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折下高嶺之花 第1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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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玉平:“……” 他只是個小破布偶,什么都干不了,只能勉強看著敬愛的小師叔撐起身體。他只有布偶的視角,就算聽到謝知寒撩開被子,也沒法關心對方的傷勢。 謝知寒連坐起來都很難受,他再也不想碰到那條尾巴了。黎翡身上就沒有哪里是不具備攻擊性的,別說它上面的刺扎穿了肌膚,就是沒有骨刺,他也被這條骨尾折磨得半死不活,喘不過氣。 怪不得魔族幾乎不與人類修士結為道侶。 他腿根的傷口已經被包裹了,但那根毒刺穿透的地方還泛著熱和輕微的癢,就算止血后也依然如此。小腿上伏著秘術魔紋,被繃帶遮得一道一道的。再加上腳環、鈴鐺。他的身體看起來已經不屬于他自己了。 黎翡就像個任性的孩子一樣,在他身上留下了太多的痕跡和裝飾。 謝知寒又嘆了口氣,這次是為自己。就算真的能脫困,他想不到離開魔宮之后,要如何面對自己……無念劍尊可以在忘塵海洗去記憶,他卻沒有選擇的余地。 就在謝知寒整理繃帶,重新穿上完好的衣服時,殿中的珠簾被風吹響,隨后是一陣極為熟悉、刻進骨髓里的腳步聲。 他的心臟不受控地狂跳起來,渾身僵硬,那種可怕的、無法磨滅的記憶卷席了他,連呼吸都瞬間停滯了。黎翡不在的時候,他還可以努力建設心理防線,還可以盡可能保持冷靜,但她一出現——謝知寒的理智冷靜瞬息間脫了鉤,從軌道上滾滾地滑落下來。 他喉嚨一緊,緊張得泛起莫名的胃痛。一聽到她身上耳墜和流蘇碰撞的聲音,他就怕得發抖,連手指都在微顫,神智被摧毀得亂七八糟,只想著藏起來。 謝知寒這輩子都想不到,他會怕一個人怕到這種地步。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大家……(躲避苦茶子)看在我那么…(飛身接住苦茶子)貧窮的份上,一更新(被劈頭蓋臉的苦茶子打到)就給我這么多苦茶子……(被苦茶子絆倒)謝謝了(默默把苦茶子收起來) 第14章 尾針 黎翡伸出手撩開床帳。 帳幔只露出一個很細微的縫隙,展露出一截攥緊指骨的手背,手背上顯出交錯的青色血管。黎翡的手伸了進去,碰到他的衣角,然后覆蓋住了這只手。 剛一碰到謝知寒,她就立刻察覺到對方的指尖在發抖。他的手心里全是冷汗,冰涼涼的,被她握住時,一下子僵硬住了,連抽回去的動作都沒有。 黎翡安靜了一瞬,她覺得謝知寒也像個布娃娃了,被她剪開了自尊,比起之前受辱的任何一刻,此時的謝道長,都更加薄弱而赤/裸。 她把手收回去,放下帳幔,沒有回頭,跟身后的明玉柔道:“除了你說的那個,沒有別的方法了嗎?” 明玉柔穿著淡粉色的霓裳,露出圓潤的肩膀和豐腴的手臂,她披著紗帛,戴著一對金燦燦的臂釧,眉心一朵桃花鈿:“前輩,靈rou相合是世上最簡單的事情了,您要是不會的話——” 她走了過來,幾步路走得搖曳生姿,極其自然地貼到了黎翡的左側,語氣撒嬌似的:“晚輩也可以代謝道長,先教教您嘛?!?/br> 明玉柔呵氣如蘭,一邊說一邊盯著黎翡那根略顯焦躁的尾巴,她輕聲道:“久聞盛名,魔族的情毒是什么樣的,晚輩修道已久,實在仰慕……” 她是素女道首屈一指的修士,雖然由于功法問題,修為雖高,正面戰力卻不足。但光是修為高這一點,已經讓很多人忌憚或敬仰。明玉柔跟謝知寒簡直是兩個極端,所有人都知道蓬萊道子冷若冰霜、罕少與人交往,乃是立身極正的清修之士,而明玉柔卻截然相反,她縱橫正邪兩道,能屈能伸,游戲紅塵。 她的金色臂釧跟黎翡身上的輕甲一碰,磨出細細的刮蹭聲。明玉柔抬頭望著她,雙眸中泛起粉紅色的桃心,虛影在她眸中砰砰直跳:“前輩,謝知寒不解風情,也不擅長這樣,他不知道您有多勾人——” 黎翡無動于衷地看著她,有點不解地歪了下頭。 明玉柔:“……”怎么一點反應也沒有。 兩人維持著這個令人僵硬的姿勢,過了片刻,明玉柔才默默地退后半步,滿懷質疑地摸了摸自己的臉,然后幽怨地道:“九如前輩,你是不是對女修一點興趣都沒有?” 黎翡恍然大悟,說:“你對我施媚術了?” 明玉柔含羞帶惱地瞪了她一眼,小小地跺了下腳:“我才沒有呢?!?/br> 黎翡指了指心口,很無所謂地道:“你沒聽過那個傳言嗎?起碼得對有心的人施媚術才有成功的可能吧,不然怎么動心?” 明玉柔微微一怔,沒想到那件事居然是真的。在蓬萊派聯系各大門派商議之時,她早就離開宗門久久未歸,所以也并不知曉此事,這才明白過來。 她頓時重新振作,湊過來要摸黎翡的胸口,還沒碰到九如前輩,就聽見床帳里傳來夾著壓抑喘息的咳聲。 黎翡的眉頭一緊,伸手薅住明玉柔的肩膀,把她帶到床榻前:“幫我看看?!?/br> 魔族的氣息太強烈,要不是跟素女之體沒那么犯沖,連明玉柔都要被壓得難受不已了。黎翡的氣息像是一把覆在雪下、凝著枯血的刀刃,明玉柔一面忌憚,一面又不自覺地軟了腰肢,輕微埋怨地道:“知道啦知道啦,好前輩,你怎么看上這樣一個無趣的人?!?/br> 她跟謝知寒曾經交過手。 明玉柔拉開帳幔,仔細地打量著這位蓬萊道子——謝知寒還是那么端正,他的衣服穿得整齊嚴謹,里三層外三層,包裹得嚴嚴實實,光從他的外表來看,無法辨別他的身體究竟如何,但他身上卻已經彌漫出秘術被催發的味道,透著一股甜香。 她這輩子也不會預料到有這么一天。昔日在試劍臺上高高在上的道門修士,一身寒凜冰雪之氣,竟被染上滿身隱秘的香甜味道。說實話,她有那么一點點幸災樂禍。 謝知寒的長發歸攏起來,雖然不夠整齊,但也足以見人了。眼前覆著一塊漆黑的綢緞,看不出究竟是什么神情。但他很虛弱,很不自然,渾身僵硬地繃緊了,與其說他不愿意面對黎翡,不如說他沒辦法面對任何人。 明玉柔還沒開口,床上的小布偶就嘰嘰喳喳地尖叫道:“妖女!” 謝知寒伸手過去,按住了布偶的嘴,他穩定了一下聲線,盡量平靜地道:“能同樣在黎姑娘身邊相逢,也算是一種緣分。若早知今日,試劍臺上,合該見識一下明道友的紅塵天音?!?/br> 當年為了避免損壞試劍臺,明玉柔跟謝知寒只過了三招,她沒有用出頂級的媚幻之術紅塵天音,他也沒有用出海上蓬萊的無我之劍。 明玉柔道:“我可是自愿來的,跟某人被擄走抓過來可不一樣。真想不到有朝一日,我能聽到謝道友艷名在外這種事……” 謝知寒:“……” 明玉柔搖了搖頭,很感慨地道:“我若是你,我早就從了,做個魔宮的寵君又有何妨?難道這不是臥薪嘗膽之舉,讓前輩少造殺孽,少生事端,吹吹枕頭風,能救多少人、造多少七級浮屠呢?謝道友當初對我的媚幻之術不屑一顧、心若磐石,這時候還不是要我來幫你,何苦這么不知變通?!?/br> 謝知寒話語一哽,無言反駁。 明玉柔看了看黎翡,連忙拉回正題,道:“我來給你把把脈……” 話沒說完,見謝知寒的手收回袖中,又道:“都到這個地步了,怎么還對我避之不及,好好,我不碰你,用得著這么守身如玉的?何況……” 謝知寒自己可能都不知道,他身上全都是黎九如的味道。險些都要把他自己的太陰之體掩蓋了,從那股疏離冷淡的雪下松柏氣息,淬上了一絲凜若刀鋒的冷戾之意。 他倆要是沒有發生點什么關系,明玉柔是鐵定不會信的。 她被黎前輩盯著,有點芒刺在背地掏出一條素色的手帕,搭在了謝知寒的手腕上。別說是對男人了,就是對待待字閨中的黃花閨女,也沒有這么謹慎過。 明玉柔把了脈,一縷靈氣探進去,被謝知寒身體里的情毒沖得元神震了震,她扶住額角,渾身蕩起漩渦般的粉色霞光抵御這種沖擊,好半晌才引導著這股熱烈霸道的毒素跟種在他身體里的秘術相結合。 別看只是短短半燭香的時間,已經讓她費盡心神。她抬起手指,深深地吐出一口氣,沒跟謝知寒說什么,而是轉頭拉住黎翡,將她拉到遠處,小聲問道:“九如前輩,我是外族,不明白你們的身體構造,說句實話,前輩要是這么對他的話,最多三個月……” 黎翡蹙眉道:“就能全都想起來了?” “……就能出殯了?!?/br> 黎翡:“……那我要你干嘛?!?/br> 明玉柔連忙道:“謝道長不精于此道,這世上能跟前輩琴瑟和鳴的外族,也不過就是我等素女道修士了,要么——” 黎翡道:“要么你也出殯吧?!?/br> 明玉柔的話在嘴邊打了個彎兒,糾結地扭過來,硬是順下去了:“我將謝道長身體里的毒素和秘術梳理了一番,雖然不再沖擊神魂,但余毒未清,短時間內,不適合再……催動秘術?!?/br> 這意思就是要黎翡把他養好再說,那門秘術恐怕一時是用不了的。 “麻煩?!崩梏涞?。 “是前輩太兇殘了吧?!泵饔袢釋⒁黄克庍f給了她,然后忍不住捂著臉道,“哎呀,就連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了,真讓人臉紅心跳?!?/br> 她伸出手悄悄摸摸地蹭黎翡的手臂,粉色霓裳的裙擺似有若無地擦過她的骨尾。而黎翡正在看藥瓶上的標簽,打開瓶塞聞了聞,里面是非常純正中和的靈藥味道,除了挾著一抹奇香之外,沒有任何問題。 魔族的嗅覺很敏銳,她一邊辨別靈藥里面的成分,一邊抬起尾巴,卷住明玉柔的腰,把她扔了出去。 珠簾噼里啪啦地亂響,木架上的烏鴉被驚得跳了跳。明玉柔猝不及防,嬌滴滴地叫了一聲,然后好巧不巧地撞到了剛到殿門口的伏月天。 伏月天沒看清楚是什么,單手下意識地一接,見到一個柔弱無骨的女修掉在懷里,一邊揉腰一邊惱火地抬頭道:“前輩真是無情無義,用完就丟,怪不得把謝道友也傷成這樣,魔族就是……” 伏月天松了手。 啪嘰。 明玉柔:“……” 她堂堂素女道第一人!怎么能在這個種族里處處碰壁,這些人無論男女,都是不解風情的木頭疙瘩! …… 謝知寒倒是希望她是個木頭疙瘩。 明玉柔被伏月天帶走后,無妄殿內又寂靜了下來。 黎翡鋪了一張紙,以指尖為筆,將藥瓶里的材料辨別出來,以魔族篆體寫在紙上,大概記了個七八成,略微一分析,對謝知寒的身體狀況也了解得八九不離十了。 她有一點懊惱。要不是自己太容易發脾氣,就不用再花時間把他養好了。她總是這樣,無法及時控制住自己的興趣和欲望,這也是魔心丟失的后遺癥之一。 黎翡走了過去,她伸手撩起謝知寒身上的長袍衣擺,剛一碰到對方的肌膚,就感覺到他的呼吸停滯下來,變得緊張而恐懼,他的腳踝瘦削,身體像一尾纖瘦流暢的魚,一枚被春風裁剪的柳葉。 他像是一個被摔出裂痕、而沒有粉碎的花瓶,堅韌和脆弱竟如此貼切地結合起來。 現在,黎翡得停下來,控制自己的暴躁和掌控欲,讓這個人的身體恢復過來,才能得到她想要的——一個記憶無缺、“完美無瑕”的無念劍尊。 一個真正可供折磨的玩具。一個可以令人暢快清算恩仇的,舊日知己。 黎九如舔了舔下唇,剝開他才穿好不久的衣袍,撫摸著謝知寒腿上的紋路,道:“終于知道怕我了?” 謝知寒沒能說得出話,他想開口,可卻喉嚨干澀疼痛地掩唇咳嗽,好半晌也沒吐出一個字來,這癥狀在面對黎翡時愈加嚴重,因此,他只是沉默而固執地轉過頭,抗拒跟她的交流。 帶著一點點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黎翡湊過去,在他耳畔道:“你不想我嗎?” 謝知寒抿直唇線,一動不動。 “你身體里的毒,不想念我的尾針嗎?”黎翡慢條斯理地說,“我不能再扎進去了,你會死的?!?/br> 她只是這么一說,謝知寒的身體就像是冬眠被喚醒似的,被雨露從蟄居的洞xue里叫醒,短暫而強烈地回顧起昨日,像被火上澆油地燒透了軀體。 作者有話要說: 把近期受到的苦茶子洗好晾干,挨家挨戶敲門歸還) 第15章 劍穗 他為自己的反應感到羞慚和恥辱。 但饒是如此,他身體里的毒也沒有放過他。在黎翡的氣息灑落的時候,他就隱隱感覺到一股莫可言說的種子在生根發芽,抽枝時帶出細微的癢,與他的畏懼交融在一起。 黎翡撩了撩他沒有攏好的、溜出到耳垂的發絲。 謝知寒的手已經完全攥緊了,指骨繃得發白,但眼睛卻生出澀意,她沒有做什么過分的舉動,但強烈的幻痛和毒素的吸引力,還是讓他感覺到折磨和難以呼吸。 黎翡伸手把他抱進懷里。 謝知寒倉促地抽氣,他縮回手,像是被逼急了的小動物,掰開她的手往后躲,脊背抵到了床榻后方的雕花游龍壁上,他失去了保持體面的冷淡,肩膀跟嵌刻的木雕撞在一起,充滿了生澀、抗拒,和不理智。 黎翡沒有松手,謝知寒的情緒更激烈了,他甚至低頭咬了她一口,在她的手指上留下一派整齊的牙印。 黎翡一點兒也沒有介意。一個修士,無法動用道術和修為,只是靠人族的牙齒來咬,那根本就毫無殺傷力,幾乎可以當成寵物的含吮。她將謝知寒抱得更緊,很明顯地感覺到他在發抖。 他的呼吸都混沌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