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玉 第154節
她以前在北斗星城的藥房當過伙計,自然也認得不少藥草,亦會應付不少傷病,因此這只是她下意識的動作。 可誰知江極卻退后了一步,道:“魔氣?!?/br> 小雨愣在原地。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從江極簡單的話語中,讀懂了他的意思:江極是魔修,身上自然有魔氣,她只是普通人,若是沾染上魔氣會很麻煩。 小雨有些哭笑不得,江極自己的傷都成那樣了,來不及處理,卻還有閑暇顧及她有沒有受到魔氣侵染。 “但是,你的傷……”小雨說著,試圖讓對方知曉自己的好意,她再度上前,試圖查探江極那只受傷的手。 然而江極又退了一步,連連搖頭,將衣袖捋了起來,給她看到了手臂上的傷口。 傷口已經結痂,看那恢復的狀態,想必過不了今日,那痂便能掉落。 也怪她,人族和魔族從外表上看,其實相差無幾,叫她一時之間忽略了對方魔修的身份。然而魔修的魔氣會沖撞到凡人,小雨前些時候才剛受過魔氣侵染,自然知曉魔氣對人到底有什么影響。 好在魔修與道修一樣,傷口愈合的速度都會比凡人快上許多,即便是深可見骨的傷口,在他們身上不消半日便能痊愈。 小雨放下心來些許,然而先前在藥房工作的習慣叫她不自覺嘀咕著:“就算愈合了也會痛啊……” 她本以為這般嘀咕,江極并不會搭理她。誰知江極卻聞聲抬頭,極為認真地道:“現在不疼了?!?/br> 小雨不由得噗嗤笑了一聲,也不只道是不是被江極給逗的。 趁著還未有人看向他們這邊,小雨忙道:“先前的事……謝謝你?!?/br> 江極的動作忽地一頓,搖了搖頭。 待到東澤好不容易安撫好商隊的人們,一轉頭,便發現小雨與江極站得極近,似乎還在說些什么。東澤不由得皺了皺眉,上前幾步,站在二人中間道:“當心被魔氣影響?!?/br> 小雨只點了點頭,沒說什么。 東澤這時才有空問一問江極,那日的情況。 方才被東澤這般擋在了中間,江極也不見惱,東澤問起先前的事,也一一回答了。 “你說襲擊他們的山匪當中有道修?”東澤不禁皺起眉頭,他心中其實已經信了江極的話語。商隊中原本有修士隨行,若非遇上了其他道修的存在,照理說,普通山匪是無法奈何他們的。 只是…… “能夠修煉得小有所成的修士,條件定然不差,為何會淪落到助力山匪的程度?”東澤只是自說自話,將心中的疑惑道出。 他本來沒有指望江極能說上什么話,卻見江極搖了搖頭,道:“他們似乎都是從宗門出來的,我看到他們穿著一樣的衣服?!?/br> 這信息卻叫東澤心中疑惑更甚。照理來說,宗門中的弟子有宗門管束,極少作出些什么過分的舉動。同樣地,他們有宗門作為靠山,更加不會淪落到與山匪狼狽為jian的境地。 百思不得其解,東澤也無人可問,只好作罷。 他定了定神,雖然先前對這魔修態度不如何,然而這魔修對商隊眾人的態度他自是看得出來的,因此,該謝的還是需要謝:“這次多謝你了?!?/br> 江極很輕地搖了下頭,沒說什么。 待到眾人安定些許,東澤這才有空再問江極:“這處的山匪有多少人?” “大約六十人,其中有二十余人有修為?!苯瓨O道。 有二十余個修士……這可不是什么小數目,一些小一點的宗門中,弟子加起來也就統共二十余人,這已經是一個極為可觀的人數了。 但無論如何,商隊與隨行修士有近半數都折在這山中,他定會讓這些人血債血償。 第二日清晨,東澤先是送眾人去到了客棧,與前來搜查的隊伍匯合,隨后又轉身朝山上走去。 他望向站在不遠處的江極,“你應當清楚那些人在什么地方罷?!?/br> 照小雨所說,江極這些日子都在附近徘徊,若是那些山匪還在這一帶的話,他應當知曉那些山匪的確切所在。 江極猶豫片刻后,還是同他說了那些山匪出沒的地帶。那些山匪數量眾多,他雖不能將其一一剿滅,然而那些山匪同樣也拿他沒有辦法。東澤既然能輕易制住他,想來對付那些山匪也不在話下。 東澤點了點頭,“你此回所做之事,我等銘記在心。只是此處仍是道修領地,你一屆魔修在此活動,即便我不出手,也遲早有人會尋來,你還是快些離去罷?!?/br> 顧及這江極這幾日來幫了商隊眾人不少,他看在商隊眾人的面子上,即便自己心中再不舒服,也不好擺出如以往那般強硬的驅逐姿態。只是這魔修仍然逗留在道修的領地,這多少有些說不過去。 江極聞言,似乎并沒有聽出他言語之中委婉的勸退之意,只搖了搖頭,“無妨?!?/br> 東澤見再勸不動,也不再作無用功,“勸我也勸了,只要你不再接近北斗星城,隨你?!?/br> 他自己心中明白,那日傷害衍秋的,是那個名叫阮尤的魔修,并非江極。他對江極不過是心中遷怒而已,然而江極轉頭又幫他保住了商隊那么多人的性命,他也拉不下臉在受了幫助之后立馬翻臉。 他最后再看了一眼江極,心中有些復雜,轉身朝著山上走去。 卻不想,沒走出多久,他便察覺有人跟上來了。 東澤頓住腳步,回頭看了一眼,“你還跟著我做什么?” 在他身后,江極正大喇喇地站著,沒有半點隱匿的意思。 東澤自認為自己已經算不通人情的,未曾想卻是遇上了對手,江極比他還要缺根弦。他自己倒是清楚,自己是因為原身是件死物的緣故,可江極又是為何? “我同你一起去?!苯瓨O只開口道,卻沒有說原因。 東澤被他這怪異舉動噎得無話可說,遂不再出聲,轉而向著山上走去。 不得不說,江極這幾日在這山上游蕩,還是有些收獲的,在他發現那些山匪蹤跡的不遠處,便是那些山匪的老巢。 山匪的老巢藏身在一片密林之中,以樹木為墻,以枝葉為瓦,與這密林幾乎融為一體。乍一看去,恐怕只會以為他們的小屋是更密的樹林。若非江極提前知曉那些山匪在這一帶活動,他們恐怕都會直接將這一處略過。 只是此刻,這山匪的老巢有些安靜過頭了。 密林之中十分潮濕,只傳來一股樹木腐爛的味道,在這味道之下,似乎還另外掩藏了什么。 東澤心中起疑,不由得放輕了腳步緩步靠近。 奇怪的是這山匪老巢,卻連一個留守的人都不見。東澤在一旁觀察了許久,終于按捺不住,躍上了其中一間木屋的屋頂。 這屋頂只是拿樹木的枝干綁了起來,僅作遮雨用。而這枝干還未脫離一旁的樹干,盡管東澤已經盡量放輕了動作,然而他腳下的枝干仍然在他落下時咔嚓作響。 這般動靜,若是這山匪老巢中還有生人,恐怕能立即察覺。 然而東澤動作過后許久,也不見有人出現。 江極也察覺到了異常,從原本隱匿的角落中現出身形來,緩步走進。 將四周環顧過后,江極奇怪道:“我先前,分明見到此處有山匪活動?!?/br> “許是他們眼下已經傾巢而出了?!睎|澤說著,躍下那由枝干編制的屋頂,隨意走到一間小屋跟前,開始在那小屋跟前尋找可以進去的門。 “不會的?!苯瓨O搖了搖頭,“我先前來到此處的時候,即便外出,他們也會留人守護?!?/br> 東澤挑了挑眉,心中的奇怪感覺更甚。 便在這時,他終于尋到了那木屋的門,嘗試著推了一下。 那陰森不見光的木屋中,傳來一股潮濕腐敗的氣息,東澤手上的動作一頓,察覺到這木屋中腐敗的氣息,與外面那枝葉腐敗的氣息有些不一樣。 他意識到了什么,大力推開那木門,木屋中的畫面便直直地撞入二人眼底。 簡陋的木屋中只有幾件木制的家具,幾件木板拼湊成床,而床上正躺著一人,蒼白的皮膚下透著死氣沉沉的青灰色,他的面容與肢體幾乎扭曲得不成人形,以一個怪異的姿態躺在床上。 正當東澤試圖上前仔細查探之際,忽然聽得一聲清嘯自身后傳來:“何方宵小,吃老子一劍!” 第212章 前塵舊夢·一二·劍閣來人 察覺到那自身后而來的劍意,東澤足尖輕點,旋即離了原地。 下一刻,東澤原本站立的地點后方,一道凜然劍意掀起層層落葉,直直劈入他眼前的木門。 那原本便久經歲月摧殘的木門在這般聲勢之下,頃刻間被劈成兩半。 來人應當只是試探,并未用盡全力,因而自那木門被劈開后,那劍意即刻消散,未傷及木屋之中的物件。 然而木門被劈開,木屋之中的情境便一覽無遺地落入眾人眼底。 東澤皺眉看向那木屋之中,一時間連質問身后攻擊那人也忘了。 木屋之中的人似乎被無形的手扭曲了身體,整個身軀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常人所不能達到的弧度。若是常人做出這般動作,身上的骨頭早已沒一根好的了。 那人的腦袋被自己的后背壓著,東澤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便上前,想要看清楚此人的神色。 結果他剛走入那木屋,方才身后的那個聲音忽然喊道:“等一下!” 接著便是急匆匆的腳步聲,東澤微微側過頭來,看了眼身后的來人。 來人穿著一身利落的白袍,在這濕熱泥濘的樹林中,卻不見有半點污跡,昂首闊步,器宇軒昂,再看其步伐,龍驤虎步,劍意自藏。 此人來歷定然不簡單,只是面容稚嫩,顯然還是初出茅廬,有些急躁。 那青年快步走近,一時間也忘了方才也是自己出手襲擊東澤,大聲制止道:“這人死狀奇異,你貿然上前,便不怕染上什么疾病嗎?” 東澤眨了眨眼睛,道:“尋常疾病于我而言無用?!?/br> 那青年一愣,“我問你這個了嗎?” 說罷便要來拉住東澤,盡管這青年身法出色,然而在修為上卻非東澤對手,東澤身形只一晃,便避開了那只朝他伸過來的手。 青年目光一凜,意識到眼前這人不可小覷。他好歹也算得上是年輕一輩當中的翹楚,方才出手攔截的動作看起來雖隨意,然而卻是用上了幾分靈力在其中,能夠輕易躲過他這般動作的人,恐怕世間少有。而他方才只是眼前一花,連青年躲避他的動作都沒有看得真切,便叫人躲了去。 意識到眼前的不是簡單角色,青年的臉色也變了變。 在青年思忖期間,東澤便已經走近了那死者的身邊。 那死者顯然不是受什么疾病侵染,這副死狀,顯然是受到了什么外力的作用。 青年見攔不住東澤,不由站在原地嘀咕了幾句。 便是在這期間,一名紅衣女修款款走近,那站在原地茫然四顧的青年登時像找到主心骨似的,可憐兮兮朝那紅衣女修道:“師姐……” 紅衣女修聞言只瞪了他一眼,道:“你方才這般大聲叫喊,可是怕別人躲不開?” 青年自知理虧,低了頭安靜挨訓。 紅衣女修見他老實認錯,便不再多言,嘆了口氣,朝那座被劈開了門的木屋望去。 木屋窄小,盡管遮掩的木門已被劈開,然而從他們這個角度,他們只能看到東澤的背影以及床上躺著的死尸,然而那死尸被東澤的背影擋去了大半,只能隱約見到一角,細節亦看不真切。 紅衣女修朝著木屋的方向剛踏出一步,卻被青年拉住了手臂,“師姐,那人不好惹?!?/br> 紅衣女修挑眉,回過頭來看著他:“如何得知?” “我,我打不過?!鼻嗄曛崃艘幌?,才道,“我方才試過了?!?/br> “意料之中?!奔t衣女修嗤笑了一聲,似乎對自己師弟的冒進之舉并無意外,“師父都同你說了多少次,不要冒進,你倒是沒一回能夠聽進去的?!?/br> 青年有些不服氣:“那我能怎么樣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