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stopathy:真正的褚威格之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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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荷,這將會是我最后一次傳訊給你。我的右手已經開始不聽使喚,接下來可能就是左手甚至是雙腿無力行走?;蛟S這樣也好,能夠早一點去見你?!?/br> 『我說過目前不想見你,你絕對不能和優里阿姨一樣,你們的情況完全不同,而且你還要把希望之花送給允芯,她絕對不會是逞強的花蕊?!?/br> 『可是我快要死了…什么都沒辦法給她?!?/br> 『亙荷呢?難道她就可以真正解除你的痛苦寂寞,而你也能徹底釋放她的靈魂?』 『我現在很難過也很矛盾猶豫,對我來說,她們兩人都是「禁忌之愛」,我根本沒辦法好好給她們所有的愛。我錯了,一開始就不應對她們動情,我先用利刃割傷了亙荷,非常殘忍地對待她,然而她卻默不作聲,忍住疼痛后再撿起我給她的「褚威格之刃」,準備給我最后的溫柔與解脫?!?/br> 『小泳,你錯了。真正的「褚威格之刃」不是傷害彼此的武器,而是斬除自己心靈束縛的救贖之刃?!?/br> 真正的愛情是建立在兩個自由人的彼此瞭解和相互認識之上,懷抱著不自由的心,是沒有辦法去擁抱愛情的。 沒有辦法愛自己,就無法真正去愛他人。 抱著無法接受自己的態度去喜歡或接納對方,只不過是一種殘破又虛假的感情。倘若《焦灼之心》里,霍夫米勒少尉真的無視艾蒂絲的殘疾,決定真心和艾蒂絲共結連理,兩人相互扶持,過著看似幸福無憂的日子,然而霍夫米勒自始至終就無法認同與愛上自己,不管他是出于同情或真心真意喜歡艾蒂絲,童話般的愛戀終有破碎的那一天。 無法接受自己,怎有辦法收下他人的感情而不給予反饋?那個反饋才是真正的傷人刀刃,最后也將反噬自身;至于是否可被歸納為同情的愛,一點也不重要。 可是如果已經體認到對方的「情感失真」狀況,卻依然奮不顧身往前進,投入對方懷抱,誘發出對方欲望或滿足感,同樣也是一把傷人利刃,更嚴格來說,甚至在不知情的狀況下也一樣,如同過失傷害也是一種罪。 霍夫米勒從艾蒂絲身上獲得救贖與類似自我實現的成就感,或許也是艾蒂絲一刀又一刀劃在他身上的刀痕,到頭來變成雙方交替用短刃傷害彼此,直到淚水流乾,心里不再哭泣為止。 『但是你和允芯的情況不太一樣。自從你遇見允芯之后,開始重新省視自己的人生與對未來的想法,甚至一度找回往日笑容與期待感。她在不知不覺中用雙手解開你從十歲那年起的心靈枷鎖,慢慢醞釀發酵真摯的情感,從報恩、同情憐憫到勇敢追求自己的愛,這個過程本身就是真正的褚威格之刃!刀刃可以傷人,也能用于救人。允芯與亙荷都用這把刀救了你,現在換你做出勇敢的決定?!?/br> 『但是我同時欺騙了她們兩人?!?/br> 『因此你現在更要坦率,小泳,首先必須對自己坦白,否則會對她們兩人造成更大創傷,尤其是允芯。假如你始終認為自己被詛咒,那就更不應該把對方的命運選擇權給剝奪,應該要把事情原委仔細說明清楚,表露出最真的情感,讓她們自己去做選擇,而非塞給允芯一張只能離開的單程票?!?/br> 『可是我快死了,永遠消失在這個世上,我就要快死掉了…』 『小泳,只要還有一口氣,就要對自己誠實,千萬不要抱著懊悔而離開。不論是半年甚至五十年,你希望最后階段是誰能陪在你身邊?你想對誰大聲說出那句重要的話?』 我在機艙上反覆看著這段話與之前的「書荷對話」日記,思索真正「褚威格之刃」的意義。 為什么當初他不敢傳出這段最后對話? 湯泳淼不想讓我了解最后真相,寧可自己背負罵名,將自己囚禁在軀殼里,也不愿讓他的病痛蔓延到我的內心,選擇最殘酷的方法,讓我離開他的身邊。他好自私又殘忍,卻又是如此堅毅勇敢。 湯泳淼想在心中永遠保留那份努力不懈、擁抱奇蹟的悸動之愛,卻沒想到可能因此傷害到三個人。 然而立場交換,將我放在他的處境下,生命所剩不多的我,是否能義無反顧去愛自己深深喜歡的人,擁抱最后的愛直到生命盡頭?或是我也將誤用那把刀刃? 「我不但要打敗死神,還要讓祂愧疚自殺?!?/br> 這是我當初發下的豪語,不但沒能實現,反而讓自己變得如此狼狽─輕易地坐上了他所安排的單程航班。 我逝去的愛情為何變得如此復雜,明明已經不存在了。 飛行在三萬英呎高空的我關掉手機螢幕,閉上雙眼回想和他相處的快樂時光,臉上不自覺露出淺淺微笑。如今回想起來,每一秒都是如此珍貴又讓我感到愉悅。 漂亮的空姐組員們替乘客送上飛機餐,食物的香氣誘發出了那一晚的記憶。 「允芯,你說我的個性很奇怪,但是你自己也差不多啊?!?/br> 我吃著逼他送來的宵夜回答:「差多了,好嘛?我可愛又開朗,你是個矛盾的朽木,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會茅塞頓開???」 我將一塊百頁豆腐遞到湯泳淼面前,旋即再快速移回自己嘴邊后吃掉。 「欸…你…」他莫可奈何地吐出失望:「你像是輕飄飄的美麗羽毛,有時卻又像是一把笨重鐵鎚?!?/br> 我不滿地鼓起雙頰,用力踩下他的左腳。 「唉…會痛??!」 「原來朽木還有神經?」接著我偷偷吻了他的臉龐?!高@樣就是鐵鎚加上美麗羽毛嗎?」 他摸著那個吻,抬頭望著漆黑夜空。 「羽毛和鐵鎚在同樣的高度落下時,其實會在同一時間抵達地面,因為在地球上受到空氣以及其他因素的影響,導致鐵鎚會先落地,羽毛依然在半空中快樂地飄浮,好像擺脫重力一般。不過在月球上的話,羽毛和鐵鎚會在同一時間落地喔,因為那里沒有其他外力的干擾,是個相當完美的狀態?!?/br> 他望著夜空中的殘月對我解釋,猶如黑夜空中出現能夠帶他飛往月球的巨型羽毛。 「我才不要當鐵鎚,不然我們一起去月球,享受沒有外力干擾的愛情?!刮也唤f出了童稚般的戀愛蜜語。躲在殘月里的嫦娥好像發出了輕輕笑聲。 湯泳淼也跟著笑出了聲音,摸了摸我的秀發后說:「不,你就是羽毛加上鐵鎚,因為我就是喜…」矛盾的朽木再一次把到嘴邊的話給吞回去。 「看著我?!刮矣秒p手捧住朽木的臉頰:「把剛才的話給好好說完?!?/br> 「我就是喜歡那樣的你??上]辦法去月球,我哪兒都去不了,到不了任何地方?!?/br>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就一直陪在你身邊,哪里也不需要去?!?/br> 他將我的秀發扎成馬尾的模樣后說:「可是羽毛、鐵鎚與朽木,這是什么奇怪的組合?」 湯泳淼貼在我的背部,用鼻尖磨蹭我的后頸,仔細嗅聞發梢與身體發出的特殊香氣。 我幼稚地將自己的頭發挪到他的嘴邊,模仿畫家達利的招牌翹鬍后說:「我才不是鐵鎚。我是美麗又有魅力的罌粟,你啊…還是那塊沒救的朽木?!?/br> 那一晚,鐵鎚用力地敲在朽木之上,發出無法形容的超現實聲音,卻永存我心;但是心中期盼的青春戀曲竟然少了那個quot;faquot;。 「在三萬英呎高空放下白色羽毛,直到抵達地面的這段時間,如果可以用來陪你的話,應該很足夠了吧?」機艙外晴空萬里,沒有羽毛也沒有鐵鎚,只有始終纏繞在心的無盡思念。 我掛上了耳機,在”os”的潮水中,找尋那晚在他外套上所聞到的氣味。 輾轉得知他的告別式地點與時間─正是今日早上,下了飛機的我獨自前往留有昔日美好回憶的汽車旅館。倪馨并不知我已經偷偷返臺,因為我和tommy此時反而躊躇不前。 「tommy,我們是不是該順從他的愿望,即便那是無可挽回傷害下的結果。從被他拯救的那一夜起,都是他這個國王實現我的愿望及要求,從未拒絕或失信,唯獨想盡辦法將我攆走,不愿讓我陪在他身邊?!?/br> 我望著擺在床上的tommy拋出疑問。 其實我沒有對tommy說出實話,我的勇氣隨著退潮海水而消失,害怕見到「那朵荷花」出現在面前,更不敢親自面對湯泳淼的父親,當初信誓旦旦允諾的事項,不但沒有一件達成,甚至如此輕易地被送去了遙遠的德國。更令我畏懼的是:死神的笑容。我沒有辦法站在他的靈堂前注視湯泳淼一點都不帥氣的遺照─上頭伴隨著死神的無情笑靨。 此刻,黑色的天空嘔出一絲光亮。 我站在汽車旅館房內窗邊,望著眼前灰黑夜空─黑夜即將迎來破曉黎明。 「如果他最終希望一切都留在快樂瞬間而結束,我是否該實現一次他的心愿?」維多利亞式裝潢風格的窗戶上開始出現水珠,天空色彩再次恢復黑暗?!附裉焓菫樗托械娜兆?,明明應該是個大晴天卻又突然下起大雨,究竟何時才能在這里打敗雨神?難道是『雨男』來見我?或是他故意讓天空落下雨水,阻止我前往見他最后一面?」 我轉頭看著tommy,他好像看穿我的心思:「愛情,是無法被冰凍的自由意識,一切答案都藏在你的心中。心底永凍土不是已經融化了嗎?當初想飛往月球的勇氣就在那里喔!」 那位老伯「以火焚雨」的儀式即將接近尾聲,他的全身早已被雨水給打濕。至始至終,老伯都完全無視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兀自進行屬于他和記憶之間的特殊儀式。 「信只不過是紙而已。即使燒掉了,會留在心中的還是會留下。信就算保留著,不會留在心里的,也就不會留了?!?/br> 他曾經在耶誕夜對我說出這些非常不浪漫的話。 信才不是紙張而已。 寫信本身就是一項儀式,一種把情感注入其中的重要儀式,之后看到那些信中內容時,會協助喚醒自己在當下的回憶,情感會從字里行間竄出,燒也燒不掉。 那位老伯肯定是把所有情感都吸收,現在藉由焚燒的儀式將情感徹底鎔鑄在心底。那股強大炙熱的感情,連雨水都無法澆熄。 壓在心底的一道力量此時宛如也隨同被點燃。 不對,他心中想留住的是最真實的我,那位可以帶給他歡樂與困窘的女孩,他的愿望是我只要做自己─那位既是羽毛又是鐵鎚的可愛女孩,這才是他想留在心中的永恆意識。矛盾的他十分拙于表達情感,一定很想見我卻又不知該怎么辦,只好讓晴天落下大雨,用這種隱晦的方式來表達思念。況且百般不愿的他,在最后一刻裝上了發聲裝置才能說出那句最重要的話。 膽小如鼠的他都能昂首闊步走向自己的終點,投入死神的懷抱,難道我沒有絲毫面對真實的勇氣嗎?法蘭德斯罌粟見證的并非是無情死亡,而是無盡傷痛后的永恆安詳。我是國王的女神,在他心中永遠是那個可愛的奇蹟女孩! 老伯眼前的鐵桶冒出最后一縷白煙,全身被雨水打濕的他雙手合十,隨后捧起那束金橘黃色的花束,消失在雨霧之中。 「tommy,我們走!我們一起去見他最后一面,不管是羽毛鐵鎚或是罌粟,讓我在灰燼中擁抱你?!?/br> 我下定決心后帶著tommy一起搭車奔向他最后的終點。 霎時,陽光偷偷從云朵縫隙中探出頭來,天空不再落下冰冷的雨水。 「等我,我要給你最后的溫暖?!?/br> 我朝天空輕輕吐出最后的期待,賣力往前奔跑。 告別式會場上已空無一人,只馀無盡哀戚的永別氣息。 他的照片已被撤下,我佇立在入口處茫然不知所措。 「為什么把我叫來卻又走得那么急?等我一下是會死嗎?」我用衣袖擦了臉上的淚水。 頑皮的tommy好像從包包內伸手拉了我的衣袖后說:「他已經死了喔,不要讓他死兩次?!?/br> 「允芯…是你嗎?」身后傳來陌生又有點熟悉的聲音。 「是小泳的爸爸!」眼前的他變得更加蒼老憔悴?!阜浅Σ黄?,當初答應伯父和小泳的事情一件都沒做好,我終究沒能帶來奇蹟?!?/br> 「不,你千萬不要自責,那孩子最后很努力擠出一絲笑容,他告訴我見到奇蹟之花,聞到了芬芳氣味,他…」小泳父親語帶哽咽:「他很感謝你為他帶來奇蹟。他…他…」小泳的父親幾乎癱軟在地,我趕緊上前攙扶。 「都是我太過懦弱,導致今天這種局面,該死的我對不起全家人?!?/br> 今天這里有著最冰冷的火焰馀燼,小泳的父親無法直視那令人心碎的艷紅。 或許小泳的父親需要一把「真正的褚威格之刃」來徹底解放自己靈魂,在絕望痛苦中獲得救贖,重新邁出屬于自己的步伐。 我忍住傷悲將他扶至家屬休息室,小泳的父親情緒逐漸恢復穩定后嘆出一口氣:「從今以后,輪到我一個人品嚐小泳這十二年來獨自承擔的無盡孤獨?!顾檬峙敛恋糇詈鬁I痕后說:「這些是他要我轉交給你的東西?!?/br> 「這些是…?」 「他說如果真的有奇蹟,允芯就會再度出現。他只說這些是屬于你的東西?!?/br> 眼前物品是他的黑色手機與一個印有槐花的白色小瓶子,瓶子彷彿還透著一股震懾我心的溫熱感。 我難過地將他的遺物收妥,拖著沉重無比的腳步,準備離開見不到他最后一面的場所。 一生之水的香氣先于身影奔入我的腦中。 那朵荷花在逆光之中,出現在我的面前。 紅與白的光影色彩不停在我眼前交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