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見面
不知道是前一天跟玉紫和馬老師折騰得太累了,還是和顧準折騰得太累了,江時難得得睡了一個大懶覺,在床上睜開眼的時候已經八點鐘了。即使是十月末的春城,天也大亮了,雖是一個曾經輝煌的工業城市,但春城的綠化做得好,天空總是一望無際的藍,空氣質量也很高。江時睡覺的時候喜歡縮在遠離門的墻邊,顧準就睡在她右手邊。她睡覺的時候總來回翻,還不喜歡挨著人,她倆就經常各睡在床的兩邊,中間的空地都能再加一個人。 江時看向顧準,他還沒睜眼,大晚上出來折騰了他一趟,恐怕他也累了。江時一看手機,楊慧晨給她發了消息,雖都在春城,但因為江時一直在備考,和她也就每個月的月末一起吃一次飯,楊慧晨約在了今天中午十二點她公司旁邊的海底撈,估計那個時間她剛下班。 今天是個好天氣,江時在這個小屋子里唯一的窗戶前向外張望,外面的景色她已經無比熟悉了,那是綠園區最大的公園——雕塑公園。雕塑公園不僅是綠園區最大的公園,也是春城最大的公園,江時大學時和室友去過一次,里面只有樹和湖,沒什么游玩的設施,唯一算有點看點的就只有一個音樂噴泉,所以去那的年輕人很少。整個公園占地面積實在太大了,公園又建在丘陵似的地段,上上下下的路高差特別大,很難走,來玩的人大都開觀光車。春有杏花,秋有黃葉,這兩季的游客會多些,到了現在快初冬的時節,春城的風又干又冷,公園里沒幾個人。 呆呆地看著的時候,顧準已經醒了,站在江時的背后抱住了她,兩條胳膊搭上了江時的腰。顧準身上江時最喜歡的部分就是胳膊,他沒有特別壯,但也有些肌rou,胳膊的線條很流暢。他本就生得白,突起的血管青青的,小臂看上去就像是某種植物,很有生命力的樣子。 “楊慧晨約我中午一起吃飯,我們抓緊走吧,本來起得就晚,再呆一會就得直接去吃飯的地兒了?!苯瓡r拍了拍顧準的手,轉身去拿插在插座上的充電線?!爸形鐜c,你倆準備吃什么?”剛抱了一會就被撒開,顧準不免失落,但也無可奈何,他知道讀書和學習對江時意味著什么,也明白考研對江時意味著什么,那是從漫長的機械、麻木和窒息里解脫,是結束溺水生活的解藥。 “十二點,吃火鍋,海底撈欸,好久沒吃了?!苯瓡r很開心,見面雖不多,但楊慧晨從她16歲開始就是她最好的朋友,那是顧準或是其他所有人也無法撼動的位置?!拔医o你講過我們倆的故事嗎?”江時難得地跟顧準講她自己,她不太擅長把自己的情緒和經歷分享給別人?!皼],那你講講唄?!鳖櫆首叩浇瓡r旁邊,抱著她,兩個人像是纏在一起的樹懶,搖搖晃晃地走到了床邊坐下。 “長白鎮的夏天特別悶熱,我們高中的教室不算大,但一個班有快六十個人?!鳖櫆事牭煤苷J真,雖然兩人家都在長白鎮,但他的高中是在市里的高中讀的,對長白一中的情況并不清楚?!半m然熱得要命,但我們班在的教學樓是老樓,好像是電路老化得厲害,如果每個班都用風扇,電力就要癱瘓了?!薄澳悄阍趺催^得,你那么怕熱?!鳖櫆蕟柕?,畢竟八月份呆在寄宿學校的時候,江時三個風扇一起吹的場面屬實是讓他震驚了一下。 “就那么挺著唄,我到現在都記得班級里那種粘膩又燥熱的空氣,那空氣根本不流動的,感覺是停滯的似的。我坐在那種木凳子上,屁股粘在那種很薄的校服褲子上,濕了干,干了濕,我都能很清楚地感受到我的汗從脊梁骨上流到后腰上,然后沾到校服上?!苯瓡r講得如臨其境,縮了縮肩膀?!斑€好已經過去了,以后再不會了?!鳖櫆拭嗣砭淼念^,把她左側的頭發別到了耳后,可能是沒被曬到的緣故,她的耳朵比臉白很多,臉色有些發黃,耳朵卻和他差不多白嫩。 “就是那么熱,那么惡劣的環境。有一天楊慧晨的朋友去商店買了雪糕,分給她一根。我們年紀在五樓,教學樓離小賣部又遠,下課時間就十分鐘,來回一趟累的要命,我們倆都懶得去,一個學期也去不上幾次。就在那種情況下,一根雪糕真的太珍稀了,誰知道她竟然沒舍得吃一口,一整根都給我吃,她那么貪吃的人,我現在想想還覺得很震驚。她高中的時候像一匹隨時隨地都空肚子的狼,上課的時候在下面偷偷吃辣條、面包、包子啥的都不是新鮮事兒了,我當時都怕她啃桌角。 所以你知道我有多感動,我到現在都記得那根雪糕的牌子?!鳖櫆市α似饋?,是笑她眉飛色舞的神情,他其實很能理解她所描述的那種感動,雪中送炭確實是頂難的事?!翱熳呖熳?,這都八點半了?!苯瓡r回過神來,趕忙站起身來催促他,兩人就一前一后地走了。 江時走到宿舍的時候已經快九點了,開鎖進門后,沒想到玉紫和齊韻寒都沒去自習室,倆人整整齊齊地躺在床上,雖然有點奇怪,江時也沒有過多言語,從飲水機里接了水,拿上杯子和鑰匙就出了門,去自習室了。 江時怕中午趕上午高峰,特意提前一個半小時去坐公交,沒想到一路順暢,換乘時間短得出奇,她到飯店的時候才將將十一點。一看時間還早,江時就四處逛逛,看到一家花店,就進去買了只香檳色的玫瑰,準備吃飯的時候送給楊慧晨,她倆每次見面,江時都會這么做。 沒等多久,熟悉的呼喊好像從少年時代刮進了江時的耳朵,“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