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玉 第117節
那血線隨著秋白的呼吸,一起一伏,仿佛那血線有著自己生命似的。 找了許久,終于在秋白的胸口處,發現了血線的根部。仿佛是將秋白的身體當作了自己生長的土壤,那血線寄生在秋白身上,正不斷地從他身上汲取著什么。 然而看秋白的神色,被這血線纏上,想來并不是多好的感受。 這血線不宜久留。步驚川皺眉想著,但是卻不知該做什么,遲遲動不了手。 他對這血線不了解,生怕隨意出手,會傷了秋白,更怕擅自出手會激怒那血線,對秋白作出更加過分的舉動來。 步驚川這時才開始仔細想著:這血線,到底是什么東西? 看這玩意的模樣,不用想也知曉,定然不是什么好東西。想起方才那二人談話時提及的血孽……這便是血孽么? 可為何秋白以及他的軀殼會惹上這種東西?步驚川不得而知,然而更多的則是憂心。 他不知道這血孽會給秋白帶來什么,因此才遲遲不敢動手。然而他也清楚,這般拖延下去,對秋白來說絕對不是一件好事。 他看著秋白身上的血孽,陷入了沉思。 他自己對秋白了解有限,秋白熟識的人,他也只知道那五位域主,那五位域主之中,唯有陵光與他相處得最多,其他的——青龍孟章只是例行公事地替他療傷,白虎監兵更是連說話都欠奉,況且,監兵似乎從未與他說過幾句好話。 步驚川猛地皺起眉頭,他忽然想起,在見到那小白虎時,那人便已經提到過“血孽”二字。然而他當時不甚在意,也未留意那人的意思。 步驚川有些頭疼。即便他知曉了眼前的這些血線這是血孽,他又有什么辦法? 還不是只能眼睜睜看著秋白在此處受苦? 他暗自握緊了拳頭。 他自知無用,每一回,都只能指望著秋白解決,然而,他再痛恨這般的自己,也無濟于事。 他天資平平,縱使身負靈脈,卻也不得輕易倚仗,還需慢慢修煉。 平日里,他便時常羨慕秋白,護住他對秋白來說似乎是輕而易舉的事。而當二人情況調轉,他卻無能為力。 如今,秋白自身難保,更加護不住他。 他不該再等著秋白做些什么。 與秋白相遇相知乃至相戀,四年來,他也該為秋白做些什么了。 第164章 翰墨之境·一二 步驚川深吸一口氣,迫使自己靜下心來,又將神識沉入丹田,驅動自己丹田之中的靈力。 他本便處于心動期,隨時能夠結丹,因此靈力凝實,丹田之中隱有華光。他此刻便毫無保留地,將自己去是呢還能的靈力都從丹田之中抽出,逼入全身經脈之中。 他清楚記得,他身體深處正有著一股不為人知、甚至不受他自己所控的力量。步維行曾經同他說過,那是因為他體內天賦靈脈,只是怕他年歲尚小,無法掌握這股力量,因此才設下封印,將他體內的靈脈封存 若是想打開…… 步維行當時只說,等到他自己想打開的那天,便自然而然能夠打開了——這股力量,想來也該是受他控制的。 眼下秋白陷于危難之際,他自然不能拖延。先前秋白與陵光都能夠尋到他身上的靈脈,想來這靈脈藏得不深。 然而當時步驚川卻來不及問步維行,他自己身體為何有靈脈,也不記得問秋白,為何陵光與秋白他們,能夠輕易找到他身上的靈脈。這分明是他的身體,他卻發現自己對自己的了解才是最少的。 靈脈,分明是那天地之中靈氣匯聚之處,流淌在天地山川之下,作地殼之血脈。靈脈一物,乃是天造地設,絕非凡胎rou體所能承受,他在此前,從未聽說過有過體內生出靈脈的先例。 人的身體無法承受如此磅礴的天地之力,更無法讓靈脈蘊于體內,靈力為己用。 倘若體蘊靈脈一法能輕易施行,那么世間如此多實力高深的大能,若是知曉這個方法,恐怕早早將世間靈脈納為己用了,哪還輪得到他。 如今既然無人常識將靈脈蘊入體內,恐怕原因有二:一是無人知曉,二是嘗試的人終走絕路。 然而世間大能無數,他們為了提升自己的修為而無所不用其極,這般方法,恐怕早有人嘗試過。至今也無人聽到此法風聲,想來多半是沒有什么好結果。 那可是他自己身上有什么異樣? 步驚川自己清楚,他與常人,有著些微的不同。從出生到如今所見所聞的畫面,他都能都記得分明。 自從四年前去過羅家村那一回后,幼時被步維行刻意掩蓋的記憶,如今都一一浮出水面,清晰無比。他甚至能記起,他那位生母將他孕育在體內時的畫面。 這無論如何都不正常。 他原本以為像他這般是常態,然而在找旁人旁敲側擊問過后,他才知曉,普通的嬰孩,通常在二三歲之后才會開始記事。他能夠將幼時所見記得如此清晰,著實離奇,已然不是記性超群這么簡單。 可是因為他體內有靈脈的緣故?但問題便又回來了,為何他體內能夠蘊藏靈脈? 這一切,至少他在此時都不得而知。 不知是步維行騙了他,有所隱瞞,還是此事,就連步維行都不甚清楚。 但那些事情日后自會有結論,眼下最重要的事,還是幫助秋白解決眼前的困境。 他自己的靈力不足以絞斷那血線,那么他便需要動用那靈脈的力量。相信以靈脈的力量,那血線在他手下便再無掙扎之力。 步驚川咬牙,驅使全身的靈力游走于經脈之中,去尋找蘊于自己體內的靈脈。 他隱約記得,秋白似乎曾在很早之前警告過他,那是蘊含了他本命真元的靈力,不能輕易動用。 然而他卻別無選擇。 現在他二人不知自己身在何處,更加不知道那身后的追兵到底有沒有隨著他們進入這處幻境,他們孤立無援,唯一能幫秋白的,只有他。 也只有他。 秋白不能出事,更不能在他眼前出事。 神識沉入位于丹田的氣海之中,他的丹田中尚未凝聚出金丹,然而因為他如今修為境界處在快要結丹的邊緣,因此靈力都呈極為粘稠的液狀,隨時都能夠凝結成金丹。 然而這卻不是他要找的東西。 靈脈……他身體中的靈脈在何處? 先前無論是秋白還是陵光,想要開啟他體內的靈脈,俱是在他額間輕點,便能輕易開啟。然而他的神識便是聚攏于額前,那處有無靈脈,他自己清楚。 但他還是不死心,總覺得唯一的希望是在識海之中。 然而在他的仔細查探之下,并未在識海發現半點異常。他有些失望,神識退出了自己的識海,試圖在其他地方尋出些許痕跡來。 先前無論是哪次開啟那靈脈,他都能察覺到那靈力正是從他識海之中涌出,因此,他才對他的識海報以極大的希望。 可除了識海之外,他再也沒有了其他的線索。 步驚川有些氣餒,卻又不甘心此回一無所獲,只能cao縱著自己的神識,在體內游走了一遍又一遍。 沒有,還是沒有, 靈脈,到底在何處? 最終,神識消耗得太過,他也有些吃不消,最終只能不甘心地退出了自己的身體,重新回到識海之中溫養。 他看著秋白半闔雙目的樣子,從未有如此痛恨自己無能。 他先前或許會覺得自己無能,然而遠不如這次的無力感來得這樣強烈。 他似乎從未陷入過真正的困境,以往的困境,再艱難,秋白都能在他身邊。即便是在周途城時,他也因為知曉秋白在附近,才那般大膽激進。 而如今,陷入困局的只有秋白……他孤立無援,卻又不知自己到底該做什么。 若是先前,他多問一句步維行…… 若是先前,他多問一句秋白…… 若是先前,他多問一句陵光…… 那知曉內情的三人之中,但凡他問過其中一人,恐怕他如今都不會如此被動。 他先前不過是還龜縮在步維行與秋白等一眾人編制的保護網之中,自以為是靠著自己闖蕩才有了如今實力。然而,他如今才驚覺,無論到了何處,他也無法擺脫這二人的影子。 如今一人不在,另一人身陷囹圄,他才發現自己原來一直是如此地依賴這二人。 可現在卻不是適合妄自菲薄的時機,秋白的狀況,步驚川不能不管。如今只得死馬當活馬醫,放手拼一回。 他運轉起周身的靈力,將靈力蘊于經脈之中,努力回想著,在周途城的那一日,他體內靈力的流向。 平日里,經脈只會流經少量的靈力,多數靈力都是蘊于丹田之中,待到需要用時才會流出。而在此時,步驚川同時調用整個丹田的靈力,將經脈塞得滿滿當當。經脈被靈力撐得發疼,他的經脈并不能同時承受如此多的靈力,因此隨之而來的便是一股撕裂感。 他的經脈不堪重負,因為過度的靈力而開始崩裂。 步驚川咬緊牙關,再度驅使更多的靈力流淌至經脈之中。至少現在經脈還未完全碎裂,他還有機會! 先前的靈力只是停頓在全身的經脈之中,還未流轉。步驚川并起二指,將靈力渡于指尖,凝成一道薄薄的靈力利刃。 那龐大的靈力在他經脈中流轉的感覺并不好受,宛如刀割,又如有什么在經脈之中橫沖直撞。 仿佛他經脈之中困了一頭兇獸,正撕咬著囚禁著自己的囚籠,肆意沖撞著,迫不及待從這囚籠之中掙脫。 步驚川的牙關幾乎要被自己咬出血來,他口中彌漫起一股鐵銹味,正是不知從何處而來的血腥,蓋住了他所有的感官。他將那經脈之中的兇獸逼向指尖,那鋒利薄刃登時迎風暴漲,從小小的一片樹葉大小,登時變成了匕首大小。 步驚川便持著這靈力薄刃,向秋白身上的血線割去。 一下,兩下,對那血線毫無影響。 步驚川卻視若無睹,只將那靈力薄刃充作鋸子,一手拽著那幾乎在秋白身上生根的血線,另一只手持著那靈力薄刃在那血線上磨著。 既然砍不斷,那便磨,磨都要將這血線磨斷! 這是步驚川腦海中僅存的念頭。 他渾身經脈都漲得發疼,丹田也因為過渡輸出靈力,而導致一陣空虛,發麻發酸。自丹田處傳來的疲憊感,叫步驚川渾身不舒服,身體仿佛隨時都要散架,然而他卻仍舊停不下手中的動作。 盡管大腦被疼痛的信號占據了大半,解救秋白這個念頭,便占據了剩余的部分。 他不知體內的經脈有沒有被靈力撐破,或許有,又或許是他疼得麻木的錯覺。 丹田中的靈力很快便被他消耗殆盡,再也榨取不出半點靈力,全身的經脈失去了這靈力源頭的供給,那股刺骨的疼痛也在散去。僅剩的最后一點靈力,正漫上步驚川的指尖。 疼痛散去,他意識模糊了一瞬。 便在他意識模糊之際,未察覺他指尖涌出的靈力,忽然變得磅礴強大,帶著無限的生機。 方才那久久都無法斷開的血線,也在這時斷裂開來。 血線竟是連這靈力薄刃的觸碰都承受不住,直接化為齏粉。 這個認知令得步驚川猛然清醒過來,他來不及查看自己指尖的靈力,便急急忙忙上前去查探秋白的情況。 秋白面上痛苦的神色已經散去了,那血線碎裂,化成飛灰飄散于空中,也沒有在秋白身上留下半點痕跡。 “秋白……秋白?”步驚川小聲喚著秋白的名字,看著還未轉醒的秋白,心不由得吊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