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稱為小將的男子笑容如陽光般燦爛，讓那張不符年齡的側臉更加年輕。小將是兩人大學時的導師，考古系的教授。包括曉陽在內，當年考古實習田野就是由小將率軍，帶領他們在臺東進行為期兩周的發掘計畫。學生們私底下都借用人類學暢銷書標題《天真的人類學家》，戲稱小將為天真的考古學家。

    「向亮變更帥了喔！」小將笑著勾住向亮的肩膀，卻是禮貌性的看著知臣?！改睦镎襾磉@么漂亮的女朋友？知臣呢？」

    「不是女朋友，是知臣?！瓜蛄烈荒樐慊钤摰谋砬橹钢扌Σ坏玫闹?。

    「老師，是我！陶知臣?！?/br>
    「欸？知臣？你是知臣？你……」小將怔愣了半晌后訥訥的吐了一句?！缸兤亮肃?，知臣?！?/br>
    知臣滿臉欲哭無淚。

    「將醬你怎么會在臺東？」

    「我想買釋迦，但今年釋迦好貴，開車繞了好幾間店還是買不下手?！?/br>
    「小將老師，那些是賣給陸客的啦?！瓜蛄帘镏?。

    「什么？原來是這樣？」

    「將醬你只是為了釋迦開車下來臺東……？」知臣滿臉不可置信?？磥硇⑺伎嫉奶S程度跟當年有過之而無不及?！刚娴募俚??！?/br>
    「嘿咩，現在是釋迦產季啊。而且向亮你老闆打給我，說要我幫忙挽留知臣──啊?！?/br>
    小將連忙遮住嘴巴，一臉遮掩不住的尷尬。事情果然不單純。

    向亮終于忍俊不住，知臣只能苦笑。

    看著不斷上桌的熱炒，知臣吞了吞口水。這種配臺啤最適合了。

    「留到晚上吧?！瓜蛄恋沽藵M滿一杯芭樂汁給知臣?！附咕岂{?！?/br>
    店里不少人心虛地移開目光。

    「你們感情還是一樣好?！剐⒏锌??！缚上ь仌躁柌辉谶@里，不然就可以再現臣亮顏三人組了?！?/br>
    知臣跟向亮同時被那古老的綽號嗆到。當年他們三人都很討厭這暱稱，偏偏所有人都記得。

    「《出師表》的臣亮言？」庭萱憋笑到渾身發抖，小目只好私底下用手機查什么是出師表。竟然用古文當梗，該說不愧是臺灣第一學府的人嗎？

    「沒錯沒錯，臣亮顏三人組，當年你們在系上可出盡了鋒頭?！剐⑷f分懷念?！傅浆F在系上都還有人在傳你們的名字?！?/br>
    「據說你們在考古田野的慶功宴上還打了一架？」老闆也跟上話題?！钢醒性旱娜私蚪驑返肋@件事情?！?/br>
    向亮背脊一僵。老闆的話卻讓知臣跟小將同時捧腹大笑。

    「有有有，我不過出去拿箱粉紅酒，回來時就亂成一團?！剐⑿Φ窖蹨I都快掉出來了?！负髞磉B其他不認識的客人也開始互揍，桌子都掀了，店主還差點跑去報警……」

    「羊羊被嚇個死?！怪夹Φ讲铧c拿不住筷子。

    「我倒是沒料到向亮喝醉后酒品這么差，會揍人?！剐⒛税蜒劢??！溉瞬豢擅蚕喟??！?/br>
    「什么學長你打了阿磚學姊？」小目震驚到差點拍桌站起。

    「真假？阿向來我這里上班后喝醉過，沒出過事啊?！估祥浻行岩?。

    「也不是這樣啦?！剐t了一張臉知臣朝眾人揮了揮手?！赴ρ?，向，你干嘛這張臉？都過去了?！?/br>
    向亮不解地看著笑彎腰的知臣。他知道知臣跟曉陽愛喝，為了照顧他倆向亮那個晚上滴酒未沾。他不在乎任何人的誤解，但向亮沒料到再提起時，知臣竟然能笑得如此輕松。

    「將醬，羊羊她現在過得風生水起呢，今天也跑去演講?！怪悸曊{愉悅的轉移話題。

    「你呢，知臣，你在日本過得如何？在做什么工作？從畢業后就沒看過你了，曉陽跟向亮還分別回來過幾次?！剐⒌目谖怯行┌г?。當年知臣跟向亮可是他的得意門生啊，曉陽倒是跑去修社會學系的課，小叛徒。

    「我現在在東京一間小雜志公司，偶爾會出外採訪，或是跟外國的公司合作一些案子?！?/br>
    向亮有預感，這對話即將讓知臣食不下嚥，非常主動地幫知臣夾菜。庭萱又露出了謎樣的滿足笑容。

    「他常出差，東奔西跑?！瓜蛄两舆^話頭，讓知臣可以稍微吃點東西?！高^得很充實?！?/br>
    「家人會不會很想念你？」

    「知臣家人常去東京找他?！瓜蛄晾^續替藉機努力吃飯的知臣回答?！脯F在飛日本很便宜，又可以住在他家省飯店費?！?/br>
    「還是會想家吧，阿磚學姊?！剐∧匡w快地扒飯卻不忘插嘴?！改愦蟾哦嗑没貋硪淮?？」

    「其實放長假都可以回來?！怪己苷\實地說?！傅@是我畢業后第一次回臺灣?！?/br>
    「五年來第一次？！」桌上一片譁然。

    「你中途都沒有回來過？五年耶？為什么？」老闆愕然。不只老闆，除了向亮以外聽者無不震驚。

    「工作忙，配合不上，就……」

    「日本比臺灣好嗎？薪水？」

    「怎么會，當然是臺灣比較好?！怪颊\懇的笑著。向亮沒有忽略知臣提到臺灣時眼底柔和的波光?！感剿胀?，但東京物價也高，換算后相去不遠?！?/br>
    「你覺得臺灣比較好干嘛留在日本？」小目的話難得抓到重點的一針見血。

    「知臣，你要不要考慮回來讀研究所？」小將放下柳橙汁，正經八百地開口。老闆露出被搶先了的復雜表情。

    「我今年接了系主任……不是要幫你開后門的意思，而是當上系主任后更有體悟，缺乏后進，愿意留在考古圈的本科生更是太少太少了。我說服了很久才說動向亮讀碩士?！?/br>
    「或是直接回來作考古？」老闆連忙搶話?！感剿裁吹亩己谜?，你跟向亮熟應該聽過行情了。我這邊很缺人?！?/br>
    「欸，要不是因為你，向亮就會在臺北母校讀研究所了！」小將瞪了一眼積極的老闆。

    「不我不會?！篂榱斯狡鹨娤蛄吝€是開口澄清，但槓上的兩位中年男子充耳不聞。

    「什么話，要不是因為我向亮根本不會去讀碩班?！?/br>
    「一副都你的功勞的樣子，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

    「學姊，回來當我同事嘛?！剐∧恐苯恿水數脑捳Z蓋過了開始用起臺語伴嘴的老闆跟小將?！缚脊藕芎猛姘?！」

    「前輩會不會想家？或是想誰？前輩會想念向亮學長……跟曉陽學姊吧？」在向亮直勾勾的目光下庭萱心不甘情不愿的加上最后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