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玉 第200節
“秋白,”步驚川傳音道,“你去找阮尤的破綻,光憑我們二人,對付不了這鬼魔?!?/br> 秋白也將步驚川方才的嘗試看在眼里,自然知曉憑他們如今的修為境界,自然是無法撼動這鬼魔的。然而他還是有些猶豫,“可你……怎么辦?” 步驚川如今的修為不如他,就連速度也不如他,陣修更偏向法修一脈,鍛體并不是他們的重心,因此,若是步驚川被那鬼魔擊中了,恐怕會直接要了他的性命。方才還是靠著他護著,才叫步驚川險之又險地躲過了一次那鬼魔的攻擊,若是他也走開不能夠護著步驚川的話……他只擔心步驚川會再出什么意外。 “若是我們都在這與他糾纏,我們都會死?!辈襟@川道,“可你若是去尋阮尤,我們多少還能有一線生機?!?/br> 秋白也明白這個道理,只是他回想起前世與今世,自己似乎都不曾幫助東澤,亦無法幫助步驚川。如今在這個致命關頭,他更是深深地察覺到自己的無力感。 “秋白,”步驚川催促道,“我的命,便交到你手上了?!?/br> 然而,他眼下卻是要為了二人的生機,去拼一把。 秋白點了點頭,不再戀戰,在一次躲避中狀似無意地避開了那鬼魔的攻擊,與步驚川分開了。 緊接著,他一轉身,便直直朝著阮尤而去。 他在半空中直接化出獸形,如同一道利刃般,劃破這昏暗的洞xue,直直刺向漂浮在半空的阮尤。 阮尤的注意力一直都放在二人身上,只是cao縱那魔傀實在是消耗了他太多的精力,使得他反應都慢了半拍。他的心思還一直放在步驚川身上,因此,當他注意到向他襲來的秋白,秋白已經來到了他跟前。 是放棄鬼魔的攻擊往回回援?可以鬼魔的速度,下一掌便能拍到東澤身上,以東澤如今這副身體孱弱的修為,他必死無疑。還是讓鬼魔繼續攻擊?可他自己卻清楚,他遠不是衍秋的對手。 他在那一瞬間,猶豫了一下,下一刻,秋白的掌風便直直朝他頭頂襲來。 如今的秋白早已恢復了實力,并且實力比起千年前來說,更是天差地別。當年他可以一手掐死的小崽子,如今卻能夠直接威脅到他本人。 阮尤只是這么一猶豫,那本在追逐著步驚川的鬼魔便忽然間一個趔趄,叫步驚川逃了出去。此刻再追也來不及,阮尤連忙后退,同時召喚著自己的魔傀回援。 殺死這兩人還是其次,可若是自己死在這處,這無主的魔傀將不是那二人的對手。 魔傀瞬息之間回到了他跟前,擋住了秋白的這一擊。 秋白的這一擊用了足足九成的力,饒是魔傀,也被擊得往后退了半步。 然而,魔傀下一刻忽然出手,徑直將秋白掀了出去。 秋白承受不住那一擊之力,向后飛出,直直地撞到了身后的墻上。 阮尤松了一口氣,自己的小命暫時保住了。 他看著秋白撞到了身后的洞xue墻壁后向下墜落,生死未知,應當是暫時無法奈何他,他剛松了一口氣,想讓那魔傀繼續追擊東澤,可他定睛一看,也未發現東澤的身影。 秋白就算受了傷,東澤竟然也是一點反應也沒有,沒有急著上前去查看。 阮尤忽然意識到了什么,身上的寒毛都在這一瞬間豎了起來。 便察覺自己的身側忽然多了一道陣法之力,這陣法之力是傾盡了步驚川所有的靈力,隔絕了阮尤與那鬼魔的聯系,登時,失去了指揮的鬼魔便只能在原地愣愣地站著,不再受人指揮。 一股磅礴靈力朝著阮尤襲來,數年的時間過去,步驚川不再是那個在阮尤跟前毫無還手之力的小陣修了。即便陣修的攻擊能力很差,可他相信,在他的陣法之中,殺死一個阮尤并算不得難事。 更何況—— “這是你第二次傷他?!辈襟@川眼中皆是壓抑的怒火,“上一回,我還未在你身上討回來,便在今日,一并償還了罷?!?/br> 第276章 懸河鬼域·一五 步驚川只能眼睜睜看著秋白重傷墜落,生死不知。而他自己只能站在原地,寸步難行。 心臟像是被人攥緊了一般,幾乎無法跳動。胸腔之中有壓抑得幾乎叫他窒息的疼痛,比起前世他見到衍秋出事時,過猶不及。 他的心中是壓抑不住的抽痛,他保護了兩世的人,便在他眼前受了如此重的傷勢。而他只能看著,無能為力。 他只能壓抑著自己轉頭去查看秋白情況的沖動,趁著阮尤得手放松了警惕,悄然靠近阮尤。這是秋白拼著自己重傷給他換來的機會,他不能這么將這個機會白白地浪費。 那大乘期的鬼魔為了追擊秋白,此刻遠離了阮尤,他正是乘著這個機會,近了阮尤的身,將阮尤與那鬼魔的聯系切斷。不然,他都不知該拿這鬼魔如何是好。 “你殺了我也沒用?!比钣纫庾R到自己落入了步驚川的陣法之中,他強壓下自己的驚慌失措道,“這魔傀已經造出來了,你即便殺了我,也無法摧毀這些魔傀!” 步驚川心中一驚,他只知普通的魔傀只要殺死主人,便可將魔傀摧毀,可那畢竟是普通魔修煉制出來的。 更何況,這些并不是普通的魔修傀儡,而是鬼魔。魔修能夠驅動魔修傀儡,這并不奇怪,然而,魔修能夠驅動鬼魔作為傀儡,又是因為什么? 步驚川自己便是陣修,他十分清楚,這般能效,絕不是普通的陣法能夠完成。 至少,他還未見過什么陣法能夠一次性將如此多的魔修——甚至是上一刻還有著自己思維的魔修,在下一刻,全部煉化成傀儡。 再如何,煉化傀儡的工序十分復雜,絕不是一朝一夕之間便可完成,越是實力強悍的傀儡,便越是要經過很長的煉化時間,煉化完成后還需認主——方才他根本沒有見到阮尤有這般舉動。 這樣豈不是意味著,換作任何一人前來,只要能夠其中關竅,都能夠指揮這些魔傀? 這叫步驚川的心揪了起來。他原本只以為,只要處掉了一個阮尤,便能間接地消除這些魔傀,可他想的還是太簡單了,他恐怕無法只是靠擊殺阮尤來了事。而這些大乘期的魔傀,將會永遠是道修的心頭大患。 沒有修為能夠與這些魔傀媲美的道修大能,這些魔修傀儡便一日無法被徹底消除。 “廢話少數,無論如何,今日你的命便要留在這里了?!辈襟@川咬牙道,“剩下的事,就不用你多擔心了!” 話音剛落,一股靈力便直直地沖著阮尤的面門而去,阮尤險險避開,也從懷中取出幾個陣盤??伤吘惯€是最原始的陣盤,在這等修為的修士對決之間,瞬息之間的猶豫也將會成為制勝的關鍵。 便在下一刻,那道靈力直直沖著阮尤手中的陣盤而去,雖未能擊碎那材質上好的陣盤,然而卻叫阮尤再也無法將那陣盤拿在手中。阮尤的手被炸得血rou模糊,登時幾乎見到了骨頭。 驚怒交加之下,阮尤怒吼一聲,將更多魔氣注入到手中,催動著自己的外傷飛快愈合。 可就在他的手剛長出新的皮rou時,他還未來得及催動陣法,步驚川的第二道攻擊瞬息之間又來到了他的跟前。 阮尤再顧不得受傷的傷口,開始催動陣法。魔氣流轉的防御陣法在頃刻之間撐了起來,頂住了步驚川的一擊。 步驚川如今的修為與阮尤不相上下,因此,二人之間誰也奈何不了誰。 這只會是一場鏖戰。 可如今阮尤失去了控制那些魔傀的辦法,更別提旁邊還有一個秋白,秋白即便重傷,可若是秋白拼著一口氣,要與步驚川一同解決他,恐怕他也毫無還手之力。 便在阮尤絕望之際,忽然便聽一聲劍嘯,一道月白身影御劍而至。 來人正是蘇長觀。 這下三人對一人,阮尤似乎是失了所有的勝算。劍修善戰,還有著絕對的修為境界的碾壓,阮尤絕對不是這三人的對手。 阮尤心中暗罵一聲,那鬼王竟然如此無用,竟不能將這蘇長觀再拖延一會兒。 他瞥了眼方才落到地面上的秋白,便見秋白雖大半個身子都被鮮血染紅,然而卻還是掙扎著爬了起來,目光直直地望向他。 步驚川的陣法自然不會阻攔蘇長觀,蘇長觀一路暢通無阻地來到了步驚川跟前。失去了阮尤控制的鬼魔傀儡,空有一身大乘期的修為,卻只呆呆地看著蘇長觀在他們跟前經過,沒有半點阻攔的意思。 被煉成傀儡的規模,是沒有自己的自主意識的,自然不知道要對誰出手。 這下阮尤似乎毫無勝算了。 這下是天都要亡他。 阮尤大笑三聲。 幸好,他并非全無后手。既然這些人將他逼至絕路,那他自然也要這些人留下來給他陪葬! 在這巨大的鬼域底下,那魔脈他也是早就動過手腳的,他用盡了全身力氣在步驚川困住他的陣法之間橫沖直撞,步驚川的陣法再萬無一失,也出現了紕漏。 蘇長觀目光一凜,揮劍朝他刺來,阮尤及時躲避,卻還是被一劍洞穿了肩膀。 如今的阮尤不再像先前那般,以煙霧般的化身示人,因此,這一劍,是實實在在地捅到了他的身體之上。 阮尤的鮮血濺了他自己和蘇長觀一臉,他卻似乎察覺不到肩膀上的疼痛似的,抬頭望向蘇長觀,忽然笑了出聲,“我道是誰,原來是你這個膽小鬼?!?/br> 蘇長觀面色一變,不用想也知曉阮尤接下來的話不會好聽,當即便抽出逐云,準備給他第二劍,結果他的性命。 阮尤趁著這個檔口飛速退開,然而終究因為被步驚川的陣法限制著,無法退開太遠,如今被甕中捉鱉的反而成了他本人。 步驚川指尖一動,rou眼不可見的陣法之力登時牽制住了阮尤的動作,叫他動彈不得。 阮尤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又轉向蘇長觀,道:“當年你師姐為了給你擋住我師父的一擊,魂飛魄散,可笑你竟然還想帶她來到懸河鬼域,用那歪門邪道的辦法將她帶回來?!?/br> 蘇長觀瞪大了眼,當時在場且活到現在的人,只有他一人??伤麩o論如何也想不到,阮尤竟然也知曉當年之事。 阮尤見他臉色驟變,明白自己說到了蘇長觀的痛處,便更加得意,“都說長觀劍尊悍不畏死,沒有弱點,但是只有我知道你的弱點。是我向我師父獻計偷襲你,也是故意讓你師姐見到我師父。你覺得你師姐那點修為,魂魄竟然能夠在我師父手下幸存?真是可笑!” “若是說你作為工具的話,那可是相當地好用?!比钣刃Φ?,“能夠出入北斗星城,還不會讓人引起懷疑的,非你莫屬了?!?/br> 蘇長觀愣在了原地,沒想到師姐當年救下自己的那一擊,是魔修早就籌劃好了的。 而他摯愛之人的死,也只是因為他被東澤所信任著,能夠出入北斗星城。他被看成了一個工具,而他的愛人不過是被人看成了開啟這個工具的鑰匙。這何其可笑。 他一直覺得師姐的死與他脫不了干系,師姐是為他而死,可他卻不知道,這背后的真相,遠比他以為的還要更叫他心痛。 而他這些年間,雖是已經成為了一方老祖,雖然是天下聞名的長觀劍尊,可他仍是那個什么都沒有的小乞兒,還因為他自己的緣故,失去了很多東西。愛人、朋友,甚至,他在不知不覺間,被人利用,以至于背叛了自己的朋友。 此刻,他甚至希望,東澤若是能責怪他也好,能夠恨他也好,他都認了。而不是如最后那般,像是尋常來看他,閑聊幾句一樣,聽他細細說著這些年的遭遇。 “而不出我所料,你為了你師姐,這些年可是明里暗里地幫過我不少?!比钣壤湫Φ?,“真是感人肺腑?!?/br> 步驚川冷聲道:“死到臨頭,還如此多的廢話?!?/br> 他不知道蘇長觀的內心被軟優影響了多少,他只知道,這話傷人得很,阮尤最厲害的不在于他的修為,也不在于他的陣道天賦,而在于他那張嘴。 阮尤隨口便能將誅心之言信手拈來,叫人不得不防。 他兩世為人,與阮尤交手如此多回,自然是熟悉阮尤這般作為的,無非就是想讓蘇長觀自亂陣腳。 而他卻偏偏不能給阮尤這個機會。 蘇長觀也回過神來,“若真如你所說……那么,你便拿你的命,來為我師姐謝罪罷?!?/br> 話音剛落,逐云便再度朝阮尤而去。 阮尤這一回卻不急著躲閃,定定地站在了原地。 “長觀,后退!”步驚川暴喝出聲,卻還是晚了一步。 阮尤靠著方才沖撞出來的間隙,又與魔傀重新聯系了起來,那魔傀一掌襲向蘇長觀的后背,所幸蘇長觀及時察覺,將這一擊躲了過去。 可即便如此,原本的攻勢卻被打亂了,叫阮尤逃過一劫。 “我的陣法修復還需半柱香時間?!辈襟@川言簡意賅。 蘇長觀要以合體大圓滿的修為,應對這大乘期的規模半柱香的時間。 對于蘇長觀來說,雖然越階作戰是常事,然而境界越到后面,層級之間劃分得便越細。更別提合體期大圓滿對上大乘初期了,這一個大的境界差距,幾乎可以說是天差地別,即便是蘇長觀對上了,也要費半條命。 好在這個只是大乘期的魔傀,始終不如真人一般靈活多變,更何況阮尤并不能將這個修為的大乘期魔傀控制得很好,他自己的修為也未曾達到過這個境界,自然是不能知曉一些屬于這個境界才能理解的細節。 然而蘇長觀雖然在修為上低了一頭,可蘇長觀卻是在合體期大圓滿侵yin了數百年的修士,世間恐怕再無修士能夠如他這般,能夠窺見上一個境界的關竅。 蘇長觀卻想也不想,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