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粒 第4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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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哪怕是這樣,王小栗還是依然會為林之緒青黑的下眼瞼,還有顫抖的語氣感到難過。 王小栗沒有辦法再直視林之緒的眼神,他回避開來,沒有講話。 林之緒在這樣的沉默中,好似沉入了無邊的叫人窒息的深海,他不得不繼續可憐的,像試探又像祈求一樣的讓步:“我以后不會再干涉你和林熙冉交朋友?!?/br> 林之緒看起來有點絞盡腦汁了,畢竟讓他這樣的人做反省,是很困難的事,他甚至不知道他與王小栗的相處中,他到底做錯了什么。 “我也不會再未經你的允許再檢查你的手機?!?/br> 林之緒的手背一陣微涼,是王小栗的手貼了上來。 王小栗清澈純粹的眼眸望向他,他說道:“我時間快到了?!?/br> 比王小栗力氣大了數倍的手,被王小栗只用一點力氣,就拉開了。 林之緒神情陷入一種,好似被莫名其妙傷害了的孩童的困惑與茫然,他眼看著王小栗拉著行李箱走出去,望著他毫不留情離開的背影,心臟像是被什么緊緊攥住,林之緒用盡渾身的力氣,克制住自己沒有再跟上去,做一些丟盡臉面的乞求。 他的身體因為這種自我的較勁,而發出來細微的抖,王小栗這樣決絕的態度使他整個身子如同被抽了一記重鞭般的緊繃著。 王小栗下到一樓的時候,看到姜盈盈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神情也不像往日的輕松和怡然自得。 姜盈盈好似是在等著他,而果然,王小栗剛一停下,姜盈盈就立馬起身,過去抓住了王小栗的手:“小栗,我想跟你說兩句?!?/br> 姜盈盈拽著王小栗,把他按到沙發上坐下,臉上扯出來很牽強的笑,和王小栗說:“我茶都泡好了,等你好久呢?!?/br> 王小栗沒講話,但是接過了姜盈盈給他泡的茶。 “我知道,你在這個家里,受過許多委屈,小緒他年紀還小,從小被慣壞了。我知道他還很不成熟,對你做過許多不好的事情?!苯降资茄劭粗种w每日的消沉心疼得睡不下,她伸手抓住王小栗的雙手:“可是,小栗,你總要給男孩一些成為大人的時間啊?!?/br> 話說到這里,姜盈盈似乎也是眼眶一酸。 給林之緒從男孩成長為大人的時間? 王小栗身份證上年齡只比林之緒大兩個月零六天,難道只是這兩個月零六天,王小栗就已經足夠被姜盈盈劃分成大人,所以要去等待體諒包容還依然長不大的男孩林之緒? 兩個月零六天這樣的時間差,不足以支撐姜盈盈話里的邏輯。 于是,王小栗說道:“阿姨,再見?!?/br> 話音落下,姜盈盈神色一陣愣怔。 在王小栗在林家生活的這兩年里,姜盈盈無數次的糾正王小栗,不要稱呼她mama。 如今真的聽到了,姜盈盈卻是心頭感到不可抑制的一寒。 王小栗最終還是低頭喝了一口,姜盈盈給他泡的,等待許久的茶。 茶已經涼了,入口王小栗就被冰了一下。 或許姜盈盈說的是真的,她在樓下等了許久。 王小栗準時從家里出發,林之緒攔不住他,姜盈盈也勸阻不了。 這件事之后,林之緒周圍所有的人,都明白了一件事,就是王小栗決定了的事情,誰都不能說服他改變。 王小栗不能被說服。 王小栗來到機場。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來坐飛機,可是上次有老師帶領,這次是自己獨自乘機。 王小栗在機場里迷路,好在有工作人員可以詢問,于是準點趕上了班機。 這是一趟極長的路程,不出意外,王小栗應該會在第二天的凌晨六點鐘到達羅恩屋機場。 王小栗夜里沒有睡好,按理說他應該在飛機上補一會兒覺,可是他多次閉上眼睛嘗試入眠,都以失敗告終。 到最后,還剩兩個小時到達目的地的時候,王小栗才終于睡著,算是瞇了一會。 王小栗拉著行李箱從機場走出來的時候,手里掏出來按照乘務員指示,打開飛行模式的手機。 他準備導航一下,看看乘坐幾號線去往羅恩屋大學。 王小栗這時候抬頭望了一眼前方,完全陌生的地方,天空霧蒙蒙的。 手里的手機在打開飛行模式后,開始狂震起來。 是林之緒發來的數十條消息。 “求你了,王小栗,回來!” “求你了,求你了!” “你就非要這個時候走嗎?” “你為什么要這么殘忍?!?/br> 他好像在王小栗乘坐飛機的這段時間里,分裂出來了好幾個自相矛盾的人格,上一秒請求王小栗回來,下一秒又再怨恨聲討王小栗的冷漠無情。 而時間越往后推移,林之緒的言辭就越激烈,越發的尖銳不理智。 “我討厭死你了,你最好永遠都別回來!” “我恨死你了,我這輩子再也不要見到你” “我恨你,王小栗,我好恨你……” 霎時間,王小栗被充斥著屏幕的“恨”字灼傷了一樣,手一打滑,手機就從手里掉落了下去。 王小栗手機沒有帶殼或者設置密碼的習慣。 手機的左上角率先觸地,屏幕陡然碎裂。 王小栗彎下腰,把手機從地上撿起來,就在這個時候,亮著的手機屏幕最上方彈出來一條新聞推送。 “s市,市議員林淮誠,于昨夜發生車禍,命懸一線?!?/br> 王小栗的瞳孔驟然放大,他把手機撿起來時,不知道是否是因為起來得太猛,頭腦一陣眩暈。 第44章 “王小栗,你在干嘛?” 老師走上了二樓的狹窄昏暗的小閣樓里,看到王小栗背對著門,坐在桌子前正低著頭。 王小栗沒有回答,這其實有點不禮貌,但是他可能是因為太專注了。 他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是這樣,注意力會過分集中在某一件事上,哪怕那件事機械枯燥,也會致使他聽不到別人。 當然,這對他生活影響并不太大,畢竟大多時間不太有人搭理他。 那人走近了才看到王小栗正趴在桌子上,在畫畫。 老師看著王小栗腦門上,有些清淺疤痕,還有些嚴重一些,蹭破了皮。 “王小栗,有同學故意找你的麻煩嗎?” 這次詢問的聲音太近了,而且老師就站在他身邊,王小栗不得不回答了,他抬起來眼睛,看了一眼眼前的人。 眼前的人面目模糊,發著一片淡淡的白光。 “沒,沒有?!蓖跣±趸卮鹫f:“沒有,人,找我麻煩?!?/br> 老師這時候低下來頭,仔細看了發現,王小栗把今天那群用彩筆頭砸他腦袋的同學的彩筆撿了回來,自己畫畫了。 只是那彩筆,其實不太出水了。 這個地方,鄉村小學里,彩筆可是稀罕物。 王小栗一下畫不出水,就在一個地方重復畫好幾下,耐心好得出奇。 這已經是老師的第五次來王小栗家的家訪,每次來主要是來訪王小栗的。 畢竟她接觸之后才發現,王小栗目前學習的最大阻力,其實是他自己。 “什么時候能夠把鉆研螞蟻搬家,螞蚱跳多遠,和怎么在這么小的紙上畫畫的功夫放在學習上?” 年幼的王小栗解釋說:“這不是,小的,紙。這是,貼畫?!?/br> 老師說:“你放學怎么不先完成作業?” 王小栗不說話,只沉默地低著頭繼續畫,那支他撿的筆徹底出來水了,在紙張上發出來“哧啦哧啦”的刺耳聲響。 “你現在開始學習,還不晚,才上到四年級?!?/br> 聽起來老師又要說那些老生常談的問題,還有重復好多遍的苦口婆心的勸告。 王小栗其實挺喜歡聽她說話,老師聲音溫柔,做事耐心,又有毅力。 只是沒有想到,這天晚上老師沒再說那些慣有的臺詞,反而又問王小栗:“小栗,你不想走出去看看嗎?” 王小栗問:“走出去,干,什么?” “走出去,看看這個世界啊?!崩蠋煹恼Z氣不自覺地上揚了起來:“去看看你們村到現在一輛都沒有的小汽車,在外面的城市里,奔流不息,甚至有時候把路都堵得走不動道,去看看繁華的大城市,路邊的路燈都比這里房間里的燈明亮好幾倍……”老師手指敲了一下王小栗那簡陋的臺燈:“去見見山川湖泊啊,廣闊的大海啊?!?/br> “可以見到焦黃的土地,但是不要只見到焦黃的土地?!?/br> 王小栗終于停下手中的筆。 老師說:“小栗,我要走了,明天給你們上完最后一節課,我就要離開這里了?!?/br> 原來老師是要離開這里了,今天的家訪是最后一次。 王小栗覺得心里有點悶,他問:“你,去哪里?” “一萬公里以外的地方?!?/br> 那真的是很遙遠的地方,王小栗可能一輩子都走不到的地方。 “小栗,我在這里的這段時間,查過你家里的資料?!崩蠋煹恼Z氣變得認真而鄭重:“王小栗,你的爸爸是村里唯一考出去的人,是你們村唯一的狀元,你mama也是讀過大學的人,他們雖然離開了你,但是他們給你留下來寶貴的遺產?!崩蠋熋嗣跣±醯念^:“一顆聰明的腦袋?!?/br> “你所有的試卷我也都看過,你不是不會,你是覺得簡單,一眼就看出答案了對嗎?”老師從文件夾里抽出來一張王小栗的期末試卷,試卷上王小栗除了選擇題和填空題,其余都不得分,后面所有的大題,王小栗只在問題后面寫下來一個與印刷字體大小相同的答案,他寫下來那個數字,寫得太小,像是在寫書本的頁碼,批卷子時翻太快真的會發現不了。 “小栗,你所有的答案都和標準答案一樣,你為什么不寫過程?” 王小栗說:“一眼,就看出的,怎么寫過程?!?/br> “可是就算是你會,你讀完題答案就出來了,也是要寫過程的,不然就不得分,這是規則?!?/br> 老師的手搭在王小栗肩膀上:“你和這里的人都不一樣,你不屬于這里,王小栗,你一定要走出去!” 老師終于也發現了自己和這里格格不入,好像跟別人都不太一樣,王小栗曾遠遠地聽到過到別人叫自己怪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