心中藏jian?
柳辭踱入客房,映入眼簾的是落湯雞般的寂空。 破爛僧袍貼在他身上,束起的黑發也被水打成綹,糊在皮膚上、眼睫上。只是他的眼睛依然如初見時那樣明亮,像只小狗。 大雨洪水沒有淹死他的天真,反而將他整個人沖刷得更潔凈。 他看到柳辭進來,嘴角忍不住揚起,卻又被他壓下去。沒多會兒又彎起來,他又給壓下去。 花菱給他上了杯熱茶,柳辭抱臂看他。 “洪水中出門,不怕被淹死就算了,你這穿的是什么?” 荷笠搖搖頭,“原本有個善人舍了件簑衣的,因為我下山搭了別人的船,便把簑衣送給那家剛降世的孩子了?!?/br> 柳辭語塞,她倒是忘了這人一窮二白,岔開話題道:“見到我你很高興嗎?” 寂空,或者說荷笠,放下茶盞,重重地點頭,眼睛卻不敢看向柳辭。 “你此次來找我做什么?” 寂空抬頭看一眼門邊的柳辭。 她今天嘴巴沒有紅紅的,眉毛也沒有黑黑的,頭發上只插了一枝粉花,身上裹著青綠色的袍子。 今日的柳辭比之前的相見都要清麗。 荷笠又垂下眉眼:“師父派我下山的?!?/br> 柳辭玩味地看著說謊都夠嗆的小和尚,也不直接揭穿他。 “普陀寺在雕喜山?” 荷笠點頭。 “你在洪水中淌行了二十里地?” 荷笠不說話。 他走的路遠比二十里要遠太多。有些地方水深過不了,要繞過許多大彎兒,所以他幾乎將整個都城都繞了一遍才繞到謝國府。 但沒想謝國府沒有柳辭。 一位年輕俊俏的小公子打他量許久才指了條明路,說柳辭在別苑兒住著。 于是他又重新兜兜繞繞方摸到此處。 柳辭又問:“怎么不說話?” 荷笠聲音輕輕:“對,我淌行了二十里?!?/br> 柳辭猛然逼近這個凡緣未盡的和尚。 “荷笠,你喜歡我?” 小和尚的杯盞從手上跌下去,面色通紅,連耳朵都紅得火燒一般。 他潔白的牙齒咬嘴唇,半晌才說:“柳辭,別靠近我,外面的水不干凈,我在路上碰到許多尸體?!?/br> 這人連施主都不喊了。柳辭又仔仔細細掃過小和尚的面頰,退開身。 “你既然能找到這里,想必已經去過謝府了吧?沒人告訴你我是謝夫人?” “荷笠沒想過別的,只是想看你一眼。師兄講的,這次發大水死了好多人?!?/br> 小和尚不敢與她對視,柳辭還在審視他。 她在想,這么一個單純的和尚究竟在上輩子扮演了什么角色。他是真單純還是假單純? 如果是假,那這演技也太強悍了吧? “不管你到底是誰的人,假若我發現你于我不利,我一定會殺了你的。知道了嗎,荷笠?” 小和尚不知道柳辭怎么就把自己當成個心中藏jian的了。眨巴眨巴眼睛摸不著頭腦。 柳辭已經在吩咐花菱給他換衣服。 “給他準備熱水沐浴吧,再把裴鶴之的衣服給他拿來一套。這是個動了凡心的和尚,身上的僧袍丟掉也罷?!?/br> 荷笠聞言慌忙說道:“不行不行,這僧袍丟不得,師父會罵我的?!?/br> 柳辭看都沒看他,只對著花菱說:“等洪水過了,再給他做十套八套。這套穿在他身上跟要飯的似的?!?/br> 說罷,傲嬌地準備出門了。 荷笠見她出門,終于放下高懸的心,大膽地透過窗看柳辭的背影。 卻沒想到柳辭早料到似的一回頭,正好與自己對上眼。她甚至還俏皮地笑了,像是在笑話自己的局促。 荷笠別開臉,火燒的滋味又在臉上蔓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