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玉 第207節
他松了一口氣,別人不過是起夜罷了。 這個幾個弟子,修為不過是筑基上下,還未能夠夜間視物,在這深夜,又是不熟悉的地方,起夜找上一兩個同伴也是正常。 只不過他看著那幾個顯然不是同個宗門的弟子,心中有些納悶,現在的弟子人緣似乎都有些好過頭了,只需相處短短半日,關系便能親密到一同起夜的地步。 他看著那群弟子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之中,猶豫片刻,還是沒有放出神識去查探他們的動靜。畢竟別人幾個擺明了是起夜的,他若是擅自偷聽,難免不敬與不雅。 這么想著,他轉了個身,不去看向那幾個弟子的方向。 一夜無事,秋白回來后也同他道,那日那幾個死去的碧華閣弟子埋下的布包好好好地在原地。秋白生怕打草驚蛇,并未走近過查看,只是用神識去檢查了一番。 “那天看到他們放下那布包,我也有留下過一道神識??赡巧褡R沒有被人觸動過,說明我們離開的時候也沒有人去碰那布包?!鼻锇捉忉屩?,“但是我去檢查的時候,也并沒有查看到什么異樣。和他們接頭的人應當是還未找到那布包?!?/br> 修為到了秋白這般地步,神識查探出來的畫面早已與眼睛無異。況且神識更為敏銳,更加能夠察覺出rou眼都未見到的細節,若是連神識都未曾發現什么的話,即便rou眼再看幾回,也難以看出破綻。 步驚川第二日也見到那些同他一起被困在此處的弟子神色如常地從房中走了出來,繼續中氣十足地站在庭院的門口叫罵,看起來似乎并沒有什么問題。 然而,步驚川注意了一下昨夜見到的那幾個一同起夜的弟子,他們各自同各自宗門的人站在一處,相互之間仿佛不認識一般,并沒有眼神接觸。 步驚川有些奇怪,各個宗門之間并沒有阻止弟子交好,除非有世仇的宗門,不然也不會干涉弟子之間的人際關系??墒沁@幾個弟子昨夜還一同起夜,今日白天卻像是誰也不認識誰那般,總不可能這么多個宗門都是世仇,相互之間認識的關系不能擺上臺面罷? 這么想著,步驚川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只是那些弟子神色如常,同自己宗門的人交流起來也是極為正常,他們的同門并沒有發現他們的異常之處。 他將昨夜發現的異常與秋白描述了一遍,二人便都開始觀察起這幾個弟子。只是一日過去了,也還是未再發現什么蛛絲馬跡。 等到夜幕再次降臨,秋白還打算留下來同步驚川一道觀察,只不過到最后還是被步驚川勸走了。 步驚川總覺得在那城郊,或許會有更多的線索。 今夜,當夜間的蟲鳴聲響起后,與上一夜幾乎是差不多的時間點,又有弟子起夜。這回步驚川長了個心眼,開始打量著那幾個起夜的弟子。 第一日起夜的弟子一個沒少,卻又多了幾個昨夜他不曾見到的弟子,他們結伴走向茅房,即便是同行,他們之間卻沒有半句交流,靜得詭異。 多出來的那幾個弟子也是屬于不同宗門的,他們便如前一夜那般,直直地朝著茅房走去,頭也不回。 步驚川看了許久,只看出這批弟子當中為數不多的共同點便是,他們正是這些被帶到此處的弟子中,修為最弱的一批。 ……若是這里有什么問題,那他們成為第一批中招的人,似乎也很正常。 只是步驚川有些弄不明白,這處院落也未被他發現有什么異常,到底是什么東西使得這群弟子陷入這種異狀? 莫非是飯菜?可步驚川與秋白分明已經將那飯菜檢查過一遍了,非常確定里面并沒有問題。 而若是說此處有什么氣味會影響到他們的話,步驚川與秋白這兩日來大部分時間都在此處,也從未聞到過什么異常的氣味??偛粫且驗樗诵逓檩^高,才沒有察覺出此處的異常? 步驚川百思不得其解,可又不敢上前貿然查看那些弟子的狀況。他們這般異常的狀況,若是暗處有人在指揮著他們,他的忽然出現說不定會叫那個暗處的人做出些什么事來。且人若是進入到這種狀態,若是貿然打斷,恐怕也會叫這些弟子本身受到傷害。 步驚川決定再等一日。 白天,秋白回來的時間比昨日要晚一些,面色也不怎么好看,因此步驚川按捺住同秋白訴說昨日異常的想法,問道:“怎么了?” 秋白眉頭緊鎖,“我在外面遇見了你?!?/br> “我?”步驚川有些驚訝,“可我一直都未離開過此處……” “我知道?!鼻锇椎?,“我見到的那個不是你……而是和你一模一樣的傀儡?!?/br> 第286章 碧華來信·零六·大會生變 秋白今日回來的時間同昨日差不多,只不過他想起昨日步驚川說過的異常,想去看看那些弟子失蹤后會不會造成什么影響,于是便繞了遠路,去尋了他們第一天被引過去的院落。 他特地記了那些同他們一起,被關在了那個院落中的弟子的臉,然而他卻驚訝地發現,那些弟子也都安然留在此處,并沒有失蹤。 他觀察了一陣,發現似乎并沒有什么異樣。隨后他又尋了人旁敲側擊,也得知未有人發現他們曾經離開過一段時間。 也就是說,他們被帶走的時間中,有人將被帶走的人做成了一模一樣的傀儡,放在了此處。 然而,這些傀儡看起來與常人無異,記憶也似乎與原主分毫不差,因此并沒有人察覺到異常。 他甚至在長衍宗落腳的院落中發現了步驚川的身影。 秋白緊盯著那個熟悉的背影,等了許久,終于等到步驚川單獨離開,于是跟了上去。他清楚在那個院落中的陣法困不住步驚川,步驚川也有可能是因為擔心師弟師妹才在這處出現,因此他一開始并沒有往傀儡上想。 他抱著那個可能是真的步驚川的想法,跟蹤了一會兒,卻驚訝地發現,眼前那個“步驚川”,言行舉止幾乎與他記憶中的一模一樣。 可他后來并沒有掩蓋自己的氣息,以步驚川的修為來說,是能夠輕易察覺到他的存在的,然而眼前的這個“步驚川”卻似乎并沒有發現他。 秋白心中奇怪,攔下了這個“步驚川”,見到步驚川的臉這般一臉陌生、甚至帶了些敵意地盯著自己,秋白難免還是覺得有些失落的。 因此,他更加肯定自己的想法。 他攔住“步驚川”的去路,“步驚川”無路可走,有些惱了。 眼前的“步驚川”問道:“這位道友,不知將在下攔在此處,有何貴干?” 秋白看著他的眼睛,眼前這個人同他記憶中分毫不差,分明是一樣的皮囊,可他光是看著這張臉便覺得陌生。 “閣下姓甚名誰?”秋白問道。 “步驚川”皺了皺眉,面上閃過一絲不喜,卻還是道:“在下長衍宗步驚川?!?/br> 秋白挑了挑眉,道:“那閣下與步維行是什么關系?” “他是我師父?!薄安襟@川”警惕道,“你又是哪個宗門的,問這個做什么?” “我也是長衍宗之人?!鼻锇走肿鞗_他笑了笑,那笑容卻很冷,笑意不達眼底,“可我為何從未見過你?” “放肆!”“步驚川”大聲道,“我師父乃是長衍宗宗主,你說你沒見過我?我也同樣沒在長衍宗見過你這人!” 秋白的面色徹底冷了下來,一字一頓道:“不過是個贗品,還敢拿他的名頭壓人?” 步驚川聽得秋白描述,下意識地吸了一口涼氣,“……你不會對他動手了吧?這不是打草驚蛇……” “沒有,”秋白道,“我不過是口頭嚇唬了他幾句,沒有動手,后面放他跑了?!?/br> 只是放跑了之后還會不會打草驚蛇,那也不得而知了。 步驚川有些哭笑不得,“還好你沒動他?!?/br> “他長著你的臉?!鼻锇渍f著,伸出手指輕輕摩挲了一下步驚川的臉頰,“即便我知道那只是個贗品,但是對著你的臉,我下不了手?!?/br> 步驚川臉上有些發燙,一下子不知該如何回應才好。 他生硬地咳了兩聲,“說正事?!?/br> “嗯?!鼻锇讘艘宦?,卻還是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的臉,害得步驚川滿腦子都還是秋白方才那句“他長著你的臉……對著你的臉,我下不了手”。 “他同你很像,非常像?!鼻锇椎?,“而且他似乎知曉長衍宗的很多事情,他從長衍宗的院落中出來,你的師弟師妹也找過他聊天,但是他應對自如,回答連我都挑不出毛病來,你的師弟師妹們自然也沒有發現異常?!?/br> 步驚川皺起了眉頭,“但是你剛剛說……” “對,他說步維行是你的師父?!鼻锇椎?,“這一點很奇怪?!?/br> 步驚川后來認步維行與岑清聞為義父義母的事,除了他們幾個當事人,便只有秋白與個別幾個長老知曉此事。畢竟叫了這么多年的師父,步驚川也有些習慣了,沒法輕易改口,加之步維行不想為他惹上麻煩,于是他們對外還是以師徒相稱。 因此,那些師弟師妹們也只當他是掌門的徒弟。 “并且,”秋白頓了頓,臉上的表情有些委屈,“他還不知道我是誰?!?/br> 雖然眼下還在討論嚴肅的事,然而步驚川還是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他伸手揉了揉秋白的腦袋,“誰讓你太少露面了?!?/br> 與他們同行的師弟師妹只知道莫名其妙多了個人,步驚川沒有明說,他們只得背地里猜測。然而二人即便與師弟師妹同路一道來到這碧華閣,可大部分時間其實也不與師弟師妹在一塊,更別說交流了。 因此,就連師弟師妹們也拿不準秋白到底是什么人。 “但是也很奇怪?!鼻锇椎?,“那些同我們一道被困在此處的人,他們就算修為再弱,再不引人注目也好,我也是見到了他們的??善?,我在哪里都沒有尋到屬于我自己的那個傀儡?!?/br> 這可難住了二人,如今各處都有事情,然而得到的線索卻亂成一團,完全沒有頭緒。 城郊那邊仍舊沒有異常,而這院中的人,步驚川也將他們的異常之處同秋白說了。 這三方事情,似乎根本沒有什么共同點,叫二人遲遲找不到頭緒。 步驚川有些頭疼,感覺再這樣下去似乎也沒什么辦法。便聽秋白道:“不若我將那個假的你帶過來,看看他到底有何處異常?!?/br> 步驚川皺了皺眉,道:“你這是想直接拐了他來?可若是他真的失蹤,又該如何?” 算算日子,折桂大會還有不到半月便要開始了,若是不能趕在這折桂大會開始前找出這人的異常,等這回答會開始后,那般混亂的局勢,說不準會讓他二人追查真相追查得更難。 秋白也有些無奈,便道:“可是我們即便待在這里也沒有辦法……我們自己也未察覺到異常,更沒有追查的頭緒?!?/br> 步驚川想了想,道:“不若去這幾人的房中查看一番,說不定有些其他的發現?!?/br> 秋白點了點頭,他們便挑了一間主人外出的房間,潛了進去。 這些房屋都是統一建的,顯然是為了待客,因此這個房間與原本分配給他們的那一間房并沒有太大的區別。同樣都是兩張床,一張桌子,一面鏡子。 床上擺放著隨意堆疊的衣物和枕頭被褥,將竹制的床板都蓋住了。 這床板用料很好,用的皆是一種名為青金竹的竹子,這竹子材質特殊,經過特殊加工后堅硬如金屬,而后更是作為煉器的重要材料。因此碧華閣作為愛好使用暗器的宗門,便最為喜歡種這種青金竹。 沒想到別處都難尋得的青金竹在碧華閣竟如此多,竟還是能拿去做客人的床鋪。 秋白皺了皺眉,“這青金竹的味道怎么有些奇怪?!?/br> 步驚川知曉他嗅覺靈敏,因此也問道:“可是發現了什么異常?” “這處的青金竹,味道和我在外面聞到的不一樣?!鼻锇椎?,“可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工藝差異的問題?!?/br> 說著,秋白伸手掀開了那個床板,可掀開床板后,二人都愣住了。 便見那床板的另一面,正密密麻麻地趴著無數條透明的爬蟲。 現在是白天,那些爬蟲或許是晝伏夜出的性子,因此并沒有怎么動。然而,二人一將這床板抬起,這些爬蟲見到光后,登時都蠕動起來,拼命朝著暗處爬去。 太陽恰好灑進了他們所在的這間廂房,總有運氣不好的蟲子,透明的身子經不住這太陽的直接灼燒,開始發出“滋滋”的響聲。那幾只被太陽直射到的蟲子登時瘋狂地掙扎滾動起來,只是不多時便沒了動靜,縮成焦黑的一團,掉到了地上。 步驚川蹲下身去,將那只變得焦黑的蟲子拾起,只是稍稍一用力,那蟲子便化成了齏粉,看樣子是死透了。 “沒想到這床下竟然還有這般名堂?!鼻锇椎?,“這些人睡覺的時候就沒有察覺么?” 步驚川卻忽然想到了什么,“碧華閣極擅些旁的手段,像是蠱蟲或是暗器,皆有涉獵……他們總被人認為是愛使些旁門左道,這些蠱蟲,應當不是巧合?!?/br> 他們又去查看了另外的幾間房,同樣在床板底下發現了這些爬蟲。 這些爬蟲白日的時候看著人畜無害的,被他們拿捏在手中,甚至連動都不會動,顯然是人為馴養過的。 而有實力馴養這般多的蠱蟲……步驚川能想到的也就只有碧華閣。 可他們拿這么多蠱蟲過來又是為何?在另一處安排的住所中,可也有這般的蠱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