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水如她 第31節
赫巡半闔著眼眸,顯得他整個人透著幾分漫不經心的冷漠。 他的目的并不止于此。 他自認為對云楚并無男女之愛,那在猜出云楚心意以后便不能像往常般同她嬉鬧,給她希望,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所以他說出了自從認識云楚以來,第一句真正意義上的重話: “帶你回京已是還你救命之恩,孤不會一直縱容你,懂了嗎?!?/br> 赫巡說完,久久未聽云楚答話。 正當她以為云楚不會再回答時,耳邊才響起少女帶著鼻音的,一聲低低的應答。 “…我知道了?!?/br> 赫巡見此,下意識想要安撫她,可在開口的前一瞬又止住。 兩人之間陷入了沉默。 云楚沒再出聲,馬車里就像是只有他一個人。 赫巡再次閉上雙眼養神,可不知為何心中越發煩躁。 由于太過安靜,馬車的轱轆轉動聲,前方大臣交談聲,甚至帷裳外的風聲,都讓他覺得不耐。 念了幾遍清心咒,仍無太大作用。 他沒有做錯。 這樣的沉默足維持了有一個時辰,中途太監進來換茶水,赫巡原想借此問云楚喜歡喝什么茶,可少女看都沒看他,腦袋垂在車窗邊靜靜的看著外面。 終于,不知又過了多久,云楚終于動了動,側頭看向赫巡。 赫巡垂眸看這手中的茶水,目不斜視,只是手中的瓷盞遲遲沒有送到嘴邊。 這樣的注視實在太過煎熬,隔了好一會,云楚終于同他說話了。 “我們現在出湫山了吧,你知道現在到哪了嗎?” 赫巡還未開口,云楚又補充了一句:“殿下?!?/br> 赫巡目光一頓,只瞬間就恢復了原樣,他朝外看了一眼,這荒郊野嶺其實看不出到了哪,但他知道湫山并不大,走了那么久必定是已經到曲洲了。 他道:“曲洲?!?/br> 云楚哦了一聲,又繼續看著窗外。 赫巡不動聲色的看她一眼,清了清嗓子道:“你之前不是說想來曲洲看看嗎?!?/br> 云楚嗯了一聲,并未對他的話提起什么興趣,甚至可以說是敷衍:嗯,不是正在看了嗎?!?/br> 赫巡一哽,放下茶盞,道:“待會去鎮里歇一歇,你可以順道轉一轉?!?/br> 云楚搖了搖頭,道:“不給你們添麻煩了?!?/br> “這有何麻煩?” 云楚不答,赫巡又道:“你若是想去,我叫兩個侍衛跟著你?!?/br> 隔了一會,云楚才慢慢看向他,道:“殿下,還是先休息吧,我不打擾你?!?/br> 赫巡:“……” 這人居然又開始跟他耍脾氣了,可赫巡詭異的發現他竟然更喜歡云楚直接沖他發脾氣叫他哄她,也好過眼前這般。 可思及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結果,又閉了嘴。 但好在云楚的脾氣來的快去的也快,又過了會,她跟赫巡的話便多了起來,雖說還是一口一個殿下,但比之方才不知要好了多少。 馬車行至日入時分,便已抵達曲洲城門。 城門大開,除守衛外便是提前回到曲洲的曲洲知府,正領著下屬恭敬的站在城門口。 赫巡等人的車馬隊伍一到,便開始高聲同赫巡行禮。 馬車邊的太監尖聲叫了一句平身,眾人才站起身來。 馬車內,赫巡道:“曲洲到了?!?/br> 云楚:“哦?!?/br> 馬車行至城內,到下榻的地方時,赫巡率先從馬車內走出,云楚跟在他后方。 斂聲站在赫巡身邊,赫巡瞥了眼自己身后有意無意想捂著臉的云楚,吩咐道:“拿個帷帽來?!?/br> “是?!?/br> 片刻后,斂聲拿了一頂白色的帷帽,赫巡往后看了一眼,斂聲便意會將帷帽遞給了云楚。 云楚欣喜接過,明艷精致的小臉上露出了一個甜美的笑容,對斂聲道:“謝謝斂聲哥哥!” 赫巡:“……?” 云楚聲音本就甜軟,如今帶著驚喜更是讓人一聽心都要化了,斂聲一時有些局促,暗色的皮膚微微發紅,看不太出來,他忍不住回了一句:“沒…沒關系的?!?/br> 赫巡臉色更黑了,冷眼掃過斂聲,斂聲心下一緊,瞬間清醒過來,磕磕巴巴的解釋:“是…是殿下讓屬下送的?!?/br> 可云楚聞言沒有絲毫表示,只是哦了一聲,然后開始戴帷帽。 赫巡簡直要氣笑了。 可離譜是,他居然不知道自己在氣什么。 赫巡一路冷著臉,弄的接待的官員一直戰戰兢兢,不停猜測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對,惹的太子弗悅。 原本就嚴肅的氣氛讓赫巡這分外冷酷的臉烘托的更甚,個個都噤若寒蟬。 行至二樓,赫巡身披黑色大氅,走在前端,云楚毫無壓力的跟在他后面,然后在太監領著赫巡進房時,云楚理所當然的在他身后頓住腳步。 若是換作之前,她必定已經進來了。她才不會管什么男女之防不可共處一室,指不定還是摟著他的胳膊,跟他感嘆房間好大。 赫巡目光落在云楚身上,她卻一直盯著自己的鞋尖,不曾多言。 行。 太監關上房門,然后對云楚道:“云姑娘,還請隨奴婢這邊來?!?/br> 云楚觀察不動聲色的觀察著自己旁邊的太監,看著約莫二三十歲,長的比女子還白,她見他好幾回了,她雖不懂,但也知道一般能做那么多事的定然不是普通太監。 云楚碰了碰自己的臉,疼得吸了一口氣。 雪安察言觀色,適時道:“姑娘可是傷口疼?” 云楚柔柔怯怯道:“不疼的?!?/br> 雪安笑了起來,道:“姑娘不必拘謹,您是殿下帶來的人,伺候您是奴婢的責任?!?/br> 云楚看了一眼赫巡緊閉的房門,道:“可是他會不會嫌我麻煩呀?” “這有何麻煩?姑娘只管放心?!?/br> 云楚鼓著腮幫子,原本就有些腫的臉頰讓她看起來越發可愛,這般低著頭的模樣好像雪地里一只被搶了儲糧的小松鼠。 “真的嗎,那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呀?” 雪安做事向來滴水不漏,他耐心道:“姑娘但說無妨?!?/br> “殿下在皇城是個什么樣的人呢,我要是不聽他的話,他會不會殺掉我呀?” 雪安見小姑娘這副真情實感害怕的模樣,臉上笑意更甚,道:“奴婢不敢非議殿下?!?/br> 然后又補充道:“但殿下向來仁德寬厚,不會無故殺人?!?/br> “那…那要是有故呢?比如他叫我穿粉色,我偏要穿紫色?我姿勢不標準,他不喜歡,或者我一不小心沒有叫他殿下,叫他哥哥了?!痹瞥嗣约旱哪X袋,道:“他會不會砍我的頭呀?!?/br> 雪安:“這……” 他第一反應是原來殿下控制欲這么強! 可后來又覺察出不對來,什么粉色紫色,什么姿勢,什么哥哥,他好像有點懂可又覺得…匪夷所思! 雪安雖說是個太監,可說起這種房中秘事雪還是多少有些赧然,眼前這個柔軟又純真的小姑娘一看就不知自己說的是什么虎狼之詞,他便安撫道:“姑娘放心,殿下很少砍人頭的?!?/br> 云楚面露欣喜,道:“真的嗎?可是今日在馬車里他還兇我?!?/br> 言罷她又嘆了口氣,道:“我都不敢跟他說話了,你說殿下若是不想讓我活了可以隨便喂我點毒藥呀,砍頭太不好看了?!?/br> 雪安掩唇一笑,道:“姑娘不必思慮這么多,還是先行休息吧?!?/br> 云楚嗯了嗯了兩聲,貼心道:“公公也要早點休息呀?!?/br> 雪安心中一暖,對云楚越發有好感。 但這并不影響他轉而就敲響了赫巡的房門。 半柱香后,房內一主一仆都沉默了下來。 雪安將云楚的話一字不落的傳給了赫巡,他以為赫巡沉默是因為自己知道了他們倆的閨房□□,便假裝自己并未聽懂那段,正兒八經遮掩了一句: “云姑娘所言應當是學習禮儀這事,依奴婢拙見,殿下可循循然誘之,不可cao之過急?!?/br> 赫巡壓根沒關注到這點,因為他是真的沒有聽懂。甚至也不覺得那段話有什么惹人遐想的地方。 他的關注點在另外一個地方,他半瞇著眼睛,道:“她當真那么問?” 雪安道:“回稟殿下,奴婢親耳所聽?!?/br> 赫巡又沉默了,他萬萬想不到,云楚居然會是在擔心他砍她的頭。 原來她這一路并非是對他愛搭不理,而是因為害怕嗎? 可這害怕的理由也太匪夷所思了,他自認在云楚面前并未表露出幾分殘酷來,怎么在云楚眼里,他就是一個隨便砍頭的人呢。 還想喝毒藥,都怎么想的? 小姑娘果然都愛亂想,他今日只不過是提醒一句,到云楚這里居然已經發展成了他若是不聽話,他就砍她的頭這地步了。 “孤平日就那般不近人情嗎,她好歹也算孤的救命恩人?!?/br> 什么救命恩人,這分明就是情人。 殿下平日冷冷清清,居然是個這般野的人。 雪安心里跟明鏡似的,嘴上卻不戳破,敬業的配合主子,還在為赫巡出謀劃策:“奴婢覺得,云姑娘未曾出過湫山,如今跟殿下您一起回宮,嘴上不言,心里也必定是害怕的?!?/br> “奴婢觀云姑娘,性子單純懵懂,待人熱情真誠,不肯給人添麻煩。不同殿下您說,恐怕也是害怕殿下您嫌棄她,便自己默默承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