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
隔日,大夫人喜氣沖沖地叫來許念慈,問她可有不懂的地方,江繹在書房等她。 聽完這話的許念慈頓時呆立在原地,混亂亂的,她還以為那話是江繹客氣一下,怎么還真閑的淪落到指點她,而且那描紅冊子她一個字也沒寫,現下又該如何搪塞。 大夫人仍是那副撿了錢的模樣,喜笑顏開,見她半響沒動作,急切地從榻間站起,伸手在她肩膀處推她出門,笑道:“快去吧,繹哥兒等你好久了?!蓖屏怂?,又牽住了素心隨許念慈出門的腳步,示意她在房里等。 鬼知道許念慈是怎樣硬著頭皮進去的,書房很氣派寬敞,清一水的黑檀木器具,爐架里頭的香爐裊裊升著輕散地白煙,而江繹今日換了身圓袍領的窄袖白袍,這樣清雅的顏色也讓他少去了幾分殺戮感,許念慈出自下意識的多看了幾眼衣衫上繡刻的精致墨竹。 江繹卻敏銳地感受到了許念慈的注視,他抬頭對上許念慈那張稍顯稚嫩的臉龐,屈起指關朝桌上敲了敲,示意她上前來。 許念慈會意,提著裙擺小心翼翼的走進,她方才離他遠些,這會湊近了才忽地感到股江繹所帶來的壓迫。江繹坐在水墨丹青的屏風之下,前頭擺著張黑檀木的案子,案面擺著撂干凈宣紙,顯然是給她準備的。 “世子?!痹S念慈按規矩給他行禮。 江繹不作聲,拿筆沾了墨,而后把筆遞給許念慈,又把案上的宣紙朝她那方向推了推,略略點頭示意讓她坐下寫字。 在他的目光下,許念慈差點連筆也不會拿了,低著頭,人險些要栽進宣紙里頭,筆尖在紙上虛晃了晃,肚里沒二兩香油,此刻也不知道寫什么好。 寫自己名字? 可是又顯得太沒文化,許念慈微微抬頭瞄一眼,江繹也正注視著她,似乎等待著她下步的動作。 江繹見她抬頭看他,紙上卻仍是空白白地一片,他開口詢問:“許姑娘怎么不寫?” 許念慈愣怔怔地回道:“我……不知道寫什么?!?/br> 江繹聽她這般說,發出輕笑:“隨便寫個什么都成?!?/br> 許念慈總覺得這笑是皮笑rou不笑,很滲人,她只好低頭專心致志地寫著,最后盡量規整地寫出來個——慈字。 其實這次寫的許念慈還挺滿意的,她超長發揮了。 江繹也是見識過她的字的,字形結構上都有很大的毛病,見她寫完,便伸手拿了那張宣紙,沒看幾眼便用紅筆,在上頭圈了幾個紅圈遞給她,隨后淡淡道:“其實練字和做人一樣,都得沉下心,若是心術不定,想著歪門旁道,急于求成,字不會寫好,人也會長歪?!?/br> ??! 許念慈性子雖軟弱,但很懂得看人臉色,也會聽別人話里的弦外之音,她幾乎是聽完便感受到了江繹言語中的意思。她怎么就歪門邪道了,許念慈頓時很氣,她很想很想反駁,但是抬頭看到他的眸子很深,很黑,像是能把她卷進去,而里頭則是無盡頭的深淵般。 作罷,反正江繹這個世子與她的日子沒有什么交際,大不了以后她少和大夫人來往就是了,許念慈撫慰著自己。 她手里攥著白紙,眼睛盯著黑字被圈上兩個刺目紅圈。 江繹是很一針見血,就只那一眼便將她一貫便寫不好的“心”字給圈了起來。 “許姑娘?!?/br> “嗯?”許念慈聞聲抬頭。 她方才半響沒抬頭,心里自顧自想著別的,也不知道江繹何時下筆寫了她的名字,現下正舉著手中欲遞給她,見她沒反應,這才喚了她。 “哦哦,謝過世子?!痹S念慈反應過來,匆匆從他手中接過紙頁,細細觀詳著他的字。 或許是為了讓她更好的看清,他寫的很規整。濃黑的墨,筆順井井有條,在潔凈的紙上很賞心悅目,和許念慈寫的形成鮮明對比。 怎么回事,明明都是一樣的紙,一樣的墨,寫出來的這么不一樣,難道是他的筆更好使? 許念慈偷偷抬頭,想要看他的筆是什么樣子的,她抬頭的時候,他恰好彎了腰,不知在拿什么。 筆擱上頭撂的筆,與她手中的別無二致,甚至她手中的要更新點,再往筆擱旁邊瞄瞄,則是他的腰背,他肩膀生得寬,腰倒是很窄,現下雖然彎著身,背卻還是很挺直。 很有儀態,許念慈心中閃過他那次在溪水旁被江嘉欺辱時他走來的模樣,他的步子跨得很大,脊背仍是筆直著的。 他似是找了好久,半刻才抬起腰來,遞給她一本泛黃書卷,看起來有些年頭,但很規整,封皮上頭寫著“千字文”。 “這是我幼時練字抄寫所用,許姑娘若是有興趣可以拿去看看?!鼻ё治拇蠖嗍钦l家兒童上學堂啟蒙的開端,江繹看出了她不識字,卻沒點破。 許念慈捧著那本書,心里面怪怪的仍舊在想著他的那段話,但嘴上再次謝過了江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