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嗲 第7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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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樾瞥見她新發來的那行字,喉結不自然地咽了咽,微微錯開眼,大步邁出宿舍樓,往校園超市走去。 超市里只剩三四人,零零散散地閑逛。 蕭樾問收銀員要了個塑料袋,走向那片從未駐足過的區域。 好巧不巧,色彩斑斕的貨架前正站著一名選購的女生。 女生看到蕭樾,目光一怔,顯然認出他了,雙頰泛起淡淡的紅暈。 本以為蕭樾會很快從她身后經過。 沒想到。 他竟然停在了她身邊。 下頜繃成凜然的直線,薄唇也抿著,眉心微微蹙起,好像在對付一道世間罕見的難題。 蕭樾艱難地無視身旁那名女生不間斷的偷瞄。 液體?網面?棉柔?日用?夜用?護墊? 這些詞匯,大部分都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圍,讓他的太陽xue突突直跳,額角冒出青筋。 既然無法理解。 那就每樣來一包吧。 蕭樾幾乎是閉著眼橫掃貨架,動作迅疾而凌厲,身旁女生投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也從探究,慢慢轉變為震驚—— 這就是校草寵女朋友的方式嗎?買給她一年也用不完的衛生巾? 好硬核,有點被帥到了。 等一下。 校草什么時候有女朋友了? 所幸收銀臺那邊只有收銀員一人,蕭樾面無表情地遞上一大包女性衛生用品,收銀員哪見過這種架勢,這里是高中,不是外面超市,男生給女生買衛生巾他是頭一次見,買這么多更是令他瞠目結舌,遂忍不住發出疑問: “你不是來倒買倒賣的吧?我們超市賣的可不便宜?!?/br> 蕭樾一臉木然,眼神示意他趕緊算錢,別他媽廢話。 時間不早了,校道上人跡罕至,夜色濃重如化不開的硯。 她說她在四樓洗手間最靠里那間蹲著。 蕭樾大概想象了一下畫面,耳朵像被火舌燙到,呼吸一瞬間急促起來。 他不敢怠慢,怕她一個人等太久會累會怕,腳步邁得極快。 走到教學樓樓道口,他主動發了條消息,掩飾自己的行為: 【其實我沒帶衛生巾,去超市幫你買的,所以多花了點時間】 阮芋看到消息,心說難怪這么久都沒來。 溫老師對她可真好。 阮芋感動壞了,想到馬上要和神秘又強大的溫老師相會,好像景仰女神多年的崇拜者終于得以窺見女神真容似的,她的心情緊張而又雀躍,同時還有一絲難以言狀的尷尬,因為她現在的狀況實在算不上得體,甚至可以說是糟糕得不得了。 阮芋剛才站起來放松了一會兒雙腿,現在又蹲下。 不敢站太久,怕把血弄到褲子上。 四樓東側樓道口,離洗手間只有幾步之遙的地方。 蕭樾已經在這兒磨蹭了十幾秒。 爬樓梯的時候一直在想,如果拜托某個女生把東西送進去,那個女生可能會認出他,然后阮芋也會知曉他的身份,他就要玩完兒。 來到四樓后他才發現。 別提找個女生幫忙了,這一層連個人影都難瞧見。 他只能自己上。 這就意味著,他要進女廁所。 蕭樾感到頭皮一陣發麻。 邁著沉重的步伐走到那扇敞開的門前,他抬起手,僵硬地敲了兩下門板,還是有些放不下這難以為繼的禮貌。 里面應該沒有其他人了。 少女清脆細柔的嗓音立刻響起:“溫老師嗎?我在這兒!” 洗手間里亮著一盞暗淡的白熾燈。 所有認識蕭樾的人都無法想象他那張冷淡倨傲的臉現在漲得有多紅。 他垂著眼,目不斜視走向最靠里的那間隔間。 腳步很輕很輕。他不確定男生和女生的腳步聲有沒有區別,過于拘謹的后果是,有一瞬間他甚至同手同腳,忘了平常是怎么走路的。 洗手間的衛生條件很好,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柑橘芳香劑味道,幾乎沒有異味。 在等待溫老師到來的時間里,阮芋至少沖了三四次自己的坑。 她聽見隔間木板門響起“叩”的一聲,輕得像被風吹了下。 “就是這里?!比钣蟮穆曇粢膊挥傻梅泡p,有些窘迫地說,“你從下面的縫里遞過來就好?!?/br> 蕭樾默不作聲。 不太清楚女生洗手間的構造,擔心蹲在里面的人會從門板下邊看到他的球鞋,所以他站得離門板有點遠。 他的嗅覺在不該發達的時候變得特別發達,竟然依稀聞到一股血腥味。 他覺得自己簡直是條狗,腦子很亂,便沒聽阮芋的,直接把那一袋子東西從門板上面更大的空間里甩過去。 阮芋本以為溫老師會從底下遞一片過來,慷慨一點的話可能遞一包,所以她聽見塑料袋嘩啦作響的聲音,循聲抬頭,看見那一大袋衛生巾出現在頭頂上,猶如目睹衛星撞地球那般,連聲制止道:“等一下!” 蕭樾攥著袋口的手一頓,衛星靜止在阮芋頭頂上。 “你怎么買了這么多???” 阮芋難以置信道,非常不理解溫老師的腦回路。 要說慷慨,她這未免太過頭了,一袋子墜下來估計能把阮芋砸死。 門外的人依舊不答復。 阮芋只好說:“我現在不太方便……” 頓了頓,想到對方也是女生,沒什么好害羞的,于是又說, “站起來可能會弄到褲子上,你能不能幫我拿一片加長日用?一片就行,從下面遞過來?!?/br> 懸在頭頂上的那一大袋子倏地縮了回去。 不知道是不是阮芋的錯覺,她總覺得那團東西撤退的動作顯得慌不擇路。 蕭樾將袋子攤開,就著不甚明朗的光線,挑揀阮芋所說的“加長日用”。 他像剛跑完兩千米似的,熱得額角冒汗,手在袋子里毫無章法地攪,似是突然不認識漢字,折騰了半天才找到符合她要求的一包。 她只要一片。 于是又扯開外包裝,里面的內容物是片狀、粉紅色的,他飛快抽了一片出來,一聲不吭地,閉著眼往門板下面塞進去。 阮芋大概猜到了,溫老師從頭到尾一言不發,應該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聲音。 她從來沒見過這么謹慎小心的人,從始至終保持著神秘感,不暴露任何一點個人信息。 阮芋有一點點傷心,不過她選擇尊重溫老師的個性。 既然溫老師不說話,那她就一個人說,不然兩廂沉默待在深夜空蕩的洗手間,未免太尷尬。 阮芋根本沒看見腳尖前面多了片粉色的東西: “你慢慢拿,不著急,我現在肚子已經不難受了?!?/br> “就是蹲太久了,腿有點麻,屁股也有點冷?!?/br> 門外突然傳來兩聲急促的咳嗽。 聲線很是低沉,盡管已經刻意放輕。 阮芋這才看見地板上那片粉色衛生巾,變魔術似的突然出現在她眼前。 “啊,你已經塞進來啦,我剛才沒注意?!?/br> 她聲音依舊細細甜甜的,甚至比以往氣音更重,更嗲了些,沒話找話似的東拉西扯, “我例假前兩天量特別多,一不小心就會弄得到處都是?!?/br> “你說我這么瘦怎么會流那么多血?不過我一般來例假不會肚子痛,而且周期特別穩定,固定是30天,比日歷還準,今天要不是被那些不衛生的燒烤害得,我也不會提前兩天就來,搞得措手不及,還要麻煩你?!?/br> “我爸說他們產科很多指標不正常的孕婦受孕前都有長期的月經不調,我這樣就屬于卵巢發育特別健康的,要好好維持,以后結婚了……” “咳咳咳……” 門外又響起幾聲咳嗽。 阮芋已經貼好姨媽巾,站起來穿褲子了。 就聽外面又傳來清晰的腳步聲,由近向遠,隨后又響起水龍頭開啟的吱呀聲,以及一串淅淅瀝瀝的流水聲。 似是在提醒阮芋,她走了。 阮芋嘴還沒閉上,小聲道了句,再見。 心里頓時有些沒滋沒味,她嘆了口氣,拉褲子拉鏈的時候,聽到洗手間外邊響起一道突兀的、來自中年男子的訓斥聲。 具體說了什么沒聽清,應該是鎖教室門的保安在轟人。 終于離開這可惡的蹲坑,阮芋邊捶腿邊往前走。 地面中央躺著一個碩大的塑料袋,里面裝著少說也有二十包衛生巾。 留下來送給她的嗎? 阮芋走過去,把它拎起來,掛到左手臂彎,心里不禁想,世界上怎么會有溫老師這樣奇奇怪怪又可可愛愛的人。 走到盥洗臺前洗手,阮芋抬頭瞧了眼鏡子里面色蒼白的臉,才剛擰開水龍頭,身側的洗手間大門突然被人用力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