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第87節
用榮烺的話說,“我聽阿顏家,您家子弟不錯。您看這,您家出眾子弟,我就認得你家阿顏??赡疫@些個,”抖抖手里的試卷,“我認識仨了?!?/br> 顏相:…… 榮烺安慰顏相,“您也別太傷心,還有三個不錯的,都是甲等。您家算起來,比旁人家還強些?!?/br> 顏相捧著自家族人試卷,顏面掃地。 在榮烺的cao作下,內閣幾人,朝中大員,都對官學改制之事有了統一認知。除此之外,外任大員家的子弟,榮烺便讓朝廷送邸報的快馬一并給這些大員送去,還寫封短信,“見諸考生試卷,深為震驚,另附汝當年科舉文章,較之不似兄弟同族之親。甚為汝家族子弟才器所憂,今欲重治官學風氣,重整官學規矩,倘有高見,附折覲上?!弊詈筮€要寫一下折子送達帝都的截止日期。 搞得一堆外任大員都火燒火燎的給朝廷寫折子,子弟不爭氣,丟臉,他們十分愧對皇帝陛下,恨不能一棍子敲死這起子不爭氣的混賬東西! 然后,就表示,官學一定要從嚴從重治理,再不能讓這些混賬孩子虛度歲月,空負皇恩。 接著便是對于官學治理一二三意見條陳。 能外任做到一方大員的,都是人精中的人精,知道這事處理不好,自家便是再有出眾子弟,也要被這些已在君前現眼的家伙們連累。 于是,個頂個的拿出霹靂手段,上折子,給陛下出主意,要如何重振官學聲名!必能督促這起子紈绔子弟成才! 還有,送給皇帝陛下、太后娘娘的孝敬,以及給大殿下和公主的禮物。 榮綿這里素來無人敢輕視,畢竟榮晟帝只他一位皇子。 至于榮烺,往常無非誥命進宮,給兩宮請安,順帶給公主帶些禮物。 這次不同,外任大員的禮物名單中,榮烺是有自己獨立位置的。 這也導致,許多人在打聽榮烺,尤其外任官員,他們消息不若帝都官員迅捷,實在不理解,為何官學這樣重要的事會落在一個尚在稚齡的公主手里。 微風拂動雪白梨花,花葉發出簌簌輕響,此時,刑部尚書望著坐在樹下的公主殿下,很有些無語,榮烺道,“你就審出這么點兒東西?” “這我早知道,還用你們刑部審?”榮烺皺眉盯著刑部尚書,“你姓方,前博義館館主也姓方,你們不會是同族循私吧?” 方尚書立刻喊冤,“臣乃徽州方家,方承學是帝都方家,我們兩家有無關連,殿下一問即知?!?/br> “我是說,你查的這些個雞零狗碎,真不似一部尚書水準?!睒s烺不滿的敲敲方尚書奏章,“方承學借小舅子的手在外開放私學,私學里學生送禮都是以孝敬師長之名。這事兒還用你告訴我,我早知道!” “此事臣也有疑,已經吩咐下頭加緊時間查,必得拿到確鑿證據才好?!?/br> 榮烺盯著刑部方尚書的臉,問,“這件案子不是方尚書你親自抓?” “官學方承義不過五品官位,臣吩咐主事去做的。殿下放心,必能水落石出?!狈缴袝瑯s烺解釋,“眼下刑部在復核各地送來的死刑官司,還有江西路私鹽案,南郊滅門案,另有數個大案。所以,官學的案子,就讓主事負責了?!?/br> 榮烺雖心下略有不滿,不過也理解刑部的難處。 “不知道你們這樣忙,那就暫且這樣吧。我想個法子,減一減你們的擔子?!?/br> 刑部方尚書未將榮烺這話太放心上,結果,三天后就被榮烺打臉。 榮烺把這事交給聞峻寧辦,聞峻寧都沒耽誤當值,帶著穆然、楚柒,還有聞小弟幫著做口供,三天證據到手。 榮烺帶著聞峻寧先回稟祖母,已經把方承學及其小舅子家業,連寄在家中管事名下的店鋪都一清二楚。 當然,這其間也涉及到了些內幕許諾。 榮烺悄悄跟祖母講了,鄭太后何等閱歷見識,這份證供,一眼便知是真是假?!斑@幾個孩子倒是能干?!?/br> “當然了?!睒s烺道,“主要做事不拘泥,我看刑部主事都不如他們,磨唧個要死?!?/br> 榮烺說,“刑部太忙,不如把這件案子轉到大理寺?!?/br> 鄭太后道,“案子轉部,也是官場忌諱?!?/br> “這能怪旁人,誰讓刑部無能?!睒s烺完全不理這些官場規矩,“方尚書還敢跟我磨唧,不看他孫子考的那樣兒!” 鄭太后替她把大理寺卿召來,大理寺卿完全沒拒絕,且頗是干練,“臣先去與聞侍衛交接有關證人證據,待娘娘、殿下旨意到刑部,臣立刻去刑部接管官學一干人犯?!?/br> 待大理寺卿告退,榮烺隨口說,“這位秦寺卿瞧著不錯?!?/br> “你不過剛與他接觸。凡人,多看看總是沒錯的?!?/br> 榮烺看向祖母,鄭太后端起茶水,慢慢呷了一口。 第122章 殿下 正文第一二二章 大理寺卿一接手此案,不過三五日,便將各項證據整理清楚,相關罪犯悉數緝拿,以至整個官學的貪賄流程,都梳理的明明白白。 畢竟比起聞峻寧幾人,大理寺是專業中的專業。 待大理寺卿遞上折子,鄭太后將折子拿給榮烺看,榮烺都感慨,“我以為聞侍衛他們查的也算清楚,這起子人當真無孔不入?!边B官學的住宿伙食,都貪墨的明明白白。 官學的待遇是極好的,住宿是一人一屋,屋子能怎么弄錢?榮烺也是看過官學的cao作才明白,原來官學將屋子分三六九等,第一等裝潢奢華,墻壁上掛的都是四川蜀錦,屋子不大,一應擺設皆紅木家俱。 想住這樣的屋子,一年得掏二百銀子。 次等無蜀錦糊墻,擺設也是次一等的硬雜木。這樣的,一年一百兩。 再有次次等的,便是楚地谷皮紙糊墻了,擺設便是松杉之木所制。這樣的,一年五十兩。 不入等的,免費住的,屋內白墻青磚地,舊床舊桌各一張,也是干凈清爽的。 當然,這些銀子也不是官學直接收,乃官學生“自己尋了工匠裝潢”。 大理寺卿文筆直白,官學生入住時一般都是不入等的那種屋子,若出身富貴的學生自然住不得那樣的屋子,便會提出自己裝潢擺設。jg 只是尋常工匠難道能隨意入官學? 這時,學生便會派管事去找官學溝通,最后學生出銀子,必得用官學指定工匠,方可修整屋舍。 那二百兩、一百兩、五十兩的等級,是裝潢等級。 少了這銀子,人家工匠根本不接這生意。 再有官學伙食,原也有嚴格規定,早上的炊餅要三兩一個,廚下便減為二兩。至于雞魚肘rou之物,更是對半貪分。 且此事也做的極為巧妙,官學有固定采購菜蔬rou食之地,直接價錢比市價貴一倍,從源頭便把銀子貪了,且不露形跡。畢竟許多家中顯貴的官學生不屑官學膳食,每日都是打發小廝去外頭酒樓定了酒菜享用。 官學的伙食銀子,原也用不了那些。 至于這些貪了的銀子如何分成,枝枝蔓蔓更為細致。 大理寺也都詳盡清晰寫入折內。 榮烺足足看了一刻鐘,方將大理寺的折子看完。大有官學修繕建設,小到筆墨紙硯,就沒有伸不到手的地方。連冬天學里用的炭,都能弄一半出去變賣了。 “這不是一人貪,是一伙貪啊?!睒s烺感慨。 鄭太后問榮烺,“這要如何處置?” 榮烺說,“依法處置。只是我看官學這起子官學折騰這些年,無非就是為了銀子。既如此,除了追回貪墨銀子,再在他們貪的數目上罰銀一倍。也讓他們長長教訓。等有空我去官學看看,倘有需要修繕的地方,直接用這銀兩就能修繕了,省得戶部再撥銀子?!?/br> 榮烺還把折子給姜穎幾人看過,用榮烺的話說,“咱們一起長長見識?!?/br> 姜穎說,“這要是嘉平關,敢這樣貪墨的人,都拉出去剝皮示眾?!?/br> 榮玥嚇一跳,覺著這也太血腥了些。但這官學貪墨的也委實過分,榮玥說,“竟沒他們伸手不到的地方?!毕肓讼?,“哎,的確不容易發現,官學雖然飯食紙筆皆免去費用,肯定沒多少人用官學的紙筆、在官學吃飯的?!?/br> 鄭錦有些奇異,“玥玥姐你怎么知道?” “因為宗學也是這樣啊。像我阿弟,讀書都是家里給送午飯,紙筆也是家里備好的,也不在宗學住。我聽他說,宗學住的很不好,墻都是石灰涂的,一點兒不防蟲?!睒s玥有些天真的說起宗學,“只有家境不好的宗學子弟,才會在宗學吃飯。我阿弟很怕蟲子,他屋子是用花椒涂墻,防蟲?!?/br> 最后榮玥總結一句,“官學比宗學好,肯定比宗學子弟更講究啊?!?/br> 榮烺有些意外,“官學竟比宗學了?” “肯定的。官學里都是官員的孩子,宗室多在藩地,即使在朝,也是閑散職司居多?!睒s玥宗室女出身,對宗室比較了解。 顏姑娘說,“所撥銀兩應該是大致相仿的,宗室只會給官學多,不會比官學少?!眏 榮玥意外,“是這樣嗎?可我聽我阿弟說,宗學伙食可差了,都沒幾片rou。米飯也硬,一聞味兒就知道是前年陳米。炊餅蒸的像石頭一樣?!?/br> 榮烺唇角一翹,“那這回正好,明兒咱們先去官學,然后再往宗學瞧瞧?!?/br> 榮烺說,“你們都別把消息漏出去,我還得請幾個有見識的大人同行?!?/br> 榮烺從顏姑娘手里收回折子,隨便一劃拉,定下:顏相、齊師傅、史太傅、丁相,以及新入榮烺眼的大理寺秦少卿。另外還有郢王、宗人府理事官一名。 待傍晚榮綿放學來萬壽宮,榮烺把大理寺的折子給兄長看,榮綿也是大開眼界,嘆為觀止,“區區官學,竟能貪墨至此?!?/br> 榮烺道,“若不是眼見,誰能信?” 榮綿道,“必得重懲,方能以誡后來人?!?/br> “這不急,自有朝廷法度管著。哥,我想明兒去官學瞧瞧,咱們一起去,看看官學到底什么樣,以后官學重立規矩法度,咱們也心中有數?!?/br> 榮綿說,“我原想這月出宮往戶部去的?!?/br> “戶部什么時候都能去,官學關乎到以后一大批中低官階官員的人品問題,咱們可不能輕忽。戶部無非就是銀子、賬目,你什么時候有空,都能去,或者召戶部尚書過來問話,也是一樣的?!?/br> 榮烺看她哥還在猶豫,說一句,“我邀請了顏相、齊師傅、史太傅、還有丁師傅一起去?!?/br> “你還把顏相叫上了?” “當然了。顏相族中也有孩子在官學讀書,顏相上呈的關于官學的折子,哥你也看到了,見地卓絕。這次咱們是實地查看,以備將來重立規矩?!?/br> 榮綿便應了。 榮烺悄悄在她哥耳邊說到宗學的事,榮綿低聲道,“這事應知會郢叔祖一聲?!?/br> “那就打草驚蛇了,咱們得去個愣不防,那邊兒根本沒想到咱們會去,他們跟以前一樣,咱們才能看到宗學的真正模樣?!?/br> 這話自然在理,榮綿道,“我就擔心宗學有不體面的地方,豈不讓郢叔祖丟臉,他畢竟是宗正?!?/br> “丟臉改了就行。做事比丟不丟臉的重要?!?/br> 榮烺比較堅持,榮綿也就聽他妹的了。 待明日,兄妹二人帶著各自伴讀乘車到官學,顏相等人來的更早些。昨日收到帖子的郢王也早早到了,他心下頗為滿意,想著給榮烺的寶石首飾沒白送,小孩子好糊弄,這不,如今官學的事,榮烺就想著他這位叔祖,想是要聽一聽他的意見。 尤其是對著顏相等人,郢王心下更有一種說不出的優越感。哎呀,朝中官員也不過如此,一個小小官學,都叫你們弄的烏漆嘛黑,不成個樣子。 不過,郢王對丁相是很客氣的,他二人頗有舊交情。閑聊幾句,頗為和樂。 官位最低的便是正三品大理寺秦少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