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后阿寶 第49節
“太不容易了,”阿寶有時會想,“我本來是很嘴饞的人,竟然會為了梁元敬拒絕那些珍饈糕點,果然比起好吃的來,我還是更喜歡他一些?!?/br> 可惜梁元敬并不體會她的艱難,反而屢次拆她的臺,什么相國寺的炙豬頸rou,什么州橋夜市的煎鵪子、炒兔、貛兒野狐rou、什么曹婆婆家的rou餅、還有梨條、杏干、梅子姜、荔枝膏等各色點心,統統買來誘惑她。 阿寶涎水都流了三千尺,還是攥緊拳頭,在美食面前堅定了自己的立場,別過臉內心淚流滿面。 在讓她變成人這件事上,梁元敬實在是表現得太積極了,這讓她不得不懷疑起他的意圖來。 “你是不是想了?”她問梁元敬。 “想什么?” “想那個了?!卑毭娌桓纳卣f。 “……” 梁元敬的臉剎那通紅,結結巴巴否認:“不,不是……” 阿寶笑著揶揄他:“害什么臊啊,可以理解?!?/br> 距離上次洞房夜也過去了一月有余,他又是才開葷的,念念不忘那銷魂感受,想再來上一遍,也是情有可原的。 “真的不是!” 梁元敬羞憤欲死,急得脖頸都蔓上了一層淺淺的粉紅,“今日是冬至,街上會很熱鬧,我……我只是想帶你出去玩?!?/br> 說完,興許是生怕阿寶不信,還特意義正嚴詞地強調一句:“我是真的不想和你那個!” “………………” 阿寶都懵了,聽到夫君親口說“不想和你那個”這種話,她到底該生氣呢?還是生氣呢? “哦,”阿寶皮笑rou不笑,“不想是對的,反正和我那個也沒什么意思?!?/br> 梁元敬呆住了。 “怎么了?”阿寶貼心地問,“難道你不是這樣想的么?” “不是……” “那是什么?” 梁元敬抬眼看她,又迅速垂下眼去,像是不敢直視她,睫毛纖長濃密,在眼底撲下一道扇形陰影,俊臉薄紅,嘴唇無聲囁嚅出幾個字。 “什么?”阿寶側耳貼過去,“我沒聽清,大聲點?!?/br> “有意思?!?/br> “什么有意思?”阿寶窮追不舍。 “和你……那個有意思?!?/br> 梁元敬紅著臉,終于從牙關間擠出這幾個字,他無奈地看著阿寶說:“娘子,不可戲弄我?!?/br>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阿寶一個沒忍住,終于捶著桌案大笑起來。 哎,梁元敬太好玩兒了! 他為什么這么有趣呢? 光是每日逗他臉紅,自己就有沒完沒了的事可以做,這么好玩兒的梁元敬,以后投胎了就再也看不到了,想起來,還是有一些難過呢。 “怎么了?”梁元敬見她笑著笑著,突然停了下來,忍不住問。 “我……” 阿寶正要說話,書房門卻被敲響了,她只得閉了嘴。 梁元敬過去開門,外面站著余老。 “公子,飯好了?!?/br> “好,我知道了,這便過去?!?/br> 余老聽了點點頭,卻不立即離開,而是探著頭往書房里瞟了好幾眼,這才欲言又止地離去。 “你方才想說什么?”梁元敬轉頭問阿寶。 阿寶沒有回答,而是神情嚴肅說:“余老懷疑你了?!?/br> 梁元敬一怔,最后冷靜道:“我會解決的?!?/br> - 翌日,余老便被梁元敬辭退了。 他本是梁元敬在揚州老家的仆人,去歲九月中,還在丁憂期的梁元敬被今上一道御旨詔還入京,依舊擔任翰林圖畫局待詔一職。 余老跟著主人一同北上,他是個鰥夫,在揚州城有個兒子,梁元敬便給了他二十兩銀子,送他登了去故鄉的船,讓他回去看守老宅。 阿寶很懷疑沒了余老,梁元敬究竟能不能活下去,畢竟他一看便是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生來便在錦繡叢里打滾的公子哥。 梁元敬卻說他自有辦法,他的辦法便是自力更生,自己給自己做飯吃。 然而嘴上說得好聽,梁公子連火都不會生,還是在阿寶的從旁指揮下,他才勉強點燃了灶火,還弄得灰頭土臉的。 阿寶這下更狐疑了:“你到底會不會做飯???” “會的?!?/br> 梁元敬拿袖子擦了擦臉,一本正經地說,可是他臉上本就沾了灶灰,這一抹,白皙的臉上又是好幾道黑印子。 阿寶見他說的這么篤定,不像是假話,便忍不住問:“你下過廚?” 梁元敬:“嗯?!?/br> 阿寶心想你下過廚怎么連火都生不起來,還得她教,但轉念一想,這好歹也是梁公子獨立生活的第一天,不能太打擊他的自信心,只好忍住了到唇邊的話,只在心底默默腹誹。 但事實證明,她還是高估了梁元敬。 最后飯做出來,二人看著那一鍋雞零狗碎,從外觀看上去黏黏糊糊、不知是湯還是粥的東西,都沉默了。 阿寶嘴角不住抽搐:“你這是做的什么玩意兒?能吃嗎?給狗狗都不吃……嗯?奇怪,這話我怎么感覺說過一次?” 她滿臉困惑,梁元敬偏開頭,忍不住嘴角上翹,肩膀隱隱在顫動。 笑是能傳染的,他一笑,惹得阿寶也笑了起來。 二人面對面傻笑半天,好不容易才停下來,阿寶對梁元敬說:“你還是把余老叫回來罷,不然再另請個仆從也行,我怕你餓死在家中?!?/br> 梁元敬沒答應。 余老不在還是有好處的,至少他們說話時,再也不用擔心被余老聽見,而刻意控制音量,也不用時時注意余老有沒有暗中窺伺。 阿寶緊繃的神經終于得到了放松,可這種輕松自在,也僅僅局限于這座小院罷了。 出了院落,她選擇盡量離梁元敬遠一些,不與他交談,避免他在旁人眼中顯得舉止怪異。 可離得遠了,梁元敬的視線便頻頻向她投來,阿寶說了他許多回,他也不改,她對此無何奈何,只能寄希望遠在北方的覺明和尚快些歸來。 - 自步入仲冬節令后,東京城的天色總是不好,陰陰沉沉,似有場暴雨要下,卻總也下不起來,令人的心情也仿佛生了霉一般,悒郁煩悶,無以開懷。 這日天氣依舊不好,梁元敬和阿寶去國子監授完課回來,卻見家中發生了件咄咄怪事。 飯桌上竟然擺了一桌熱騰騰的飯食,久未打掃的家里也恢復了整潔,院中的落葉被掃之一空,就連早晨出門時沒來得及疊的被子都折好了。 “是不是余老回來了?”阿寶問。 二人在不大的家里找了個遍,始終沒看見余老的人影,房中也不見他的行李。 奇怪,若不是余老的話,有誰會闖進別人家里不偷不搶,而是做好一桌飯食、還幫人打掃了離去? “好詭異啊?!?/br> 阿寶和梁元敬面面相覷,最后忍不住瑟瑟發抖地問:“你說,有沒有可能是鬼干的?” 梁元敬:“……” 阿寶說:“你看我干嗎?我是鬼就不能怕鬼了嗎?” 這樣的怪事一連持續了多日,每當梁元敬從畫院或國子監下完值回來時,家中總是擺好了可口的飯食,他來不及洗的衣物鞋襪也被洗干凈了,晾曬在庭院里。 雖然有個看不見的仆人照顧的日子是挺美的,但阿寶還是毛骨悚然。 她始終堅信這事是某個鬼干的,但不知為何,她這位同類選擇躲在幕后不出面見她。 梁元敬為了打消她的疑慮,也為了追尋真相,便特意向上級告了日假,清晨還是照常牽驢出門,只是走到一半,便將毛驢系在一株旱柳下,帶著阿寶抄了小路,迂回繞到自家后門,從籬笆院墻翻了進去。 阿寶不用翻墻,直接飄進去了,但看著梁元敬翻墻的熟練身姿,還是目瞪口呆:“你居然會翻墻?!” 看見梁元敬翻墻,簡直比看見母豬會上樹還令她吃驚。 “嗯,”梁元敬撣掉外袍上沾的黃土說,“一個小姑娘教的?!?/br> 小姑娘? 阿寶登時心底打翻了醋瓶:“什么小姑娘?多小的姑娘?她教你翻墻做什么?你們關系很好么?” “她想吃別人院里的枇杷?!?/br> 梁元敬笑著解釋,忽然聽見院門處傳來的動靜,趕緊收起笑,閃身躲進了書房中,從門的間隙中去窺看。 看著看著,神情忽然凝滯了起來。 阿寶覺得奇怪:“怎么了?進來的是誰?我看看?!?/br> 她飄過去,透過門縫看去,頓時也僵住了。 進來的人手里挎著裝滿時蔬瓜果的竹籃,容長臉,身形纖細,五官清秀,唯獨臉上生了塊紅斑,幾乎遍布整個面部。 是蟬娘。 第46章 癡心 “郭大娘子, 請你不要再做這樣的事了?!?/br> 棗樹下,梁元敬義正嚴詞地對面前的姑娘說。 蟬娘羞得抬不起頭,只柔順地低垂著腦袋, 露出一截雪白纖細的頸子, 紅著臉細聲細氣地說:“對不起, 梁公子,我只是想報答你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