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第149節
鄭太后看她眼睛都哭腫了,問她,“那你打算怎么辦?” “我也不知道。我先在姑媽這兒住幾天,我暫時不想回去?!睂︵嵤蟻碚f,皇宮就是她姑媽家、她meimei家,她自小就給長公主做伴讀,在宮里住過很多年。別人可能覺著宮里規矩多,拘謹,鄭氏完全沒這感覺。 鄭太后說,“那你就跟阿玥一起住吧?!?/br> 鄭氏答應下來。 鄭太后說,“郢王妃素來有欠分寸,這也并非一日。你何必為這等渾話氣惱,沒的傷了自己身子?!?/br> 鄭氏很實在地,“我一聽就控制不住,就好生氣?!?/br> “你去看看皇后,跟皇后說說話?!?/br> 鄭氏就去見自己meimei了。 鄭皇后沒耽擱,當天就把長公主宣進宮,把郢王妃如何說的,叫鄭氏的近身侍女一五一十跟長公主學了。長公主立刻就找榮晟帝評理,“我好端端的,沒半點得罪她的地方,她一個王妃就敢這樣說我!陛下管不管,陛下若不管,我也長著嘴,我也能去外頭叫她現現眼!” 榮晟帝只得先解決家事,畢竟是他嬸子得罪了他meimei。 榮晟帝找來郢王,郢王在宗正寺當差,啥也不知道,哪兒就能知道他媳婦這嘴能把兒媳婦、長公主一下子都得罪完了。 郢王心里雖偏著郢王妃,到底也不能說郢王妃這話就對,光背后說人,還叫人知道,這就大錯特錯了。 郢王滿面愁容,無奈的看向榮晟帝,跟長公主說好話,“大侄女,這是你王嬸的不對,回頭我叫她給你賠不是。你就看我面子上,別與她個糊涂人計較。更不要同她生氣,為她一個糊涂人氣壞了你,不值當的?!?/br> 順柔長公主冷冷道,“還敢說我仗身份!端著我們皇家的碗,欺負我!幸虧陛下是我親兄,能替我做主!當年皇祖父為您擇妻時,怕也沒料到今日一外姓王妃,就能欺到我們公主頭上來了!” 順柔長公主不肯罷休,“當著陛下與母后的面兒,必得給我個交待!今天是我,明兒好不好就得輪到阿烺,輪到嘉平姑媽!” 郢王灰頭土臉,雖然他心里也十分不喜長公主,且看不慣長公主往日間不守婦德的作派,可他并不愿就跟長公主翻臉。 皇家公主都是聯姻朝中重臣,從來地位超然,就是榮晟帝,也不愿見自己皇妹被郢王妃背后說壞話。 郢王道,“這樣,我若向你賠禮,就是將你架火上烤了。明兒我讓你兄弟來,親自同你賠不是。那個糊涂人,你莫與她計較?!?/br> 長公主冷哼一聲,又看向榮晟帝。 榮晟帝看母親,鄭太后道,“這事既與順柔有關,也與郢世子夫人有關,我若處置,未免要說我偏閨女偏娘家侄女?;实圩鲋靼??!?/br> 榮晟帝心想,一個是我皇妹,一個是我堂嬸,我自然是偏皇妹的。 這事原也要給皇妹些補償,當然,也要給郢王妃相應責罰。 榮晟帝道,“那就郢王妃罰俸三年,著其在家反省過錯?;拭每慈绾??” 長公主稍稍滿意,“我都聽皇兄的?!?/br> 鄭太后鄭皇后都沒反對意見。 郢王覺著,雖略傷臉,能就此揭過也就算了。 郢王抱拳行禮,“陛下,老臣這就回府,教訓那口舌不謹搬弄是非的老婦去?!?/br> 榮晟帝點頭。 郢王看向鄭氏,“兒媳,你也隨我一道回家吧?!?/br> 鄭氏搖搖頭,小聲道,“父王,我就不回去了。以后世子那邊兒,讓孫氏多服侍。母妃那里,也讓孫氏多留心吧?!?/br> 郢王心中未嘗不愿鄭氏多事,要不是鄭氏來宮里訴苦,這事也鬧不起來??梢宦犩嵤喜换?,郢王有些急,“這叫什么話,孫氏只是側妾,如何能與你相比。你母妃只是一時糊涂,怠慢了你。你放心,回家我必告訴她,必得待你好,不叫你受委屈?!?/br> 鄭氏繼續搖頭,眼淚一滴一滴落在衣襟上。她素來都是柔弱不肯生是非的人,平常吃些虧也都是不計較的。 故而,見鄭氏流淚,連榮晟帝都難免心生憐惜。表姐若非受了大委屈,也不能這樣。心中對郢王妃不滿更甚。 郢王連忙說,“誰家過日子也有個磕磕碰碰,你一向是個有心胸的,你母妃上了年紀,你莫與她計較才是?!?/br> 長公主遞帕子給她,“你有什么委屈,只管告訴我們??抻惺裁从?,你就是哭瞎眼,心疼你的也就是在乎你的人?!?/br> 鄭氏的眼淚越拭越多,她哭著說,“我就是覺著人太沒情義了。母妃不是故意說長公主的,她是在說我。她以前說我,還能講些道理?,F在都不講道理了,我知道是因為我父親過身的緣故。要是旁人因此輕視我,我是不在意的。我嫁給世子十八年了,我叫了十八年的母妃,從嫁給世子那天起,每天晨昏定醒,從未延誤。原來母妃待我從沒有一點真心,因為要挑剔我,還連累到我的朋友?!?/br> “我不想回去了。十八年都暖不透的人心,我覺得好冷漠?!?/br> 第200章 燈滅之三 殿下 正文第二零零章 榮晟帝的臉瞬間沉了下來,他不大喜歡鄭家,自來帝王便不喜權臣。榮晟帝也一直想削一削鄭家的權,但這是掌權者之間的牽扯,并不意味他就看得上這種欺負女眷的手段。 簡直不入流! 榮晟帝望向郢王,郢王額角微微沁出冷汗,剛要辯白,就被鄭太后面有倦色的打斷,“好了。郢王退下吧?!?/br> 郢王就要訴冤,鄭太后對榮晟帝駢指一揮,“皇帝,你們都退下,我有些累了?!?/br> 連榮晟帝都一并打發出了萬壽宮。 榮晟帝起身保證,“母后放心,有朕在,沒人敢欺負舅家?!?/br> “我知道你的孝心,你們先去吧?!编嵦笥行﹨捑氲膿]了揮手,榮晟帝也就帶著諸人退出正殿。 沿階而下時就安慰了六神無主的表姐幾句,“表姐放心,萬事有朕。你若想在宮里住些日子,只管當自家是一樣的?!?/br> 鄭氏眼睛紅腫的點頭,“那我跟阿玥一起住?!?/br> 榮晟帝交待鄭皇后,“照顧好表姐?!?/br> 榮晟帝一一安排好,其間根本沒看郢王一眼。榮晟帝乘步輦離去時,郢王快步追在輦旁,氣喘吁吁的解釋,“陛下,陛下聽老臣一言,老臣絕沒有……” 郢王也羞的說不出口,急著,“陛下看老臣這些年,迂腐有,無能有,可老臣豈是那樣的卑鄙小人!” 榮晟帝輕輕一拍步輦扶手,步輦停下,郢王追了上來,榮晟帝的目光像是淬了冰,沒有絲毫容情,“讓郢王妃好好反省,且不說她是宗室王妃,就是尋常無知婦人,但有良心也做不出這種勢利下作之事!朕深以為恥!” 說完,榮晟帝一抬手,步輦繼續前行,獨留郢王在風中蕭瑟而立。良久,郢王咬了咬牙,低聲怒斥,“這混賬婦人!” 抬腳匆匆出宮。 緊跟著宮里就頒下郢王治家不言罰俸三年,郢王妃刻薄成性罰俸十年,收繳親王妃七尾鳳釵,禁足自省的圣旨。 郢王妃臉上一個淤紫掌印,剛上了藥,一聽這圣旨,郢王妃直接厥了過去。 自郢王火冒三丈的回府,怒斥郢王妃,暴怒之下還動了手,家下人見吵的太厲害,連忙到二門打發人送信給世子,將世子請了回來。 郢王也氣的不輕,靠著引枕氣若游絲,“上輩子造孽,娶了這么個禍家婦人?!?/br> 郢世子先得問究竟怎么回事,下人說半天也沒說清楚。 這事兒忒丟人,郢王都說不出口,讓子晴先生同長子講了。子晴先生都得說郢王妃是腦子有病,郢王妃出名的面人,全帝都知道的好性情。 就是子晴先生,都能時不時收到世子妃著人送來的筆墨之物。 雖是鄭氏女出身,全無鄭氏那起子霸道不容人的性情。世子妃出名的溫柔賢惠。 世子妃這樣的出身,她就是不賢惠,你不也得忍么。 人家有這樣的出身,還能溫柔似水,那就是真賢惠。 鄭家現在如何,你是她親婆婆,旁人還沒來踩,你先踩。 不怪世子妃心寒,子晴先生都覺著郢王妃為人,無情無義,刻薄寡恩,他聽著都心寒。 鄭家只是在守孝,今上尚未收鄭家兵權,鄭太后鄭皇后也好端端的一個萬壽宮一個鳳儀宮的住著哪。 你這樣做事,無怪世子妃都忍不了,往宮里訴苦去了。 郢世子聽完也是個大無語,別家都是當差上出事,受貶受罰。他家卻是內眷之事,令闔府蒙羞。 郢世子嘆道,“世子妃也是,什么委屈不能等我回來,還非往宮里訴苦去?!?/br> 子晴先生默默看了世子一眼,郢王已大怒,指著長子道,“這是什么混賬話!那婆娘是非不分,你也是非不分么!” “什么是一家人,外人來欺,咱自家人都要護自家人,這才叫一家人!自家人反作賤起自家人,這是人嗎?”郢王痛罵長子,“孫家這些年不得意,我可有就怠慢你母妃,就讓別人欺她頭上去!她倒好,你岳父剛剛過逝,兒媳婦還沒緩過父喪之痛,她就刁難刻薄兒媳,不怪兒媳心寒,我都心寒!哪天我有不得意之時,她怕要重披紅妝改嫁他人了!如此心胸狹隘,是非不分,焉配親王妃之位!” 郢世子膝蓋一軟,直接跪在父親榻前,指天誓地為母親辯白,“母親有了年歲,她又無甚學問,難免見識短些??赡赣H嫁給父親這些年,待父親待家里都是一心一意。她就是有些婆婆看兒媳的挑剔,并不知會釀出這樣的大事。若她知曉,就再如何心中不快,也不會挑剔兒子媳婦的?!?/br> “父親放心,兒子這就進宮,給長公主賠禮,給兒子媳婦賠禮,定把兒子媳婦接回來,也定能讓長公主消氣。父親看在兒子們和meimei的面子上,就饒恕母親這遭吧?!?/br> 要是郢王妃年輕,還能人道毀滅,大不了讓郢王妃出家念經??扇缃?,兒女雙全,孫輩滿堂,縱再如何厭棄這老婆子,也得為兒孫考慮。 一念至此,郢王愈發灰心,擺擺手,“你說的容易。原本咱家雖與長公主不近,也沒明面兒上的冤仇。你媳婦,更是咱家人。給你母親這糊涂人一鬧,長公主心中有了嫌隙,你媳婦也心寒。內外都給她得罪玩了,陛下圣旨一下,咱家更成了帝都笑柄。有你母親這樣的‘好名聲’,算是把闔府的顏面都葬送了?!?/br> 郢世子這樣的身份地位,自然明白名譽重于一切。 他也不明白,母親如何就失心瘋罵長公主,人家長公主是要給他閨女及笄禮做正賓的,這事兒既體面又好看,旁人求還求不來哪。 郢世子硬著頭皮,“過日子,都難免有些溝坎。父親放心,如今孩子們還小,過一二年,這事淡了,也影響不到哪兒去?!?/br> 說著看向子晴先生,想子晴先生幫忙勸一勸父親。 子晴先生對郢世子為人嘆為觀止,原不想理他,不過,郢王待他有恩。子晴先生道,“王爺不妨借此機會歇一歇。王爺乃宗室長輩,這些年的情分還是在的。何況,這事一想,了解王爺的都知道必是王妃的婦人作派?!?/br> “王妃這一鬧,陛下勢必要安撫鄭家的?!弊忧缦壬袊@,真是糊涂婦人壞事。 郢王也正因此極為惱怒。 陛下眼瞅要削鄭家兵權,這時候抬舉鄭家還來不及,可恨他家糊涂婆子竟在此時擠兌刻薄兒媳婦。兒媳婦只是軟弱,又不是傻,往宮里一哭訴,鄭家能不警醒? 這可恨的婆子! 就會壞事! 再如何惱恨,也得商議出個章程。 眼下沒旁的法子,只得給長公主送禮,給太后皇后送禮,還得是重禮。鄭公府那里也得走動,縱先前郢王與老國公已有些不對付,可兩家并未撕破臉兒,面兒上還是好的。 這些事,還得郢世子去辦。 郢世子豁出臉面,四處賠禮,他一人也顧不過來,同父親商量,“把大meimei叫回來,我頭一回往宮里去,怕得不了什么好臉面。大meimei時常進宮,跟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長公主關系都還行。少不得要請大meimei幫著說項?!?/br> 這說的是大meimei云安郡主。 郢王一想到老婆子丟人現眼,全家都跟著賠禮,連出嫁的閨女都要為娘家去跟人賠笑,氣的腦門子一蹦一蹦的疼。 沒用人去請云安郡主,她消息靈通,聽聞老父被罰俸,母親直接叫宮里收繳了唯親王妃可佩的七尾鳳釵,頓時心里一跳,已有不好預感,連忙吩咐下人備車,匆忙往娘家去了。 一聽這事兒,云安郡主就擔心是不是她娘同大嫂拌嘴的事叫宮里知道了?;丶乙娎蠣斉P病在榻,兄長滿面愁容,再一打聽,就是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