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折下高嶺之花 第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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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當然?!崩梏浜敛豢蜌獾氐?。 伏月天擦了擦汗,木架上的烏鴉扭過頭,腹誹道:別怪自己命不好,只能怪你上輩子太缺德,把黎九如給坑了。 黎翡捏住他的下頷,摸了摸對方燒得干燥的唇,腦海里回想起無念照顧人的畫面來,盯著他的臉,然后對著藥碗喝了一口,貼上去撬開他的唇。 這跟用藥碗灌下去的方式完全不同,就算他的能耐再大,也被逼著咽了下去。謝知寒的唇被濡得潮濕,被迫仰起頭,他的氣息都被吞噬掉了,沒有進行抗拒的空間。 咕咚咕咚的吞咽聲響起,黎翡的尖牙抵著他的舌頭,在舌尖上用力咬了一下,甜腥味瞬間溢出來。 謝知寒被疼得抽了口氣,但他發不出聲來,這黏黏糊糊的、帶著目的性的“喂藥”,讓他整個人都被黎翡的魔氣侵占了,連喉嚨里都是她的味道。 黎翡喂完了藥,伸手抱住他,說:“不痛不痛,再睡一覺就好了?!?/br> 旁邊圍觀的一魔一鳥都要看傻了,烏鴉歪過頭悄悄問伏月天:“這是催眠嗎?有什么殺傷力?” 伏將軍錯愕萬分,小聲道:“不知道,言靈吧可能是,我也沒見過?!?/br> 黎翡沒注意他倆嘀嘀咕咕在什么,反而覺得這是很正常的“把人救活”的流程。起碼在她曾經的好朋友、好知己身上,那位不近人情的無念劍尊,就是這么對待她的……人族修士對“朋友”的交流,就是很緊密的擁抱。 她在無念身上學到了很多。 但謝知寒似乎沒這么容易睡著,在飲過符水和湯藥之后,他的神魂略微穩定,痛意減輕,可他的腦子里還是沒反應過來黎翡對他做了什么,只是靠著她的肩膀,低低地道:“黎九如……” 她被這么叫了一聲,順理成章地應下來:“嗯。怎么了?” 謝知寒的吐字很輕,雖然不算太含糊,但她還是低頭湊過去才能聽清。 “……黎九如……我不是他?!敝x知寒朦朦朧朧地說,“我沒有傷害過你?!?/br> 黎翡聽得笑了一下:“你不認賬???” 他的手指扣住了黎翡的尾巴——連她本人都不知道這條尾巴什么時候湊上來的。骨尾是魔族輔助交/合的器官,同時也具備很強大的殺傷力,在比較混亂的群戰當中,光是被魔族甩到一尾巴就很容易殞命當場。 黎翡的骨尾很長,分成一截一截的,上面分布著可以收縮的骨刺,刺上淬著不太常用的毒。不在戰斗狀態,骨刺自然是收縮起來的,她瓷白的骨尾形狀漂亮,只是硬邦邦的,有點硌手。 黎翡的目光落到尾巴上,看了看他不自覺握住的手,一句話在嘴里翻騰了半天,好半天才挑了下眉,問:“你師父沒教過你矜持嗎?” “他是在示愛嗎?”烏鴉跟伏月天道,“他想跟女君交/配?他好大的膽子?!?/br> 伏月天也惱了:“他好大的膽子!什么時候能輪到我摸!” 烏鴉這么一只鳥,居然流露出很形象的“嫌棄變態”的眼神:“你是想被抽死吧。不確定,再看看?!?/br> 伏月天不好意思道:“抽我也行?!?/br> 烏鴉扭過頭,說:“我就沒指望魔族腦子正常?!?/br> 不過一魔一鳥很快又閉嘴了,因為謝知寒不僅沒松手,還把黎翡的骨尾拽得緊緊的,拉到懷里,斷斷續續地道:“……疼?!?/br> “哪里?!彼荒蜔┑貑?,“別拽了,很癢?!?/br> 就算是骨骼組成的,但連接尾巴的間隙里,還是分布著軟組織和神經。 謝知寒聽話地松手,有一點綿軟意味地回答:“喉嚨……很痛,會變成啞巴的?!?/br> 黎翡原本在敷衍:“變成啞巴我會治你的?!闭f到這兒又停了,因為她發覺謝知寒的聲音有點軟綿綿的,伸手扯下了他蒙住眼睛的綢帶—— 他半睜著眼眸,銀色的、泛著灰蒙蒙的雙眼里濕漉漉的,像是滲進去一汪水。明明還是沒有焦距,但黎翡一下子被融化了,她暫且放下恩怨,十分尊重自己的愛好,把他抱緊用力地蹭了一下,笑瞇瞇地道:“乖乖,再說兩句話?!?/br> “疼?!彼ぷ雍茈y受,“不要……” 這兩句也是帶著點哭腔的,黎翡愉快地勾起唇,又貼著他蹭了一下,說:“我給你治了就不疼了,我看看是哪里不舒服……“ 她一邊說,一邊挑開他脖頸上的細鏈,低頭含住了被反復磨損的傷口。她的唾液具有加速愈合的作用,熱乎乎的,舔得人很癢。 謝知寒想動,但是又被摁住,沒辦法掙扎。 直到后來的那碗湯藥發揮作用,讓謝道長又昏睡過去之后,黎翡才大發慈悲地放過了他,也同時放過了一旁負責“當醫師”的烏鴉,和端茶遞水一整天的伏月天。 伏月天腦子有點不清醒地走出無妄殿,路上遇到十幾個魔將的行禮問安都沒有回復,等到跟公儀璇碰了個頭,才止住腳步,掉頭叫住自己的下屬。 公儀璇戴著面具,剛從前線趕回來,風塵仆仆,正露著肩膀把肩頭里迸進去的法器碎片挑出來,也沒起身行禮:“伏將軍,太岳魔域的八病觀已經退出戰局,其中……” “我不是想說這個?!狈绿鞆呐宰?,也沒客套客套問她的傷怎么樣,直接道,“蓬萊道子的眼睛是你弄瞎的?” 公儀璇愣了下:“怎么了,那是女君的命令?!?/br> “我知道?!狈绿斓?,“除了這個,他的身體你檢查過嗎?” “檢查?”公儀璇沒品出這話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今天跟女君求愛了?!狈绿扉L話短說,“他摸女君的尾巴?!?/br> 公儀璇本來手很穩地把一枚碎片挑出來,結果一抖,差點往rou里懟回去,她“嘶”了一聲,不由得提高聲音:“他也配!” “就是?!狈绿煲Я艘а栏?,“別跟別人說,我怕他們……” “我還沒摸過呢!”公儀璇喊得更大聲了。 伏月天:“……” 你一女的怎么也他媽這個德行。 公儀璇躁動地想了一會兒,尾巴在地上轉圈兒,然后還是意難平地道:“他不行的,以女君的身體來說,就是一次都能弄壞他了,魔族跟人族沒有辦法結合?!?/br> 伏月天放心了不少。 公儀璇繼續道:“說不定小道長只是不清醒,或者就是種族差異,他們人族正統修士又不長尾巴。將軍,你回頭跟他說說就行了?!?/br> 這話倒還算可靠。 “對了,要是真能摸的話?!惫珒x璇的臉有點紅了,不知道在想什么,“將軍幫我問問女君,可不可以讓我摸摸。還有這種好事……” 伏月天豁然起身,冷颼颼地瞥了她一眼,用完就扔:“這種好事能輪得到你?打你的仗去吧!” …… 按照魔族的審美,黎翡的臉可能還只是美麗,但她的身體——指的是具有魔族特征的身體部位,簡直是絕代佳人。 那雙黑底銀紋的角,那條又粗又長、瓷白如玉的尾巴,還有她身上的魔紋、露出原型時覆蓋上來的骨鎧和巨大的雙翼……更何況黎九如強悍至極。讓人心動,也絕對是情理當中的事。 但在謝知寒病好之前,伏月天卻因為戰事忙碌,竟然沒能抽出身去“警告”他,讓他別這么不知檢點。 隨著八病觀撤出了太岳魔域的戰場,十三魔域僅剩下三個區域還在爭奪當中,而魔界的邊境也重新覆蓋過來,向外延伸了近乎一倍,達成了一種微妙的平衡。 如果有人在這時查看版圖,就會發現這時的疆域劃分跟三千年前已經很相似了。那時的正道尚且有劍尊閣下坐鎮,面對各界強者,都不會有所膽怯和退縮,但如今的修真界……各自為政、支離破碎。 在強大的威脅之下,這些門派又被硬生生捏合在了一起。 蓬萊派,凌霄峰。 “我不覺得跟一位那個輩分的大前輩為敵是對的?!本U霞門的女修垂首喝茶,“當年我們是怎么以劍尊閣下為榮的,就要以同等的標準面對她……執意與她爭執,恐怕不會有什么好下場?!?/br> “你這樣退縮簡單,可是要退到哪里?”洗劍閣的長老道,“就算把魔域還回去,你能保證黎九如就會停下來,而不是長驅直入,把腳下的這片靈地也收入囊中?” “這里的環境并不適合魔族?!庇衽谘a充道。 “我也不贊成再打下去?!弊嫌幸晃话瞬∮^的道長,“我與一位魔將交過手,不必魔主出手,光是他們這些武瘋子,就足夠我等損失慘重?!?/br> 八病觀之所以如此命名,是因為這個門派每一代只有八人,上一代死去才會傳劍相交,將修為灌注給下一代,而接受修為灌體的人會得上一種不會痊愈的病癥。所以人數雖少,但每一個都修為精純、萬中無一。 連他都如此說,那情形就更不容樂觀。 “可是每個門派的議和都沒什么成效吧?!蓖蝗挥腥顺雎暤?,隨后又嘿嘿地笑了幾聲,“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誰沒有暗中聯系過那女人,哦——說到這里,你們仙宗蓬萊,倒是有位道子還在天魔闕做客,怎么,你們不救一救么?” 眾人的目光瞬間匯集到上首,那里坐著蓬萊派的代掌門,謝知寒名義上的師兄,蔣若秋。 “謝師弟以一己之身,將那魔頭穩住多日,實讓貧道感愧?!彼嫔C然,目無波瀾地道,“他是蓬萊派從小接回宗門養大的,自然愿為修真界、為蓬萊奉獻,等到大局定下,解決了這樁心腹大患,蓬萊會好好接回謝師弟的,各位不必擔憂?!?/br> 說得還挺大義凜然的。 在整個討論過程中,受邀而來的妙真小和尚全程無精打采,不發一言,只顧著轉動手里的佛珠。他正腹誹著蔣若秋說話怎么莫名刺耳朵,這位蓬萊代掌門就看了過來。 “倒是妙真佛子?!彼f,“前幾日佛子救回了我派的一名弟子,還未感謝。不過據說……那女魔頭的飛鸞車在魔域上空消失了一局棋的時間,隨后就折返了,佛子可知道這件事?” 剎那間,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過來,停駐在妙真身上不停審視。而小和尚也歪頭眨了眨眼,軟著嗓音道:“那是什么妙法?小僧怎么不曾得知,哎呀,還是蓬萊神通廣大、見多識廣?!?/br> 蔣若秋意味深長地看著他:“這可不是蓬萊見多識廣啊……” 妙真打了個哈欠,微微一笑:“代掌門,你在請柬上說,邀請各派共商大事,有重要情報相告,不會就是為了捕風捉影,合縱連橫,先內訌的吧?” 他在“代”這個字上微妙地用了一個重音。 按照蓬萊派的規矩,他們每一代的掌門都應該出自海上蓬萊,而祖師林云展死后,一定就是他的正統嫡系,道子謝知寒執掌蓬萊??上闹x師弟被困在黎九如的魔宮里,不然恐怕還輪不到他坐在上首,以仙門之主的身份聯絡眾人。 作者有話要說: 小謝:……?一覺醒來我就不知檢點了。 第11章 尾巴 蔣若秋從上首睥睨著他,面色沉寂地道:“佛子,你我同為天下正道,應該坦誠相待才是?!?/br> 妙真道:“小僧正對代掌門的‘坦誠相待’洗耳恭聽?!?/br> 蔣若秋將目光從他身上移開,環視四周:“諸位都是各派門中說得上話的人物,應該有不少人看到了前一陣子出鞘的那把魔劍了吧?!?/br> 他指得是黎九如的“忘知劍”。 “自然見到了?!泵麾曢w派來的是一位容貌秀麗的女修,她懷抱琵琶,心有余悸地開口,“那把劍就在我派周遭顯世,劈開了少陰山,如今……少陰山的西面,已經盡是魔族了?!?/br> “因為那是西華魔域的一部分?!碑嬅忌角f的修士望向了她,“少陰山是被明鈺閣前輩們以人力煉制合在一起的,山中有無數洞窟,空谷傳響,連綿不絕,作為明鈺閣音修的天然屏障。但在它歸屬明鈺閣之前,那個地方是大名鼎鼎的西華魔域,存放著……魔族各代魔主的墳冢?!?/br> 準確來說,那座山之所以會變成那樣,就是源自于諸多魔族死后的余威。 “但它已經是我們明鈺閣的了?!蹦敲粜搋局嫉?,“這么多年來,我派前輩為它付出多少心血?那把劍差一點把明鈺閣的山門都劈碎了,同為仙門正宗,你們卻袖手旁觀……” “杜真人?!笔Y若秋制止了她,伸手向下壓了壓。 在蓬萊派的威信下,這位音修也只得閉口不言。 “各位道友也知道,”蔣若秋道,“蓬萊承劍尊閣下遺惠,而無念劍尊當年又跟那位魔主……有些眾所周知的關系,所以對此人還算了解?!?/br> 他們都聽說過黎翡的心臟鎮壓在神柱當中的傳聞。但大多數人并不相信,有些人對這種說辭更是嗤之以鼻。 “難道她的魔心真的丟失了不成?”八病觀的道長急迫問出口,然后又掩唇咳得驚天動地,臉上浮現出一抹不自然的病態潮紅。 “這怎么可能!神柱底下壓著的可是異種亂世的根源,這種東西豈能被好戰嗜殺的魔心所鎮壓?” “我倒是聽說,魔族的心臟統轄著神智,要是這樣,那位魔主豈不是……” 蔣若秋握著拂塵,一錘定音道:“這個傳言就是真的。所以一切私下的聯絡、示好、都是緩和戰局的手段罷了。這個女魔頭根本是無法長期相處的,她不存在任何穩定性。諸位道友,我們還是只能以共誅此獠的目的來商議,不允許任何門派真心議和、或是退縮?!?/br> 他在說這句話時,目光追隨著滿面平靜的妙真小和尚。小和尚不躲不閃,反倒朝他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眼睛里卻沒有一絲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