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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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誰? 這里是…… 在瀰漫著香氣的空氣中行走著,小巧的白色花朵隨著微風在草地上滾動,瘦小的少年往前走,直到被一棵大樹和幾乎跟無數的茉莉叢佔據了他的視野,少年感嘆出聲,并不是一種令人陌生的花卉,但是這里的茉莉花實在太多了,這里大概有著整整一畝的茉莉花,在他的認知里,才沒有人會故意去種這么多的茉莉。 在驚訝過后,少年發現了茉莉花海中除了那棵大樹之外,還有另一個異類,有個又白又長的不規則物體,他靠近了幾步,仔細看了一下,發現那是一個人影,而那個人影似乎也注意到了他。 人影面向了少年,這時他才看清那是個什么樣的人,那是一個高挑的女性,比不少男性還要高,但是身形又十分的纖細,四肢像枝條一樣,感覺風一吹就會隨之擺動,膚色黝黑,她的一頭長發編成了一條長辮掛在肩上,發色是蒼老的灰白,但是面貌看得出點年紀,但仍風韻猶存,她的五官輪廓像她的黑色眼珠一樣深邃迷人,一條無袖的連身長白裙襯托她安靜又不食人間煙火的脫俗氣質。 女人朝著少年走去,看著眼前這個從各方面來看都相當怪異的女人,少年下意識的往后退了幾步,看到對方的舉動,女人停下了腳步,露出了安撫剁方的笑容,說道:「別怕,我能幫你?!?/br> 女人低沉而輕柔,雖然帶著奇怪腔調,但聽起來并沒有敵意,男孩稍稍的停下了后退的動作,問道:「你是誰?幫我什么?」 「我的名字是yagusafanyorwatasikoba?!?/br> 「???」那一長串像咒語一般的名字讓少年有點反應不過來。 「有點難念對吧?叫我雅固塔就行了,算是這里的……管理員吧?」自稱是雅固塔的女人拉過了少年的雙手,讓他的掌心向上,看著那像被藤蔓似的綠斑佈滿肌膚說:「我可以幫你把這些弄掉,只要你來找我?!?/br> 少年疑惑的問:「你現在不就在這里嗎?」 「不是這里,哎呀……要怎么解釋呢?對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周……」少年像是恍神一樣停頓了一下,他居然一時想不起自己的名字,宛如他腦中的某個部分被重重的迷霧覆蓋住了,而過了幾秒后他才像醉中逐月般把那個字從一片渾沌中挖出來「……一,周一?!?/br> 「周一,那你現在住在哪?」 「云林?!?/br> 「有點遠呢,你來臺北找我吧,你手上那些綠色的斑如果不處理可是會死的?!?/br> 周一得知自己會死的訊息后并沒有感到慌張,反而是聳了下肩膀,語調平板地說:「那就死掉吧,也挺好的?!?/br> 雅固塔疑惑地「嗯?」了一聲,問道:「為什么呢?你還很年輕吧?」 「我才活了十五年,就覺得很痛苦了,我要是得活到六十歲,或者更老,那就得再痛苦好久?!?/br> 「看來你過著很糟糕的日子呢,不過十五歲就想這些未免有點言之過早?!寡殴趟刈?,讓眼前矮小的少年不用一直辛苦地抬頭看他「不過未來會改變的吧?現在正是個很好的年代,只要愿意努力,幾乎都能好轉?!?/br> 「不見得吧?」周一也原地坐了下來,然后拉開褲腳,露出左邊小腿上一條歪七扭八、凹凸不平的猙獰疤痕「我身體不好,腳也因為車禍不太好動,也不是讀書的料,每天回家都要被邊打邊罵沒用的東西,什么翻轉人生我想都不敢想?!?/br> 周一稍微想了一下自己的人生中都有些什么,一對早就把他丟著,不知道消失到哪去的父母、一個人數眾多但卻沒有人對他友善的家庭、虛弱的身體和不良于行的左腿、還有一個臟兮兮的陰暗房間……那甚至不是房間,只是一個設置在倉庫上方的隔板。 雅固塔想了想,然后問道:「所以未來怎么樣都沒關係嗎?」 「怎樣都好,我覺得生活再怎么爛,都有辦法過得下去,我已經做好最糟的打算了?!怪芤粨炱鹆说袈湓诘厣系囊欢滠岳蚧?,湊到鼻子前聞了聞。 未來還能如何呢?他可能會突然負債上百萬或出意外而截肢,半身癱瘓,還能有什么更糟的?就算以后還會發生更悲慘的事,他也習慣悲傷了,再繼續悲傷下去或許并不會更難受到哪去,就像自己手中的這朵茉莉花,因為四周的花香已經夠濃郁了,所以就算把花湊到鼻子前也聞不到什么額外的東西了。 周一將手中的花丟下。 「你還太天真了,生命總有辦法讓你過得更難受?!?/br> 「其實我也是這么想的,不過我就算斷手斷腳,下半輩子都只能在豬圈里爬,那我又能怎樣呢?」雅庫塔深黑的眼珠和難以理解的眼神讓周一感到不太自在,于是他抬頭,把視線轉向天空,然后呢喃:「喔──天空是綠色的耶……」 「那你想不想來我這里呢?我可以把你買下來?!?/br> 「我什么都不會喔,頂多只能幫你洗碗掃地?!?/br> 「我不需要幫我做家事的人,我需要你做一些只有你才能做的事?!?/br> 「聽起來像在騙人?!?/br> 「我不會騙你,你有一種天賦,我需要你這項天賦?!寡殴趟兆≈芤坏氖?,陶醉的深深吸了口氣,她已經不知道等了多久,終于等到了一個能在這里找到她的人。 「什么天賦?」 「這種天賦?!寡殴趟⒆约旱挠沂指苍谥芤坏氖终粕?,當她將手拿開時,周一空蕩蕩的掌心上出現了一個有著鮮艷包裝紙的糖果。 周一見了之后半信半疑地問:「我有變魔術的天賦?」 雅固塔笑出聲,拿起那顆糖果,拆掉了包裝紙塞進周一的嘴里,從未嚐過的香甜在周一的嘴里蔓延開來,他那張生無可戀的臉出現了一絲驚喜。 「什么天賦之后再告訴你,所以你要來找我嗎?」 「嗯……好像挺不錯的?!?/br> 「那就這么決定了,八月之前來找我吧,我會給你我的電話,到臺北車站后就打電話給我,我會去接你?!?/br> 雅固塔在周一表示考慮的同時就擅作主張的將這件事給定了下來,然后又不給對方反應的丟了電話號碼要對方記好。 「對了,所以在醒來之前你還想知道什么嗎?」 「???醒來是指什么?」 「你等會兒就知道了?!?/br> 雅固塔站起身,將周一也從地上拉起來,她指向身后的大樹,那兒不知什么時候多了一張吊床,她帶著周一走到吊床邊。 「你就先在這里休息吧,很舒服的?!?/br> 周一沒見過吊床,好奇的看著那個被繩子掛在樹枝上的一大塊布料,問:「我坐上去不會掉下來吧?」 「當然不會,你可以躺在上面,試試看吧!」 周一躺了上去,起初的不安很快地就消失了,真的和雅固塔說的一樣很舒服,加上涼爽的微風流動著,不知道比他平常睡的那只有一張被子,冬冷夏熱,連風扇都沒得吹的閣樓要舒服多少倍。 他閉上眼睛,安靜的躺了五分鐘,然后說:「我睡不著?!?/br> 雅固塔靠著樹干坐了下來,閉上眼,說:「那就發呆就好了?!?/br> 也是,就算只是發呆,也已經夠享受了。周一照著,讓自己的思緒慢慢沉淀下來,他感覺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都慢了下來,吊床輕微的晃動讓他覺得自己像在海浪中載浮載沉,然后慢慢的沉入還底,越沉越深,四周越來越黑,他感覺自己從身體脫離了。 ……欸? 那種脫離的感覺真實的不可思議,好像被人把靈魂硬生生給拉出rou體的感覺,這不是第一次這樣了,似乎經歷過,他試著回想是在什么時候有過這樣的經歷,這時一陣刺耳的蜂鳴聲響起,他才想起…… 不對,我不是這個人。 所有的記憶向衝破閘門的洪水般涌了出來,泛諾湳的花園和那棵樹上的白色裂縫的畫面一閃而過,黎一猛然的睜開眼,發現自己身處在一個黑暗的境地,他起先是飄浮在半空中的,而他正面對著一個面目眼熟的少年。 那少年應該就是周一,剛才那些情境的主角之一,他一頭看起來沒怎么打理修剪過、偏長的短發,瘦到不健康的身形套著寬松的衣物,他閉著眼睛躺著,雖然看不見靈魂之窗,但黎一在仔細觀察一番后還是能認出那是他的熟人,雖然發型不一樣,長相也還處于發育中的稚嫩階段,但他能認出那是周衍。 這個周一……是周衍以前的名字嗎?為什么他的手上會有綠色的斑紋?剛剛看到的那個是他以前的回憶吧,為什么我會看到這些?難道那樹干上的白色裂縫里藏著周衍的記憶?但周衍干嘛把記憶放在這種地方? 就在黎一還在試著釐清情況時,眼前少年周衍的身軀竟慢慢的沉入了黑暗之中,他伸手想要拉住對方,但連衣服都還沒碰到,那人就被吞噬,消失了。 現在只剩黎一一個人待在一片分不出東南西北的黑暗中,茫然和不安快速浮現出來,開始覺得自己該不會將一輩子迷失在這里,他急迫的想要找到一個出口,于是在看到某處出現了一小簇白光時就朝那個方向走去。 那白光并沒有像一開始那樣將黎一粗暴的拖進去,而是靜靜地讓他走進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