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收拾完再爬上床拿手機的時候，李子佳終于迷迷頓頓醒了，她今天要和她對象一起出去約會，一看手機還不到九點，金橘就已經是一副要出門的裝扮，閉著眼睛小聲講：

    “小橘我真佩服你啊，怎么就永遠不會累呢？”

    她說著說著聲音漸小，金橘伸頭一看，竟然是又睡著了，不禁失笑，幫她掖好被子，背著吉他出了宿舍。

    外面風和日麗，太陽照在身上，讓人舒服得想要睡覺，可惜金橘沒有這個時間。

    周末的兩天，上午要去美術班，下午去店里，晚上要畫稿子，平時要一邊上課，一邊美術班和店里兩頭跑，加上最近陳勝年還打了幾個電話，金橘剛開始不認識號碼接了，后來聽出是陳勝年的聲音馬上掛斷了電話，拉黑了他的號碼。

    后來金淑霞不知道怎么曉得了這件事，隔三岔五就是一通電話轟炸，微信輸入，無非先是責備金橘不該對陳勝年這么冷漠，再是聽金橘沒反應就又哭又罵，來來回回“白眼狼”“翅膀硬了”之類的話，金橘到底是對她心軟，每次都還是默默聽著，等金淑霞演累了，發泄完了，再掛斷電話。

    所以當她聽見手機響，打開看到上面顯示的又是一串陌生號碼時，第一反應就是抬手摁掉了通話，但是沒有兩秒，號碼再次撥了過來，金橘不耐煩再掛斷，剛準備要拉入黑名單，微信“?！绷艘宦?。

    l：【怎么不接電話？】

    金橘拉黑名單的手猛地一頓，趕緊給他撥了回去。

    “剛剛在干嘛？怎么不接電話？”梁世京先開口。

    金橘往食堂的方向走，“我不知道是你的號碼，還以為是別人……”

    梁世京在那邊靜了兩秒，說：“今天有事嗎？”

    金橘一邊刷飯卡，一邊給食堂阿姨指了指盤子里的豆漿套餐，“今天要去兼職?！?/br>
    “你那邊什么聲音？”梁世京突然問。

    金橘接過食堂阿姨遞過來的袋子，慢了半拍，反應過來他應該是聽到了刷飯卡的聲音，說噢：“我現在在食堂買早飯?！?/br>
    “在上次你帶我去的那個？”

    “是啊?！苯痖倌弥節{包子往回走，順口答。

    梁世京那邊很安靜，但繼而響起些窸窸窣窣的聲音，金橘隨便找了個比較背對著食堂門口的位置坐下來，聽見梁世京的聲線似乎有點變了，像是在邊走路邊說話，片晌，他又問：“那現在呢？在干嘛？”

    金橘不太理解這種問話，單手給豆漿插上吸管，不以為意地回他：“在食堂吃早飯啊，你剛才不是問過了？”

    梁世京就沒有說話了，金橘舉著手機擔心咀嚼聲會傳到他那邊，從買到早飯到現在，還一口都沒吃，等了一會兒，就在她思考要不要提出掛掉電話時，梁世京終于出聲：

    “你坐在哪里？”

    金橘一怔，不知為何，下意識回頭看向食堂門口，但人來人往，并沒有自己熟悉的那個身影，她把目光收回來，說：“靠門口的位置，怎么了？”

    梁世京就又不說話了，但是他也不說掛電話的事，金橘只好舉著手機開始拆包裝袋，透明塑料袋里包子已經有些涼了，金橘輕輕咬了一口，怕梁世京那邊聽到她嚼東西的聲音，把手機聽筒稍稍離得遠了些，然后就在一個包子吃到三分之二時，梁世京的聲音突然響起，這次不是從手機里，是從身后。

    “早上就吃這個？”

    金橘嚇得嘴里的東西一下子咽了下去，回頭看的時候，咬了一半的包子還在手上。

    “你，你怎么來了？”

    她一句話卡殼得厲害，看著梁世京抬腿坐在自己身邊的位子上，神態懶散道：“正好路過?！?/br>
    這話沒法往下接，金橘只好問：“那你吃過早飯了嗎？”

    “沒有?！绷菏谰┭隹吭谝伪成峡此?，言簡意賅。

    這是什么意思，金橘迅速心想，是想和我一起吃的意思嗎，她斂了斂眼簾，再抬眼。

    “那要不要在這里吃一點？”

    “好啊?！绷菏谰┗卮鸬脴O快。

    金橘：“……”

    “那你等我一會兒，我去給你買?！苯痖僬f著放下手里的東西起身，下一秒卻看梁世京也跟著站起來。

    “沒事，你坐在這里等我就好了?！?/br>
    梁世京今天不知道是不是心情不好，全程寡言少語，表情也寡淡得很，這會兒聽金橘說完，目光淡淡，似是思索了一下，再開口沒有什么情緒起伏地說：

    “但我想和你一起去?！?/br>
    他說我想，金橘就倏然不知道如何拒絕了，眨眨眼睛，說哦，其余的話再也說不出來了。

    窗口有很多，金橘知道梁世京的口味，但不知道他吃早飯的口味，住在他家里的時候，每天早上他做的都是三明治或者土司之類的東西，可學校的早飯，大多是包子油條豆漿什么的，所以她只能回頭問跟在后面的人。

    “你有什么想吃的嗎？”

    梁世京今天穿著黑色的長風衣，走在后頭，離金橘超級近，他雙手插在風衣口袋里，一靠過來，從后面看，就像把金橘裹進他身前一樣，金橘聽見他的聲音沉沉，就在自己的耳邊，那些話連彎都不用拐，就直直鉆進了她心里。

    他說：“想吃和你一樣的?！?/br>
    直白又自然，金橘在這一刻對于戀愛的實感才姍姍來遲。

    怪不得人人對戀愛都趨之若鶩，確實怪讓人心動的。

    但她今天早上吃的包子是麻辣豆腐餡的，而梁世京不吃辣，所以她定定心神，拒絕了。

    “算了，你還是吃別的吧，我那個包子有點辣?！?/br>
    “那怎么了？”

    金橘側頭看他：“你不是不吃辣的嘛？”

    她說完轉回頭，往前面的窗口走，一邊走，一邊指著窗口的東西問：“你吃過這個嗎？要不要試一下？”

    梁世京注視著金橘，問她：“你怎么知道的？”

    金橘注意力全在早飯上，沒回頭，說：“上次一起來食堂的時候你說過的啊，還有蔥姜蒜，這些你都不吃?！?/br>
    “還有呢？”

    “哦還有香菜?！?/br>
    “還有呢？”

    “還有……還有你可能比較喜歡吃甜的吧?！?/br>
    “還有嗎？”梁世京問。

    “嗯……好像沒有了吧……”金橘愣了下，回頭看，才發現自己剛才走神，順著梁世京的話不小心說了這么多。

    梁世京視線緊緊擱在她身上，“我只說了一遍，你就全部都記住了？”

    他這句話語氣很輕，金橘卻聽出了點不太一樣的感覺，她思維尋索了下，說嗯。

    梁世京站在原地沒動，還是一副云淡風輕的模樣，好半天，叫了聲她的名字，連名帶姓，正正經經，金橘恍惚想起，她還是第一次聽見梁世京這樣叫自己。

    “嗯？怎么了？”所以她看著梁世京回應。

    梁世京看著金橘望著自己，一張臉上除了疑惑，什么都沒有，她就像是一張剛被攤開的白紙，連個褶皺都看不見，梁世京把看她的視線挪開，垂下，再送過去，終于張口：

    “金橘，我們……”

    “不好意思同學，”食堂阿姨突然張嘴打斷，聲量洪大，“你要是不買，讓后面的同學先買唄?！?/br>
    她揮手指向金橘后面的學生，是一對小情侶，兩個人十指緊扣，估計是看金橘站在這里半天，卻磨磨唧唧什么都不買有點不太高興，鄙視地掃了她兩眼。

    金橘趕緊把窗口讓出來，說：“不好意思啊?！?/br>
    男生矮矮壯壯的，可能是看金橘是個瘦弱小女生，得理不饒人：“有沒有點素質??？磨磨唧唧的……”

    他話還沒有說完，忽見女生身后的黑衣男生突然走過來，一把把女生帶進了自己懷里，男生個子高挑，眼神冷雋，眉眼不馴，揚著下巴痞氣地問：

    “你還買不買了？磨磨唧唧的，不買窗口讓出來給我們唄?！?/br>
    金橘被梁世京握著肩膀，偷偷抬眼看他，感覺他生氣了，對面的男生應該也看出來了，沒再說話，被自己的女朋友拉著有些不忿地走了。

    兩人走遠，金橘看了眼梁世京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有些難為情，轉移話題道：

    “你剛才要和我說什么??？”

    梁世京這才想起剛被打斷了的話，放開手，目光暗了暗，說：“沒什么?！?/br>
    他往食堂外看了看，問金橘：“你要去哪里兼職？我送你過去吧?！?/br>
    金橘語調上揚哦了一聲，似乎是差點將這件事忘了，趕忙往食堂外面走，走了兩步，突然想起來梁世京的早飯還沒買，又要折回去。

    梁世京伸手抓著她的書包背帶，把她扯回來，說：“不用，我其實吃過了，剛是逗你的?！?/br>
    金橘用不相信的眼神看他，梁世京被她的執著氣笑。

    “真的，”他抓住金橘的手，作勢假裝要往自己肚子上放，說：“要不要來檢查一下啊老師？”

    金橘趕緊把手收回來，耳根紅燙，不好意思妥協：“好了好了，相信了?！?/br>
    說完剛邁兩步，又往回跑，邊跑邊解釋：“我吉他忘記拿了?！?/br>
    她對著梁世京挽留：“你等我一會兒，我馬上來?！?/br>
    梁世京看著她跑進人群，背影是吸引人的鮮活，忽然感覺自己心里的某個位置，像是塌陷了一塊，正好砸在這個陽光晴朗的早上。

    他突然舍不得了。

    第34章

    金橘有種感覺, 每當自己快要眼熟梁世京的車的時候，梁世京就會莫名默契地換了一輛，就比如此刻, 他之前的黑色越野又變成了黑色超跑, 金橘抱著吉他，連后車門怎么開都有些躊躇。

    周六的早上學生流量大幅減少, 但還是有一些早起的，那輛黑色超跑，直接大大咧咧就停在了上美的校門口, 經過的人無一不回頭打量, 連帶著要上車的人一起，金橘被看得打心底里難受得很。

    梁世京看她站在后車門不動, 接過她的吉他放到了后座, 再直起身，眼神示意：“你坐到前面去?！?/br>
    金橘思維卡頓，沒立刻跟上，梁世京看著她還一臉疑惑的樣子, 牽著她的腕子把她塞到了副駕上，挑眼問她：

    “不然副駕留給誰？”

    說完只聽沉悶的一聲“嘭—”, 副駕的車門被從外關上, 金橘呆呆看著車前擋風玻璃幾秒, 明白了梁世京的意思, 他剛剛估計是以為自己要去坐后座，金橘對這個誤會選擇了緘默, 默默地扣上了安全帶。

    美術學校在一條繁華路段, 學校外面的超市便利店和小吃攤很多, 所以導致人和車也很多, 梁世京轉了一圈都沒有可以停車的地方，最后只好暫時停在路邊。

    金橘從車上下來，在后車座拿出吉他，說：“要不你就別停了吧？”不然要是被哪個調皮小鬼劃了可怎么辦？

    梁世京卻沒接這句話，只視線在她的吉他上掃了一眼，“不是個美術學校嗎？怎么還帶著吉他來？”

    “這不是我的吉他，是我和美術班的一個朋友借的?！?/br>
    金橘低頭給霍聞回消息，他剛剛在微信上問金橘怎么還沒來，她剛回答完梁世京，霍聞的微信消息就立馬又彈了出來：【我好像看見你了?！?/br>
    她拿著手機四處張望，梁世京瞧她和自己說話，反而心不在焉，心里有些不太舒服，明明以前看著自己說話時，眼睛總是亮晶晶的，他抬手去捏金橘瘦削的下巴，力度很輕，但足夠把她的臉轉向自己。

    “和我說著話，要看著我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