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我為什么要買包子？」知臣用只有向亮聽得到的聲音說道，向亮忍住朝知臣后腦勺巴下去的衝動。真的假的。

    「老闆，好久不見！」知臣先是跟老闆打招呼。

    「阿磚你……你變漂亮了?！估祥涳@然懷疑起自己的記憶。

    「欸欸，阿向！女朋友齁？很漂亮喔！介紹一下??！」工人里最資深、跟向亮配合進行過無數次考古田野的阿三叔在吸了一大口水果茶后率先「發難」。

    女朋友三個字真心刺耳。

    「不是女朋友啦，差得遠呢?！怪夹χ鴶[擺手?！肝沂窍蛄恋拇髮W同學，陶知臣。叫我臣就可以了?！?/br>
    「為什么老闆叫你阿磚？」小目問道。

    「當年我們出田野，知臣什么都認不出來，石頭當成陶，還差點把瓷器丟掉，被笑說只認得磚頭，所以綽號阿磚?！?/br>
    「沒錯沒錯。這件事情太逗了，史前館跟中研院都略有耳聞?！估祥洿笮?。

    「向你這樣直接揭我底，真是的?！?/br>
    知臣佯怒地捶了他一拳，既熟悉又陌生的觸感。

    「你工作只有倒土而已，別擔心?！瓜蛄烈琅f十分冷淡。

    「行！現在進度？」

    「定坑?！瓜蛄吝h眺整好的地。剛翻好的黑色泥土已經打上了水泥釘，再用水線繞過打好的釘子，就能定出二公尺見方大小的考古探坑。

    「等下拉好水線就可以開挖啦?！拱⑷宀遄?，并在知臣轉向他時明顯的紅了臉?！肝医嘘愇臐h，叫我阿三就好了。小姐，你也下來挖呀？我教你，不用怕丟錯?！?/br>
    「阿三叔別這樣，難得他穿得這么漂亮?！瓜蛄寥滩蛔∞揶?。

    「學姊我也可以教你！我是白少榮，請叫我小目！雖然不知道為什么大家叫我小目──」小目也十分積極地自告奮勇。向亮有點不祥的預感。

    「謝謝，但沒關係，向說了算，我先倒土?！怪甲匀坏刭N近向亮，笑吟吟地抬頭看他；過分親暱的距離讓兩道情緒復雜的眼神立刻殺到向亮身上。真是無妄之災。

    「好啦，大家先回各自崗位，我等下去買便當?！估祥浥牧伺氖执蚱萍磳⒆兓姆諊??！改銈儍蓚€記得重架水平儀。下午再正式開挖就行，有什么話中午聊?！?/br>
    話雖如此，老闆在大家鳥獸散之際給了向亮一個銳利眼神──他要知道學弟變學妹的原因。這關乎他的游說大業。

    向亮假裝沒看到。

    知臣開口。

    「叫小目的原因是我想的那樣？」因為他很白目？

    「是?！箤?，因為他很白目。

    知臣唇角勾起一抹微笑，讓向亮明白兩人心下所想略同。

    「另外一位是？總覺得有聽過?！怪甲穯?。

    「邱庭萱。她在系上待過一年，大二就轉走了。沒想到畢業跑來應徵考古公司?！?/br>
    「記得真清楚。你的菜？滿可愛的?！?/br>
    「你是曬傻了？誰會記得這種事情?？绰臍v才知道的?！雇ポ娲笠粫r他們已經大三，課業忙碌外，當年向亮滿腦子都是知臣，根本不記得任何一個學弟妹的臉。

    他當然不可能跟知臣承認這件事。無奈中向亮嘆口氣，放下喝了幾口的微酸飲料，把自己的漁夫帽摘下來強行替知臣戴上，避免他等下被曬死。

    知臣呵呵的笑著。心下明白是知臣，但眼前的人怎么看都像兩人的共同朋友顏曉陽，讓向亮充滿了不真實感。知臣彷彿披上了別人的皮。

    「別誤會，我還是很討厭女裝?！怪季S持著女性的嗓音，但總算恢復到向亮所熟悉的抑揚頓挫。剛硬，略帶嫌惡。

    「……沒興趣?！?/br>
    知臣有多討厭穿女裝？當年大二迎新要演戲時，被要求穿女裝的知臣跟當初的總召顏曉陽大吵一架到兩人拍桌。有趣的是他們三人也因這事才正式產生交集，進而形成深厚的友誼。

    「真冷淡，明明天氣這么熱?！?/br>
    「沒有人進田野穿白色的?！钩松窠洸?。

    「也沒有人進田野穿長裙。向你不懂，這是種アピール……」知臣努力的尋找相對應的中文詞匯?！刚宫F？虛張聲勢？」

    「說過了，沒興趣。明天至少換回褲裝?！?/br>
    「好啦，我去繞繞，熟悉熟悉?！怪脊室鈱ο蛄拎搅肃阶?，才朝闢好的田野地走去。

    向亮看著知臣猶如少女般的清亮背影，那步伐媚態十足。他知道知臣留長發──知臣并沒有隱瞞──但實際看到那過肩及腰的細直黑發，讓向亮再度體悟到五年光陰的長度。

    足以讓曾經日夜相處的對方變成陌生人。

    「臣?！瓜蛄镣蝗唤凶∷?，還沒走遠的知臣停下腳步，回眸。

    「歡迎回來?！?/br>
    「……嗯。我回來了?！?/br>
    知臣聲帶笑意，卻有些飄忽。

    「早上真是場災難??！希望下午挖掘能順利一點?！剐∧磕弥惝?，一屁股就要坐在知臣身旁，庭萱用殺人般的目光也無法阻止。

    「如果你沒有踢歪釘子、兩度踩斷水線，就是個很和平的開始?！瓜蛄料穸赂邏φ驹谛∧可砗蟪谅晹⑹鍪聦?，其他工人紛紛點頭附和。

    「哼，還不是多虧了我才發現坑位偏了……」

    「你可以用說明代替行動?！瓜蛄晾渎曊f道，知臣淺淺地笑了出來。小目滿臉不服，還是心虛地躲開。

    向亮盤腿坐到知臣身邊，將水壺遞給了跪姿端正的知臣，逼他補充水分。超過三十度的高溫穿成這樣，準備中暑。

    「坑位的事情晚上檢討?！估祥浽俣瘸雎曋浦??！赋燥埑燥?！阿磚，日本沒有池上便當吧？懷念齁？盡量吃！明天中午再帶你們去吃好料的?！?/br>
    「謝謝學長?！怪茧S意喝了點后把水壺塞回向亮懷里，打開了自己的便當，向亮瞥了眼就皺起眉頭。雖然庭萱停留在他身上的視線依舊火熱露骨，向亮還是在拆開筷子后主動挑揀起知臣便當里的配菜。

    此舉一出明顯在場其他人都有些錯愕，唯獨庭萱更加興致高昂。

    「不用啦，我沒有像以前那樣挑食……」知臣卻沒有阻止對方?！该媛槲椰F在吃！」

    「不喜歡別勉強?！瓜蛄涟亚炎?、半熟蛋跟些微的蔥花都仔細挑走，再把自己便當盒里的筍乾等知臣會喜歡的食物夾給對方?！甘裁疵媛?，說中文，叫筍乾?！?/br>
    「你聽得懂就好啦?！?/br>
    「你們……你們看起來不像分開過。感情很好啊?！估祥浨椴蛔越亻_口打破兩人世界。他從來沒看過向亮露出這樣的表情，更不用提這么暖的舉動。他的第一弟子是這么貼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