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古代考科舉 第38節
他是個粗人不懂文人那套,端起手邊的酒一口喝盡。 程偃也一口飲盡杯中酒,偏頭時對上程敘言擔心的目光,他溫聲道:“就一杯?!?/br> 府試之后,一群人回家,程敘言和他爹,以及易全山回村。 再次見到神智清醒的程偃,村里人都有些稀罕,還有人問程敘言:“可是剛考完府試?” 程敘言笑著點點頭。 村人又問:“可有 把握?” 程敘言斂了笑,謙虛道:“我盡力了?!?/br> 村里人就不再問了,若是最后結果不好,不是讓敘言小子難過嗎。 不過聽說敘言是縣案首,那也很了不起了,沒看程青業還作弊呢。 父子倆回到家,簡單安頓后又去看望陸氏。 是夜時分,父子倆在院里看月亮,那月亮好亮,一看明日就是個大晴日。 借著月光,程偃偏頭看了一眼兒子,敘言已經長大,能夠獨擋一面了。 娘,敘言如我們所愿的走上科舉這條路。 “你祖父當初官拜戶部侍郎,前途大好?!?/br> 程敘言愣住,院子里只有程偃淡淡的聲音。 說來俗套,官場上官員栽了,無非就那么幾個原因。黨政,叛國,叛亂,貪污,不忠。 很不幸程祖父被卷入“六王叛亂”。 “你祖父彼時是戶部二把手,身份本就敏感,再加上戶部尚書的府上搜出一些似是而非的證據,連帶你祖父也受牽連?!?/br> 程敘言瞳孔猛縮。 “還好你祖父的三兩舊友幫著求情,又沒你祖父跟六王來往的確鑿證據,這才僥幸活著出天牢。只是…” 程敘言直覺不好,小心詢問:“只是什么?” 程偃伸手摸了摸程敘言的臉,眼中有瑩光閃爍,他迅速低下頭:“我與愛妻育有一子,他幼時與你一般?!?/br> 程敘言心中一沉,他小時候身體不好,如果不是求生意愿強根本活不下來。 “他叫程敘?!背藤雀嬖V他,“我父是冬日攪入六王叛亂一案,同年秋闈我名列前茅。那時何等意氣風發,只覺得雙親俱在,愛妻愛子在側,雖然敘兒體弱,但以程家之力總能調養好?!?/br> 但世事無常。 程祖父卷入叛亂丟官罷職,程祖父是程家的天,他出事后程家必定大亂,再憶及程偃所說的程敘幼時體弱…… “你猜的對?!背藤忍ь^看向月亮:“那時我們一家人都急著你祖父的事,一個不留意敘兒就沒了。你祖父回家后聽到這個消息,身心受創,不久也去了?!?/br> 程敘言一時無言,他覺得這里面有貓膩,程祖父以平民身份能官拜戶部侍郎,心性必定強于常人,比起程祖父聽聞孫子去世受不住打擊,程敘言更傾向于程祖父在牢中被人下黑手。程敘的死不過是壓倒程祖父的最后一根稻草。 此后程偃在家守孝,直到他的舊友登門。 “…我不愿意揣測舊友,但實在太湊巧?!背藤刃睦锉镏豢谟魵?,他長長呼出來,“那人姓柳,單名一個悉?!?/br> “柳悉解釋說,我們兩人談及過往,我傷心欲絕至突然昏過去,他來不及拉住我,以至于我磕到頭。后來我就時而醒時而糊涂?!?/br> 程偃揉了揉額頭:“我至今想不起當時的情況,腦中一片空白。你娘本就因為敘兒去世傷心,再見我變成這樣,終究是沒扛住?!?/br> 陸氏再不敢在京城待下去,一邊帶著兒子回渭陽縣,一邊尋名醫。 程敘言驚的半晌說不出話,他看著程偃的后腦:大夫說那里有淤血。 “當時為什么不告那個…那個柳悉……”在程敘言的印象中,陸氏是個手腕狠辣的婦人。程偃吃了這么大的虧,陸氏不恨嗎。 程偃低低笑了,他伸手彈了一下兒子的腦門:“世上哪有那么多講理的事?!?/br> 彼時柳家勢起,程家垮臺程偃又被廢了,其他人躲還來不及,誰敢明面上伸手拉他們。 程偃渾噩后,他身上的功名也被莫名其妙革除。若換了旁人肯定要鬧,但陸氏不敢。 “不要把你奶奶想的太厲害?!背藤壤厮淖⒁饬?,笑了笑:“以后你進入官場就懂了?!?/br> 頭頂的月亮不知何時被云層遮擋,周邊萬籟俱寂。 程偃起身:“太晚了,我們回屋吧?!?/br> 程敘言看著遞過來的手,他伸手握住,“一只手有點冷,但如果是兩只手就會暖和?!?/br> 程偃眉眼微彎:“小呆子?!?/br> 少年與成年人相對而立,零散的月光從程偃身后而來,照亮了程敘言的臉,照進他漆黑的眸中,映出一點光。 我就是你的希望。 你是我的孩子。 長夜不會一直籠罩大地,在這之前需要忍耐,當天光破曉,光明會重臨人間。 父子倆一同回廂房,程偃躺下時還笑:“你這么大了,我跟你躺在一起總讓我有種跟同窗同榻而眠的錯覺?!?/br> “爹跟同窗同榻過?”程敘言好奇。 程偃伸出一根手指:“有過一回,當時跟人出門游玩,回來的途中下暴雨,好不容易尋得一家客棧又只剩一間房了?!?/br> 程敘言噗呲笑出聲,他爹這運氣也是…委實不太好…… 程偃也笑:“第二天我們兩個人都頂著黑眼圈……” 廂房傳來一陣陣笑聲,次日程敘言起床看著程偃眼下的烏青,一下子沒忍住又笑出聲。 程偃斜了他一眼:“你要不要也去照鏡子,嗯?” 程敘言微訝,他什么也沒說,高高興興去做飯。 也不知是何緣故,或許是在府城那次受的刺激太大,這一次程偃竟然清醒好多日。父子倆談論文章,出門踏青。 直到易全山一臉歡喜的跑來捉住在外漫步的程敘言的手,“敘言,你中了,你是童生老爺了?!?/br> 程偃并不意外,還問道:“是府案首嗎?” 易全山連連點頭:“偃兄弟你真是神機妙算?!彼謱Τ虜⒀员却竽粗福骸皵⒀?,你太棒了?!?/br> 整個望澤村都熱鬧起來,跑到程偃家門口湊熱鬧,見程家父子來了立刻讓出路。 “敘言是童生老爺了,真了不起?!?/br> “……敘言這腦瓜子怎么長的啊…” “敘言平時吃什么……” 程偃進屋后數了錢給報喜的人,對方掂掂重量,又是一通好聽話把程敘言吹的天上有地上無。 待報喜的人走后,村民們齊齊涌進程偃家,看程敘言又驚嘆又羨慕,再細瞧更驚覺當年那個病殃殃的小孩兒如今大變樣。 程敘言的面貌輪廓其實沒怎么變,但給人感覺就是不一樣,不但身板挺直,渾身氣質內斂卻不見懦弱,一雙眼睛更是又亮又有神,好個俊俏兒郎,尤其這兒郎還有本事。 眾人恍惚算著程敘言的年歲,最后不知是誰驚呼道:“十四歲的童生老爺!我的天爺啊?!?/br> 第34章 苗頭 “不可能?!?/br> 楊氏緊緊拽著手中的簸箕, 因為太過用力,簸箕里的豆子也跟著輕微抖動。 吳氏哼笑:“衙門報喜的人都來過了,那還能有錯?!彼榱艘谎勰樕b獰的楊氏, 忍不住可惜但又有種隱秘的快意:“十四歲的童生,咱們村里多少年沒出童生了?!?/br> “行了?!崩详愂祥_口打斷她們,指使吳氏洗衣服。 吳氏不服:“娘, 都分家了憑啥要我洗?!?/br> 老陳氏板著臉,吳氏對峙片刻就敗下陣來。 這個家里如果說還有誰跟楊氏一樣不痛快,那就是程青業。 年歲相差不大的人, 一個被抓到作弊終生不得科考, 一個年少成名為府案首。 大房那邊鬧得兇,很快傳來呵斥聲和哭鬧聲,這一天晚上程長泰一家都沒睡好。 吳氏雖然譏諷楊氏, 可冷靜下來后又想若是敘言沒過繼出去, 以對方那個性子肯定會幫扶兄弟。 當初誰知道一干兄弟中居然是病殃殃的小孩兒最出息。 十四歲的童生,還是府案首,就算他們是泥腿子沒見識,也知道保持這個趨勢,程敘言考上秀才是遲早的事, 或許十六七歲,又或許二十來歲的時候,那么年輕。 不但能免賦稅徭役, 還可以辦學堂,肯定很多孩子來念書, 一年的束脩和節禮就夠滋潤過日子了。 原諒他們的想象貧乏, 他們認知的讀書人中最大的就是秀才公, 再往上不敢想, 那太遙遠了。 而縣城的縣令大人,對于他們鄉下人家來說就是“天”,某種意義的“土皇帝”。 這也是為什么每個縣令不能在原籍為官,就是怕對方大肆發展家族勢力,且三年一任后調離,非特殊情況縣令不得連任。 家里如果有一位秀才公,遇到心黑的縣令時至少還能周轉一二,否則當真如螞蟻被捏死。 次日一家人的眼底都泛著烏青,眾人默契不提。 但程長泰一家人不提,村里還有其他人。 楊氏如往常到河邊洗衣服,正好碰到跟自己不對付的媳婦子。對方笑嘻嘻說著程敘言考上童生的事。 楊氏本來就窩火,聞言摔了棒槌,“不就是個童生,有本事考個秀才啊,廢物玩意兒?!?/br> 其他人都呆住了,不是因為她們覺得童生不好,而是驚駭楊氏的愚蠢。 童生也分層次,十四歲的童生和四十歲的童生肯定不一樣。 眾人撇撇嘴,當做沒聽過這話。 下午時候,兩名婦人帶著家里做的饅頭和炊餅敲響程偃家的院門。沒想到開門的竟然是易全山他媳婦。 兩名婦人飛快對視一眼,“全山家的也在啊?!?/br> 易全山他媳婦笑笑:“當家的過來給敘言送點吃的,我順路也來了?!彼讶祟I到堂屋,正跟易全山閑話的程敘言起身相迎。 這些日子有不少人登門,除了恭喜程敘言,也想問問程敘言學習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