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云卿起身送他，珠寶隨著姑娘的幅度微微一滑，在鎖骨下的心口瀲滟，哪怕是隔著衣料，程書聘的瞳仁已覆了層暗色，如有實質般穿透而入。

    “放浴室里了?！?/br>
    程書聘說了聲：“謝謝?！?/br>
    蘇云卿有些不好意思，“比起你送的，我的就只是一件衣服?！?/br>
    程書聘眸光從珠寶往上挪，對上她的清瞳：“程老師問你個問題，酥酥大于珠寶，那酥酥做的東西跟珠寶比，誰更貴重?！?/br>
    這是一個邏輯推導題，蘇云卿在程書聘出差前當了他好些天學生，此刻回來還不給她出師。

    “你想表達的是衣服大于珠寶，對嗎？”

    程書聘的指腹輕點了下她鳥喙似微翹的鼻尖，笑：“聰明?！?/br>
    程書聘進了浴室，蘇云卿又在鏡子前看這枚項鏈，想解開，但這枚珠寶的鎖扣特別，她看不見，又不敢貿動，于是只好等著程書聘出來再解開，此刻看著自己，就像一個掛了金主牌的爆發富婆。

    這會門外有人在敲，蘇云卿開門，瞧見程宴時仰頭問她：“堂叔叔呢，他答應給我禮物?！?/br>
    他雙手一攤，就像萬圣節里不給糖就搗蛋的小鬼，蘇云卿說：“他在洗澡，你等他出來?！?/br>
    程宴時就溜了進來坐在溫莎椅上晃短腿，還以為他會守著浴室門，沒想到守的是程書聘的行李箱。

    她不由笑了聲，“冷不冷，還只穿了中褲?！?/br>
    小男孩的打扮頗為西式，小皮鞋高筒襪配中褲，雖然屋子里有暖氣，但蘇云卿還真替他冷，剛想著要不要給他一條小毛毯，腦子晃了下，糟糕。

    “宴時，你先出去一下好嗎，一會你堂叔叔出來，一定給你變出手信?！?/br>
    “不要，我已經在下面等得夠久了！”

    蘇云卿無奈，走到衣柜前找程書聘的睡衣，放到床上，“你叔叔忘了帶衣服進去了，我們出去一下，讓他出來拿?！?/br>
    程宴時皺眉：“他是男人我也是男人，我為什么要出去?！?/br>
    好有邏輯啊。

    蘇云卿抬手撫額，忽然想了個辦法，“我們不如趁這會玩捉迷藏吧，誰贏了還能多一份禮物?！?/br>
    程宴時眼睛亮亮，從椅子上跳下來，“好！”

    蘇云卿說：“那誰躲，誰捉?！?/br>
    程宴時想了想，“你躲起來，我捉你！”

    蘇云卿掀開窗簾，“我讓你，你在里面數數，我就不會藏在這里了?！?/br>
    程宴時好像明白了游戲玩法：“那我以后捉迷藏也藏起來數數！”

    蘇云卿摸了摸他鹵蛋似的圓腦袋：“我們宴時真聰明?！?/br>
    等他開始倒數三十秒，蘇云卿忙拿起程書聘的睡衣輕敲了下浴室的門，心跳撲棱，咔噠，門鎖擰開，蘇云卿低著頭把睡衣遞過去，小聲道：“宴時的衣服我還沒給他做好，他看見你有新的肯定又要生氣了，你先換下來……”

    “十九、十八、十七……”

    程宴時倒數的聲音從窗簾里傳出來，程書聘眉梢微挑，卻不急著接衣服：“我穿上了，你先看看怎樣，我再換下來?！?/br>
    蘇云卿眼睫微微顫起，男人洗過澡，摘了眼鏡，濕漉的額發垂下，眉眼里還蕩漾著柔水，他生得冷白，洗了澡后更是干凈清澈，這套唐裝上衣有兩件，內白外黑，雙立領，修長的脖頸上點綴了一圈白色，仿佛點睛的亮，其余的任何修飾都不需要，剪裁得體的垂感唐裝顯得他寬肩薄背，過去的人常說的落拓不羈，瀟灑慵懶，在此刻淋漓盡致地于程書聘的身上煥發了。

    她一雙眼睛亮亮地看他，如月色倒映下的湖水。

    “三、二、一——”

    突然，程宴時的倒數截止，蘇云卿聽見窗簾掀動的聲音，嚇了跳，衣服往他懷里塞，哪知下一秒腰就被他攬上，帶進了浴室。

    心跳因為緊張而起伏不停，她低頭聽見浴室門被他鎖上的聲音，頭頂是程書聘的話：“我可沒那么多禮物給你當捉迷藏的籌碼?！?/br>
    蘇云卿咬了咬唇，“你怎么聽見了?！?/br>
    程書聘靠在她面前的流理臺上，他身上的熱氣和這里未散的水蒸氣裹在一起，氤氳成更大的熱浪朝她壓來，她雙手將睡衣捧上，“你先換了，我過十分鐘出去，他找不到我就自動輸了?！?/br>
    程書聘目光凝在她臉上，緩聲道：“你要我在這兒脫？”

    蘇云卿覺得這有什么奇怪的，“這兒是浴室啊，你換了出去，抓到程宴時給他禮物，他肯定忘了我?！?/br>
    男人如墨水的眼眸看了她一眼，“那你轉不轉過身去？”

    蘇云卿頓時瞳孔睜大，猛地雙手捂眼面壁思過。

    沒一會兒，身后傳來衣料窸窣的聲音，玻璃鏡上黏著霧氣，有水珠緩緩滑下，凝成了水線，她盡量小心地呼吸，以免被這沐浴的熱氣嗆入咽喉。

    “你做的衣服很合適?！?/br>
    他說：“不知你看了滿不滿意?！?/br>
    蘇云卿被他忽然的開口嚇得心跳一緊，“關鍵是你滿意?！?/br>
    程書聘：“我在挑東西這種事上一向不擅長，只知道看價格，貴的就是好的?！?/br>
    “那你容易被騙?！?/br>
    程書聘：“別后悔就行?！?/br>
    蘇云卿低頭盯著門鎖，“你、你是因為公司的事臨時趕回來的嗎？”

    “不是?！?/br>
    蘇云卿心跳“滴答”一下，像花灑上沒有完全排完的一滴水墜在地上發出的聲響，“你出差前教我的那些事，我可能有些沒做好?！?/br>
    不管怎樣先認個錯，蘇云卿盯著脖子上的那枚火油鉆說：“公司有好多事等著你拍板，我這個學生還學得不夠?！?/br>
    程書聘的腳步聲從她身后傳來，一步步像踩在她心蕊上，她肩膀顫顫地縮了下，指尖剛握上門鎖，手背就讓一道生熱的大掌覆上，他們幾乎同時握住門把。

    “滴答”

    斷線的水珠又墜了下來，汪出一灘水漬。

    蘇云卿指尖發了麻，聽見他低沉又溫柔的嗓音落在她耳邊：“所以我這位園丁老師得趕回來，給我的玫瑰園，鋤一鋤?！?/br>
    作者有話說：

    今晚沒有二更，不能熬夜了寶貝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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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 犬馬

    ◎【一更】不敢，不是不想?！?/br>
    蘇云卿的掌心濕漉漉地泛著汗, 就貼在門把上，程書聘的掌心還覆在她手背，像是要往下擰, 而這時, 門外傳來程宴時的聲音，蘇云卿鬼使神差地攏緊了門把手, 不讓他開門。

    這一瞬似有菡萏在荷花池里被雨水砸中, 花蕾欲開。

    她低著頭, 不敢呼吸太多他的氣息，十分鐘太難熬, 心跳也幾欲膨脹。

    突然外面有人敲門, 程宴時在喊：“叔叔, 云卿，你們在里面嗎？”

    蘇云卿做賊心虛，抬頭朝程書聘搖頭, 眼里祈求，騙一個小孩而已，至于這這般緊張, 連臉都紅透了，比脖子上掛的火油鉆更艷麗幾分。

    “怎么了?！?/br>
    程書聘的聲音沉穩低落, 像是與她說話, 又像是同門外的程宴時說的。

    “她藏起來了, 屋子里都找遍了，就剩下這里！”

    程書聘眸光低壓, 瞧見蘇云卿指了指門外, 他會意, 說：“那你出去找?！?/br>
    程宴時：“外面那么大, 叔叔幫我一起找?！?/br>
    聽到這話，程書聘眉梢微挑，眸光落在蘇云卿身上，她烏黑的眼珠子一轉，點頭，然后悄悄藏在門后，指尖小心翼翼地從他掌中抽出。

    蘇云卿抬眸，撞見他含笑的眉眼，像是笑話她，又怕程宴時聽見聲響，在她耳邊輕輕掃了句話：“他四歲，你也四歲啊?！?/br>
    她耳朵癢，抬手摸耳垂，現在已經不是送禮物的問題，而是讓一個小孩瞧見他們在浴室里的問題。

    “咔噠”一聲，蘇云卿忙躲進門角，程書聘的寬闊身影堵住了門，一手就把程宴時攔腰夾在臂彎下，另一只手把門帶上了。

    她在這一刻松了口氣，低頭靠在門上，也不知是因為打發走了程宴時，還是，程書聘終于出去了。

    -

    吃過晚飯，程宴時拿著程書聘給他的立體拼圖廢寢忘食地玩，蘇云卿見他坐在地毯上陪小孩，絲毫沒有要上樓的意思，有些著急，于是走過去坐在他旁邊，指尖悄悄扯了下他的衣角。

    程書聘的視線轉而落在她身上，低聲問：“怎么了?！?/br>
    這時坐在對面的陳慕瑾看得一清二楚，無語地瞪了眼程書聘：“出門那么久，回來還不去好好陪陪云卿，喜歡小孩就自己抓緊啊?！?/br>
    蘇云卿愣住，就見程書聘已經站起身，彎腰牽起她的手，說：“走吧?！?/br>
    蘇云卿懵懵地，跟在他身后小聲說：“奶奶是不是誤會了，我是有正事跟你談?！?/br>
    程書聘單手插兜，斜笑地看她一眼：“那你再去跟她解釋？”

    蘇云卿：“……那，那還是說正事要緊?！?/br>
    程書聘擰開臥室的門，讓她先進去，自己則把門反鎖上。

    蘇云卿將資料放在辦公桌上，轉頭，見程書聘彎身從床頭柜里拿了個計生用品，拆開，灌水，然后丟進垃圾桶里。

    流程嫻熟。

    她低著頭，雙手握了握筆桿，等程大老板坐到辦公椅上，她連忙開口：“您看一下資料，這個工廠的工藝很好，我看了下周圍的土質，是做莨綢的最佳環境，而且全國能做這種非遺絲綢的大型工廠寥寥無幾……”

    程書聘長腿交疊靠在椅背上看她：“我們現在是以什么關系在談？”

    蘇云卿張了張唇，話說到一半頓住，程書聘是個商人，不是慈善家，情懷這種東西他不屑一顧，“下屬?！?/br>
    男人眉梢微挑，“那我們公事公辦，這塊地的規劃就是做商圈，這個舊改工廠最后只會留下一個煙囪作為紀念?！?/br>
    蘇云卿皺眉道：“我看過其他舊改項目，那些都是淘汰的國營工廠，這個絲綢廠的工藝上了聯合國非遺名錄，怎么能是淘汰?！?/br>
    程書聘平心靜氣地看她：“市場化淘汰，不用談了?！?/br>
    蘇云卿見他資料都不看，打開電腦辦別的事了，急道：“那我好歹是你meimei?！?/br>
    男人掌心托腮，眼睛盯著電腦：“meimei要嫁人，她才不管哥哥死活?！?/br>
    “那meimei嫁的就是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