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魚妖
“我知道上人前兩天收服兩只魚妖,能不能麻煩上人放了她們?!?/br> 霓羅低頭看著封妖袋,“這條道行淺,也未傷人的鯉魚我可以放了,但另一條不行?!?/br> “為何?她也沒有傷過人?!?/br> “沒有?”霓羅拿出當天繳獲的青銅笄,“這個是用人之血rou所鑄?!?/br> 桃三娘拿過歷史久遠的青銅笄,惋惜道:“這是她的不假,但其中原由來歷上人可知道?” 霓羅遲疑,良久才說,“不管是什么原因,都不能做傷天害理之事?!?/br> “上人可知道風月情濃,相思絆人心的道理?” 這事相善也想知道,斜眼看去。 霓羅神色微窘,她尚未滿十七,又第一次出山門,怎么會懂這種事情。 “施主在山門外受佛法洗禮百年,卻仍逃不開世俗貪欲?!?/br> 這點桃三娘承認,“小上人說得有理,不過我并不是貪圖羽化成仙,所以不擯棄七情六欲也合情合理?!?/br> 相善聽后點頭,也確實是這個道理,如果人人都心如止水,清心寡欲,那人世間還有什么意思。 看霓羅半響答不出,相善說:“姑娘何必欺負她笨嘴拙舌,有話直說就是?!?/br> 桃三娘嫣然含笑,“我有個故事,想講給二位聽?!?/br> 桃三娘把霓羅請進屋,后命丫鬟奉茶。 開口前她先沉了一口氣,這個故事很簡單,就是不太好講,淺了覺得平淡,深了又怕霓羅想多。 霓羅靜坐恭聽,相善則是閑散地在屋子里亂逛,摸摸茶器,看看花瓶。 都是些劣質貨,半個子兒都不值。 “大約五十年前,這里曾是一間名動南北的歌舞坊,坊中有兩位閉月羞花的舞姬,一個叫梅仙,一個叫月容,月容歌聲如酒似水,但模樣卻不及傾國傾城的梅仙。當時坊中排了一出歌舞,名叫《漢宮》,說的是班婕妤與成文帝的故事?!?/br> “梅仙貌容傾城,扮做婕妤,月容唱腔英武,扮做帝王。歌舞一經推出,就火遍了今日的煌京,文人sao客絡繹不絕,門檻都快被踩爛,其中有位儒雅君子名叫陳公謙也慕名而來?!?/br> - 歌舞曲畢,歌姬要一桌一桌敬酒,月容和梅仙下場賣笑。 她倆都是身經歡場,自然明白該如何分別達官貴人,提著酒,眼睛打量一圈,便知道列位是何人物。 該說什么話,該怎么把人哄得高興。 梅仙較為老練奔放,偶爾聊得開心還會坐到恩客懷中。 不過她今天唱的太累,想著幾杯酒大發完算了。 豈料有狂徒醉酒,胡亂抱著歌姬出言侮辱,還欲行禽獸之舉。 “住手!” 在場人全都愣住。 酒意微醺的陳公謙最看不過這等孟浪公子哥,抄起桌上酒壺,當頭給了男人一下。 霎時間坊中尖叫肆起。 歌姬微蹙眉頭,眸中幽光潺潺,一眼就讓陳公謙沒了魂。 他忘記了說話,失禮地看著歌姬。 “姑娘沒事吧?” 說著他就要上前,坊主忙攔住,水仙花團扇拍在他心口,一下打醒了他。 “多謝公子相救,望日后多多捧場?!?/br> 那歌姬如是說。 幸得佳人一面,見之不忘。 陳公謙想起女子模樣,埋頭提筆寫賦,同窗好友都笑他思春。 陳公謙義正言辭,用“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卑藗€字企圖堵住悠悠嘲笑。 但這并不能改變什么,風月之地的女子,為的就是那黃白之物,哪有真心一說。 陳公謙也不勉強旁人了解,從那日起日日都去捧場。 他也算不上富家子弟,不過世襲父親官位,是個郁郁不得志的文官。 整日奏折呈上,都是石沉大海,所以整日留戀花坊,消遣作樂。 歌舞坊客人絡繹不絕,千金一擲者不計其數,而他卻不參與其中,每次去只是歪躺塌上看歌舞。 日子久了,梅仙終于注意到這號人物,不過每每都寥寥幾語。 陳公謙也從不強迫她飲酒。 墨客文人的謙和胸襟就是一張窗戶紙,來到這里基本都會原形畢露。 但唯獨他從春到夏,從秋到冬,從不改變。 有日敬酒時,他忽然從懷中拿出珠釵相贈,與梅仙說:“我看姑娘頭上的青銅笄舊了?!?/br> 歌姬賣藝都是為了生活糊口,自然不會推脫,“多謝公子?!?/br> 珠釵也不是什么珍貴之物,梅仙也收過不少,在揮霍無度的歌舞坊來說,甚至有點寒酸。 但她卻莫名感覺這珠釵沉甸甸的,抵過千金。 因此也珍愛至極,只不過并未替換頭上青銅笄。 陳公謙數月沒來,再見時,他風塵仆仆,眉宇間疲態盡顯。 見到梅仙時,眼神里帶著欲言又止的炙熱,隱隱藏著澎湃,最后他緩緩沉眸,笑了。 還以為數月不見,他會帶什么珍稀物品,沒想到他攜了兩袖清風,還帶著一株艷麗的月季花。 “來時路上所折,還望姑娘不要介懷?!?/br> 月季花雖然是尋常物,但被他遞過來,卻分為貴重。 “不會,多謝陳公子?!?/br> 他扭捏,低聲試問,“不知道姑娘晚上可有約?” 梅仙聽懂這話外之音,心里忽然有點悲傷,原來男人都是一個樣的。 “沒有” “那...”陳公謙臉頰緋紅,不知道是拉不下臉面,還是臊的。 “那可否與我...” 他磨磨唧唧說不下去,梅仙見狀反顯得很大方。 “陳公子與坊主去說吧?!?/br> 送上門的銀子,誰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