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第十九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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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過得太快,何宥謙都快忘了那時候的他,是什么樣子的了。他心血來潮拿出相冊,一頁接著一頁地翻看。過去六年了,他不知道是時間太久了,還是太健忘了,他對每一張照片的故事都只能想出個大概。 十幾歲的年紀,青澀幼稚,他們完全有理由盲目地相信未來是看得見,摸得著??墒聦嵣?,兩人的感情脆猶如泡沫,經不起風吹雨打。戛然而止的戀情像是在夢境中,你花了幾個世紀的時間,不辭辛苦地爬著一道千階天梯,眼見將要成功之時,下一秒卻踩空,睜眼就回到了現實。所以你開始質問,一切都是白費了嗎? 空手而歸的憤懣,使何宥謙給自己的心,扣上了一個死結。這個結不沉不重,只是在某些孤獨的時候,會自然而然地將他拖向回憶。那時臉上的快樂,那時嘴里的理想,那時心中的自由,都對他成了致命的打擊。 何宥謙點燃了一根香煙,放到嘴邊,如釋重負地吸了一口。從前的他厭惡香煙和酒,并愚蠢地堅信著那是魔鬼的化身,是資本的殘害??傻搅巳缃??睜大雙眼看看吧。他不禁冷笑一聲,嘲笑起當年的自己。 何宥謙成了自己當初最痛恨的人。他變得如此徹底,卻找不到如何解決的方法。他曾試著隨波逐流,猶如海上漂浮的酒瓶子,時而被巨浪席卷,時而在水中漫游,時而滾入水底,與魚群嬉戲。他四處停停走走,可終究無人拔出瓶塞,拿出里面的信件,閱讀他的故事。 正當何宥謙以為人生就要渾渾噩噩地過下去時,陳國宏的一通電話打來了。他對陳國宏虛與委蛇的說辭毫無印象,只記得當時像有一團火要從胸口迸出。 接著不到三個月,何宥謙回國了。他和六年前一樣,冷冷清清只身出走,又冷冷清清地只身回來。他充滿信心的認為,陳文清是所有問題的根源。他要問問陳文清是否像自己一樣,對當年的感情仍有留戀。他要把所有遺憾都填滿,似乎才能減少痛苦??上У氖?,她在避諱他,因為她的身邊有一個強大的男人。 付榮的來頭,何宥謙用了大價錢和關系,都無從得知。他不怪付榮有本事,而是怪自己的能力不夠。但能知道的是,付榮是個眼界極高的人。他的投資大到國企,小至民營,涉及的領域非常多樣,甚至冷門,總讓人覺得他是在錢多到花不完。 看來,付榮應該是個既喜歡搞剝削,又喜歡做慈善的老頭子。何宥謙在未見到付榮真實面目的看法。 后來真正見到本尊之后,何宥謙暗笑自己的無腦。他把對手看得太輕了。長相帥氣又多金,很少女人能夠把持得住,更何況,陳文清和他住在同一屋檐下。 為了接近陳文清,何宥謙買通了一個內應。但其實,他不信那個叫鐘月的女人。他覺得她很狡猾,就和付榮一樣。鐘月向他報備的信息中,一字一句都是敲定好的,仿佛有人在教唆她。說不定,她兩頭吃。 鐘月給何宥謙定期發送一些陳文清的照片,有的在鋼琴房彈琴,有的在廚房做飯,有的在陽臺曬太陽的…她的氣色看著不差,說明她在那被人圈養得很好。這正是他最不愿的看到的。 何宥謙把煙蒂摁在煙灰缸里,熄滅了最后的火光。人類都有個共性,像是漢密爾頓,永遠都學不會滿足。在付榮得到的那一刻起,陳文清的喪鐘便會敲響。他不能再幻想下去了,他要開始為陳文清感到悲傷了。 何宥謙驅車趕往家里,路上順著導航,他看著路邊陌生的環境,才發覺時間過得飛快。 直到接近父母住的地方,他便關掉了指引,憑著直覺,回到了那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家。 站在這棟祖父留下的小樓,何宥謙忽然察覺自己長大了。從前的矮小的他只能仰視,內心滿是好奇?,F在從門口出發,沿著墻邊走不出五十步,就能重新回到門口。 從外觀看,小樓與現代風格極為不合,充滿了舊時代的復古氣味。這座房子像是一個七八十年代的電視機,又厚又重,除了晶面上的一點刮痕之外,只要插上電,依舊能使用。 何宥謙下意識地摸了摸西裝的口袋,猶豫片刻后,摁了三下門鈴。門開了,見到母親的模樣依舊沒有什么變化,他便把之前的陰郁情緒拋諸腦后。 “媽,我回來了?!?/br> 母子倆擁抱在一起,母親黃玉琴流著淚,一句話都說不出。何宥謙看了下四周,屋里的家私和擺設沒有絲毫的改變,他的父親何耀宗也是沒有改變。父親從不會主動迎接兒子的到來。 看似是一家三口在共進晚餐,但他們只是機械地完成各自的任務??赡苁且騼鹤拥目赐?,使黃玉琴顯得有些激動,握住湯勺的手不慎磕到瓷盤,發出的聲響便引來何耀宗的一個斜睨。接著,他放下餐具,神態似一只昂首的雄雞,開口說道。 “我已經安排了你和林家大女兒的會面,到時候你要主動和人聯系?!?/br> 何宥謙夾了一條青菜給母親,答道。 “知道了?!?/br> 這時,何耀宗收起了先前的精神抖擻,拿起餐具,繼續吃飯。黃玉琴看一眼丈夫,又看一眼兒子,全程都小心謹慎地吃著飯。 晚上休息,何宥謙經不住母親的哀求,留了下來。他的房間被黃玉琴保存得很好,里面沒有一點灰塵。 在何宥謙離開家的六年里,黃玉琴經常到他的房間,一個人靜靜坐在床上,眼神逐漸從悲凄變成空洞。只有在這里,她可以想念兒子,也可以悼念自己。從婚姻開始的那一瞬間起,她就失去了自我。她是誰的妻子,誰的女兒,誰的母親,唯獨不是她自己。 黃玉琴很早就義無反顧地投入家庭,因為她的母親告訴她,女人只有在家庭才有價值。她信了,她不得不信。幾十年的辛苦伺奉,如同身處烈獄,將她對世界的好奇心燒得灰飛煙滅。直至有一天,何宥謙拖著行李箱,一個人遠走他鄉。 黃玉琴看到了希望,她開始盼著有一天,兒子會如離別前的所說的那樣,帶她離開這里。后來,她日復一日地等著,等得希望都落了空,等得黑發都生了白。她想著,一定是兒子太忙了,所以才記不起對她的承諾。她不怪他。 ___ 初四快樂。 哎,俺被辭退了,但有在做臨時工掙錢,生活不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