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第四十八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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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應酬而喝個爛醉,其實是付榮用來逃避的借口。 似乎只有這樣,他才能阻止悲劇的發生。 多年以來,他的精神在積極與消極之間來回跳躍,雙方的斗爭可稱之為嚴峻慘烈。 他有時怯懦膽小,有時囂張暴戾,而這樣具有轉折性的情緒只需在一瞬間切換。 戰役的開端是無聲的,結束是未知的。 他學不會“中庸之道”,不懂得休戰、更不懂得投降。反復掙扎與沉湎痛苦才是適合他,順應他的生存之道。 他希望酒精能起點作用,不然無處發泄的憤怒便會占據他的身體,猶如扯線木偶似的cao控他去傷害枕邊人。 他重新把藥盒放進口袋里,按照心情的好壞吃上幾粒,雖然他依舊固執地拒絕與心理醫生來一場所謂的推心置腹的空談。 他表面接受醫生所認為的最好的安排,暗地里卻十分鄙視這樣的八卦行為。 他絕不否認當代精神科學的發展與進步。但人就是如此,當一個陌生人想要觸及自己的內心時,本能的防御系統便會自動開啟,對不管是抱有友善還是惡意的外來者,首先會張開身上的刺,然后作好爭個你死我活的準備。 他不相信任何人。 他那些爛糟事兒一旦說漏一個字,那無疑把他推進火坑里。 他只是想一想,就忍不住胸悶頭疼,手抖冒汗,甚至是喘不上氣。 他無比厭惡如此孱弱的自己,又對此束手無策。 醫生認為,他患了恐慌癥。他一邊了然于心地自嘲起來,一邊則惶恐煩躁地緊張著。 這該死的病如同夏季的暴雨,誰都不知它何時回來。 他每日都默數著日子,焦急不安地等待發病的到來。 其實他不知道,等候就是一種發病的癥狀。 他偶爾會走神,回神時就會像受驚的幼鳥般身體一震。 好在這樣極少暴露的丑態,只有秘書知道。她一板一眼地建議上司及早去看醫生,雖然他不采納。 他有點埋怨鐘月。 如果不是她,他所承受的痛苦為什么會比以往還要多呢? 可是他又感到喜悅。 如果不是她,他就無法體會“愛”所帶來的極致歡愉。 一想到有人會愛他,他便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接著就如同吸毒似地飄飄欲仙。 鐘月從不吝嗇于開口說愛他。 但有的時候,他覺得她說得太輕松,太隨便,就像是在敷衍他。 他知道因為這種事情而生氣是非?;奶频?,所以為了不讓變化無常的情緒傷害到她,他不得不像逃難似地及時且快速地離開她。 因為時隔幾日的不定性消失,她總是第一時間打電話,問他是不是發生什么事情了。 這使他在消極之余,感到一絲竊喜。 他將準備好的臺詞念給她聽,并暗中期待她能夠進一步追問他。 可是她像是不在乎似的什么都沒有問,就這么接受了那些打發人的話。 付榮利用工作和打拳來麻痹跳動的神經,除非碰上朋友才順帶沾點煙酒。 他不像他們對女人左擁右抱,揉乳搓臀的當眾猥褻。 他那陰沉的神情足以讓任何人望而生畏。 酒池rou林的場所不是一個心有所屬的男人該來的地方。 他趁著還有幾分意識便離場了。 他以為自己到家了,一個沒有鐘月的家。 他倒在門口,臉貼著冰涼的地板,糊涂地睡了過去。 他又夢到了鐘月,她一如既往的對他露出天真的笑容,然后不疾不徐地低頭切菜,依舊是那副安然恬靜的模樣。 她隨意地把頭發扎起,額前垂落幾縷發絲掛在鬢邊,專注投入的神情不禁讓人肅然起敬。 她問他今天過得好不好,工作累不累。 他緘默不語,只是冷冷地看著她。 他不能回答,生怕心底的悲傷會沖破面上那層冷漠的偽裝。 他忽而摸了摸臉,就看到指腹上沾著水漬。 現在是在夢里,他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走過去抱住她,側耳傾聽她唱著歌兒,歌詞含混不清,像是某種方言,旋律則像山歌婉和綿延。 她說這是家鄉的祭祀歌,唱詞的意譯希望大地母親將福氣,賜予深陷于痛苦之中的萬千子孫,讓他們早日脫離rou欲之此岸,登上極樂之彼岸。 她還說以后會天天為他而唱,恭敬虔誠地為他而唱。 他在她面前,無須隱瞞那頑劣的本性,因為她的包容心足以容納千山百川。 她從不詢問他的過往,就像從不期待與他的未來。 她曾說過,她只在乎當下。 他對此很是滿意,因為他不能知道愛的限期是多久。 他只知道早上能看到她,晚上能睡到她,短期內是不會厭煩這樣舒服的日子。 聽! 有人在叫他! 他的夢中斷了。 他緩緩睜開一雙迷離的眼睛,入眼的是雪白的天花板。 他覺得身體很熱,手臂有些瘙癢,扭頭就看到一個長相酷似鐘月的女人,手里搓著泡泡,正在幫自己洗澡。 “你是誰?” 女人抬眸看一眼付榮,反問道。 “你猜?” “蠢女人,是你嗎?你不是怕我嗎?滾回什么?” “您在外邊可真多女人?!?/br> “是啊??晌壹夷莻€根本不關心我?!?/br> “她怎么了?” “她不管我的死活?!?/br> “噢喲,她可真是壞?!?/br> “狄娜教得真好,你連說話方式都很像她……你說的沒錯,她就是一個又壞又蠢的女人?!?/br> “那您把她甩了吧?!?/br> “休想!” “您不是討厭她嗎?” “對!沒錯!我討厭她,我討厭她…但我不想離開她。我真沒用?!?/br> “誰說您沒用呀?您可是大名鼎鼎的付老板?!?/br> “我沒用,我太沒用了。你不會知道的,她只是看我一眼,我就會被她牽著鼻子走。她的手段太高明了,真是個壞女人!壞女人!” 付榮躺在浴缸邊,猛然用手狠狠地拍打水面,嘴里還念著“壞女人”…… “別鬧啦,我先幫您洗完澡?!?/br> “你別碰我!你滾!快滾!” 付榮一時激動,揚起的水都潑到那女人身上。她想抓他,可他身上滑得像條泥鰍,怎么捉都會手滑。 “你奶奶個腿的,別鬧了!我就是那個蠢女人!” 鐘月這么一喊,全世界安靜下來。 他狐疑地左看右看,說道。 “她長得很丑。你不是她?!?/br> “是嘞,什么鍋配什么蓋?!?/br> “閉嘴?!?/br> “好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