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解圍球。
六十五 成欣然打眼就看見陳勉和韓軼站在隊尾對稿,心里像汽水加了檸檬汁,咕嘟咕嘟冒酸泡。 “請外面排隊的同學在門口排成一列,不要再講話了?!甭曇暨€是好商好量的,但語氣卻不自覺地就加重了那么一點。 陳勉聞聲,馬上就把稿件折成整齊的一迭。抱著雙臂靠墻,一副聽領導指示的樣子。 隊列安靜下來后,成欣然開口:“首先很感謝同學們今天的配合,五分鐘后我們的錄制就開始了,現在大家可以整理一下儀容儀表。下面請大家按我點名的順序重新排一下隊?!?/br> 不一會兒,里面的許昭林給了信,錄制馬上準備開始。 頭一個錄制的是陳勉。 “第一位同學,”成欣然故意不看他,“進去后直接坐下就可以了,會有專門同學幫你調機器?!?/br> “好,謝謝成同學?!?/br> 他在位子上坐定,成欣然緩步到他身邊,二人一站一坐,她必須要彎腰和他確認采稿。 成欣然突然聞到陳勉身上洗衣粉的味道,花香草香,她不知道,總之這個味道蔓延到她鼻腔里,讓她的臉逐漸有發燙的跡象。 她吐出口氣,對他柔聲說:“你在這兩句中間需要停頓五秒鐘左右……另外前后兩段,情緒是不一樣的,誦讀的時候語氣可以稍微有變化?!彼粗?,眼神亮晶晶的。 “我說明白了嗎?”她向他確認。 陳勉忍不住偏頭看她,耳垂紅紅的,連臉上的細小絨毛都清晰可見。 他喉結上下動了動,過了片刻,回答:“說明白了,謝謝成同學?!?/br> 仿佛一切都開始慢放,左右兩盞300打過去,人的一切細節輪廓就格外明顯,就像他們私下的戀愛漸漸無所遁形。 “成欣然同學,”陳郁森突然開口,在中景那臺機器前叫她:“你過來一下?!?/br> 成欣然一下從剛剛情境中被拉出來,使勁眨眨眼睛,她問:“怎么了?” “過來,教你怎么開關機?!?/br> “呃……”明明事前說好她不負責這些。但她還是起身走到陳郁森那邊。 陳郁森指尖在開關處按動,給她做示范:“機器的開和關在這里。錄制的開和關在上面??炊藛??” 她點點頭。 “你自己試一下,一會兒別弄錯?!?/br> “哦,好?!背尚廊缓完愑羯瓝Q個位置,馬尾的發梢擦過他校服前襟。 “抱歉?!背尚廊浑S口說,手指在機器上撥弄:“是這樣嗎?” 陳郁森卻抬眼看坐在桌前的陳勉,后者臉色陰晴難辨。 他突然很淺地一笑,明擺著故意的:“對。你站到采訪者邊上拍近景,許昭林說開始,你就按開機。記著下手輕點兒?!?/br> “嗯?!?nbsp; 責任重大,成欣然用力點頭:“明白?!?/br> 她又一次跑回陳勉身邊,站在近景機器跟前。 “可以開始了嗎?”負責打板的許昭林問。 “可以了?!?/br> “預備——開始!” 陳勉對著機器,緩緩開始:“在實驗四年,遇到很多有趣的人和事,也結交了重要的朋友。實驗教給我最大的道理,就是不要被外界所定義的道路束縛住......” 他敘述了大約兩分鐘,都是預先被撰寫好的稿件。 “我打冰球八年半了,剛剛入選了北京市冰球隊,我們是第一期的隊員。作為實驗中學的一份子,我覺得很榮幸......” “停?!?/br> 陳勉其實已經背完稿,在座位上靜靜等等待,順便看成欣然做事。她彎腰在機器前再一次確認畫面,身姿寫滿了認真和正直,甚至透著股謙卑。 陳郁森關了機:“中景也好了,辛苦。叫下個同學進來?!绷硪贿厡Τ尚廊徽f:“再過來一下?!?/br> 陳郁森不經意瞥到成欣然紅透的臉,看她的眼神因此無可避免地帶了點嫌棄。他似有所想,又抬頭照了眼陳勉,不出意料陳勉并沒有離開。 真有意思,陳郁森琢磨著這對男女的關系到底進展到了哪一步。 陳勉站在受訪同學中間,眼神里帶著幾分陰鷙盯著他。 對陳勉來說,男生只分兩種,能湊一塊兒學習的和能湊一塊兒踢球的,陳郁森不屬于這兩種里的任何一種。他好像游離于他們的校園生活,對學生該感興趣的事一概不感興趣。 但他不可能跟成欣然明擺著說,我不喜歡蔫兒唧唧的陳郁森,你給我離他遠點這種話。沒意思。但是成欣然近來和他走得近,這點讓他莫名生出點不安,總覺得她會跟他學壞。 陳勉看陳郁森和成欣然的眼神像要吃人一樣。而始作俑者還渾然不覺,一個勁兒地往顯示屏前面湊,生怕錯過值得學的部分。 —— 近日來每天晚上陳勉雷打不動要去冰場訓練。他剛剛結束了校慶片的錄采,又草草跟韓軼對了幾遍稿,算是對付完任務,馬不停蹄趕到奧體。 和別的隊友比起來,他訓練的時間本來就要少一些,再過段時間他們就要到延慶封閉備賽,現階段是重中之重。 然而訓練卻并不順利。 “陳勉,你他媽傳啊倒是!” “19號陳勉,傳球路線就叁條,我們231陣型,你擺的是什么玩意兒?!” “19號傳球無效,再走不對路線你就給我滾!” 一個半鐘的訓練結束了,陳勉因為不給隊友傳球,被教練劈頭蓋臉罵一頓。 為什么不傳?因為隊友明擺著不給他球,他一個打前衛的只能自己給自己創造機會。 為什么隊友不給他球?他不想去想,這是球隊政治,他想也沒用。 結果今天隊友不被罵,助理教練不被罵,最后就他一個被罵。 “教練?!标惷阍噲D講理:“是不是有點不公平?” 教練可不想跟他講理:“你傳球路線就不對,今天回家復盤去吧,復盤復不清楚明兒不用來了?!?/br> 復盤你大爺。 陳勉心里罵了一句。跟外籍教練待久了,他已經很少聽到這么不對等的交流。鼻孔微微甕動,惡氣出不了,只能忍下,明天他還來。 拉著裝備出了冰場,陳勉看著路口有個實驗校服的影子,以為是成欣然。走近一看,才發現是韓軼。 “Hello陳勉同學?!表n軼梳著兩條柔順的大辮子,上身也換成了自己平日的衣服,笑著沖他招手打招呼。 他心里嘆口氣,人家美女還挺喜歡笑,他現在可是連笑都笑不出來。明明剛剛在學校對過主持人詞,怎么現在又跑奧體來了?不知道訓練有什么可看的,他求著成欣然來人家都不來。 韓軼心思昭然若揭,擱以前,陳勉或許有心情寒暄幾句,再打打太極混過去。但他剛被教練陰陽怪氣一通,他心情不佳,也擺不出好臉面對人家姑娘。 “你好?!标惷忝鏌o表情沖她點點頭,閃身鉆進保姆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