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邊的天空逐漸泛起魚肚白，早上的火車站不乏準備返鄉的游子和旅客。

    「列車即將進站――」廣播女聲劃破即將到來的黎明，月臺的人們提起行囊，紛紛往鐵軌的方向靠近。

    上車之后，李烜選了一個角落的位置坐下，方允晨隨即跟上。

    「我真的可以跟你一起回去嗎？」方允晨裹足不前。

    「李涵說如果沒看到你，就要把我的東西丟了?！?/br>
    「喔?！?/br>
    雖然現在住的地方和老家都在同一個縣市，但市區和鄉鎮之間的距離并不近，就算是區間車也得經過四十分鐘左右的路程，方能抵達。

    而因為和方允晨之間的事，李烜幾乎一夜無眠，可能是窗外透射進來的暖意，再加上火車千篇一律、毫無變化的行駛聲，李烜覺得睡意漸漸涌了上來，小腦袋瓜跟著節奏一晃一晃。

    見狀，為了避免驚醒李烜，方允晨小心翼翼地伸出左手，把李烜的頭輕放在自己肩膀上。似乎是睡熟了，李烜并沒有反應，只是像貓咪一樣用臉頰蹭了蹭方允晨，調整成他覺得舒服的姿勢。

    直到聽見李烜勻勻的呼吸聲，方允晨才敢將肩膀稍微放松下來。

    從這個角度看的話，李烜的眼睫毛很長，有如一搧一搧的蝶翼；紅潤的嘴唇像是兩片帶露的花瓣；而白皙的皮膚在陽光下閃著白瓷般迷人的光澤……

    方允晨下意識地伸出手輕捏了一下李烜的臉頰，卻又在下一秒觸電般的收回。

    「趁人之?！狗皆食啃÷暼氯?，用鄙視的眼神看著自己的右手。

    好在李烜并沒有意識到他的舉動，睡的香沉，只有偶爾吐出一些細碎的夢語，兩人一直維持這樣的姿勢直到列車到站。

    說實話，方允晨覺得這是他人生中最短的四十分鐘。

    離開火車站之后，兩人先是搭乘公車，走了一小段路之后，才抵達了目的地。李烜用鑰匙打開大門，并沒有預料中李涵慶典式的歡迎，客廳空無一人，李涵大概是還沒起床。

    「爸、媽，我回來了?！估顭@用打火機點燃幾根香，朝擺放照片和水果的桌子恭敬祭拜。

    結束動作后，李烜走到廚房倒了一杯水，放到茶幾上，說：「我上去叫李涵，你先坐?！?/br>
    「好?！狗皆食抗怨缘刈缴嘲l上。

    李烜走到二樓最里面的房間，站在一扇貼著偶像海報的門前，舉起手輕輕敲了幾下，向里面的人說：「李涵，我進去囉?！?/br>
    等了幾秒之后沒有回應，李烜又敲了一次，才聽見從里面傳來微弱的回應聲。他進去的時候，李涵半個身子落在地上，被子也亂作一團，跟枕頭一起捲著滾到床邊了。

    「李涵，你的簽書會呢？」李烜靠在門邊。

    「我醒了……」他覺得這話說的真沒什么說服力。

    「你現在起床的話，我等等騎車載你去?！?/br>
    語落，李涵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從床上跳起，丟下了一句「說謊的人是小狗」，便直奔廁所洗漱。過了一會兒，李涵慢悠悠地從廁所里走了出來。

    「對了哥，叔叔他們昨天有拿菜過來，我放冰箱了?！估詈聪蚶顭@。

    「好，我等等去叔叔家打個招呼?！估顭@頷首。

    李烜下樓不久后，李涵也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踩著輕松的腳步跑下樓來了，跟方允晨簡單寒暄了幾句，李烜兄妹便出門了。

    只是方允晨沒有想到，一整天下來門外都沒有任何動靜，一直到傍晚左右，李烜才遲遲歸來，要不是李烜有傳訊息給他，他可能早就報失蹤了。

    「抱歉，在叔叔那邊多待了一會兒，脫不了身?！估顭@兩手各提了一大袋，艱難的打開門，卻不見客廳有方允晨的身影，反而是廚房傳來了聲響。

    他將東西放在茶幾上，走向廚房，方允晨聽見腳步聲，轉身看向李烜，說：「我快煮好了?！?/br>
    「你會煮飯？」李烜訝異地看著餐桌上豐富的菜色。

    「之前學了一些?！?/br>
    「那你的吐司夾蛋怎么回事？」李烜回想起那道慘不忍睹的料理。

    「不知道為什么只有那個做不好?！狗皆食柯柭柤?。

    「喔?！?/br>
    李烜拉開椅子坐下，看著眼前一道道家常小菜，心情卻莫名的復雜了起來。高中家政課的時候明明連刀子都拿不好，現在的樣子看起來卻極其熟練，是不是在他沒有參與的這四年，他曾經為了某人拚命練習下廚？而那個人卻不是他。

    他不敢再繼續往下想了。

    「好了?！狗皆食繉⒆詈笠坏啦藬[上桌。

    「你傳訊息說要借一下廚房就是因為這個啊?！?/br>
    「嗯，快吃吧，我對自己的手藝滿有信心的?！狗皆食棵撓聡?。

    「謝謝?！估顭@輕笑。

    方允晨回予一個笑容，在李烜對面坐下，瞥了一眼墻上的時鐘，五點五十分。

    「小涵什么時候回來？」方允晨問道。

    「應該快了?！?/br>
    說時遲那時快，尾音落下，玄關隨即傳來開鎖的喀擦聲，長發及肩的女孩興奮的跑了進來。

    「我有買禮物給你們！」李涵一邊說，一邊將兩個紙袋分別塞給李烜和方允晨。

    「這是什么？」李烜拿起紙帶端詳，摸起來像是一本書。

    「你打開就知道了?！估詈首魃衩?。

    李烜無奈的搖搖頭，還是乖乖的撕開了紙袋上的膠帶，他將里面的東西拿出來――是他很喜歡的作家的新書，因為才剛上市不久，他還沒有機會去買。

    「怎么樣，喜歡嗎？」李涵坐到李烜旁邊，期待的看著他。

    「嗯，超級喜歡，謝謝你?！估顭@摸了摸她的頭。

    「允晨哥呢，喜歡嗎？」

    「嗯……喜歡?！狗皆食棵媛秾擂?，似笑非笑的看著手中的書。

    「你送他什么？」

    「研究人類心理的書?！?/br>
    「什么啊，」李烜一臉疑惑，向方允晨伸出手，「借我看?！?/br>
    被指名的方允晨愣了一下，隨即慌忙地站起身來說：「先吃飯，菜快涼了?！?/br>
    見狀，李涵笑嘻嘻地站起身幫忙方允晨一起裝飯，還時不時用手肘輕敲方允晨，兩人悄悄說了些什么，只見方允晨面色潮紅，似乎是無法反駁李涵的話。

    「到底在干嘛？」李烜接過方允晨遞給他的碗，蹙眉問道。

    「沒什么，以后有機會再跟你說，先吃飯吧?！狗皆食空f道，將那本書皮上寫著「二十五步驟收穫愛情」的書悄悄放回紙袋里。

    「對了哥，你們明天會來學校園游會吧？」李涵夾了幾朵花椰菜到碗里。

    「要干嘛？」李烜問道。

    「來我們班玩游戲?！?/br>
    「都快學測了你們班還擺攤？」李烜一臉不可置信。

    「嗯，因為是高中最后一次了，」李涵點頭，「所以你們來嗎？」

    「好啊，反正應該也沒什么事?！估顭@頷首。

    「我也想回學?？纯??！狗皆食扛胶?。

    「太好了，」李涵綻開笑顏，「我們班的位置在體育館前面，要記得來喔，有好吃的?！?/br>
    「好?！狗皆食枯p笑，伸出小指和李涵打勾。

    吃完晚餐之后，身為學測生的李涵回到了房間讀書，李烜和方允晨則在廚房里洗碗、整理環境，兩人之間安靜的出奇，只剩下水流聲和餐具的碰撞聲，一直到方允晨開口，才打破這片寧靜。

    「你跟小涵的感情還是一樣這么好?！顾p聲道。

    「我爸媽車禍走了之后，她就是我在世界上最親的人了，不對她好對誰好?！估顭@淡笑。

    「你是個好哥哥?！狗皆食枯笭栆恍?。

    「但我有時候會想，如果我能力再好一點，就能給她更好的生活了?！估顭@將擦乾的盤子放進櫥柜里。

    「你已經夠好了，對她來說，你是誰都無法取代的?！?/br>
    「嗯，希望吧?！估顭@勾起嘴角。

    「還有，我現在也會煮飯了?！?/br>
    「我看的出來，所以？」

    「所以你可以不用什么都自己來，」方允晨把最后一個盤子歸位，「偶爾……撒個嬌也行?！?/br>
    聞言，李烜低頭一笑，抬眸對上方允晨的目光，他說：「好?！?/br>
    那天晚上，李烜做了一個夢，那個夢里有爸爸、mama、李涵，還有方允晨，他不太記得具體的內容，但好像是一個美好、令人感到幸福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