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玉 第70節
他原意只是想開解秋白,沒想到秋白聽聞他這話,神色卻更加黯然。 步驚川見狀,心頭有些慌亂,拉著秋白的手連忙晃了晃,道:“你開始擔心我了,我還挺開心……而且,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秋白看了他一眼,低聲道:“我差點以為你要死了?!?/br> 步驚川一怔,下意識想說他那時候也以為自己要死了,但是又在看到秋白面色的時候,將這話咽了下去。 秋白對他死亡的恐懼,比他想象中要更加深遠。這叫他不禁生出幾分竊喜。秋白比他以為的,要更在意他。 那是不是說,他其實還是很有機會的? 在步驚川走神的空檔,秋白化了獸形徑直鉆上床,兩只厚實的前掌緊緊摟著他,將他的臉摁在胸口。 還想再說些什么,然而臉被埋在秋白胸口的絨毛之中,再沒說話的空隙,步驚川只得低嘆一聲,伸出一只手,輕輕拍了拍秋白的肩。 第98章 綽綽迷局·零四·軟磨硬泡 經過孟章那一日的療傷,步驚川身上的外傷rou眼可見地好轉,但仍是有些暗傷無法依靠孟章的靈力修復,令得步驚川很長一段時間中都沒有精神。 所幸到了后來,他的靈力逐漸恢復,開始自行治愈他身上的暗傷。他也從一開始的動彈不得,慢慢能夠自己下床走上幾步。 這幾日中,秋白一直寸步不離,就連步驚川最開始試著下床走兩步,也都是秋白主動攙扶。秋白待他的態度如常,卻令得步驚川心中越發茫然。 秋白分明是不厭惡他,而且在他最初那冒犯舉動進行之時,也沒有第一時間將他推開。他那時候甚至還有些欣喜,覺得自己幾乎就要成功了。 只是秋白后來的回應卻如一盆冷水,將他從頭潑到了腳,叫他看清了事實。 但秋白這幾日的舉動,卻又令得他生出些許小小的希冀。 這幾日中,他二人之間的相處不能算不親密,又或者說,這幾年來,他已經習慣了同秋白的親密舉動。秋白化出獸形或人形陪他睡覺已經是家常便飯,久而久之他便忽略了,他們此前許多舉動,似乎不該存在于劍主與劍靈之間。 初時遇到秋白,他還只當秋白是個普通的劍靈。在修真界中,劍靈向來只被視作“物”,等同于工具。 到了后來,他與秋白的關系,卻逐漸不能用劍主與劍靈的關系來概括。 可以說,現在的他壓根就沒把秋白當作劍靈,而是將秋白視作一個人。 秋白先前便說過,他是后天劍靈,乃是被融入劍中的生魂。自然……也算得上一個人。 既然是人,那秋白也應當有自己的想法,更何況他們并沒有主從之契,秋白行事應當不受他約束的才是。他先前總以為,秋白同他如此親密,是因為秋白自己心中也有想同的想法,至少,也應該不排斥他才是。 但沒想到的是,秋白拒絕得幾乎不留余地。 這是否證明了,秋白其實對這等親密舉動毫不在意?亦或是說,秋白此前曾經與不少人做過這般類似的親密舉動? 步驚川一直以來,都對秋白為何會熟知他的喜好而升起懷疑,也奇怪過秋白為何會知曉自己喜歡他的獸形,卻礙于各種原因,遲遲沒有將自己心中的疑問問出口。 一想到秋白同別人這般親密相處過,步驚川心中便極其不是滋味。他自己也說不清那是一種怎樣的情緒,說不上是嫉妒那些未知的存在,而是為自己不是秋白唯一親密的人而感到沮喪。 他將秋白視作自己最重要的人之一,不滿足于二人如今淺薄的關系,生出想要更進一步的想法。然而這都是他一廂情愿,他從未深究過自己在秋白心中究竟是怎樣的存在。 是實力微弱到需要時刻注意的存在?還是秋白漫長生命中一個微不足道的過客?亦或是能真心相待的朋友? 很可惜,這都不是步驚川想要的關系。 他心中茫然,搖擺不定了許久,放空了目光望向窗外,低低嘆了口氣。 坐在他床頭的孟章聽到了,從醫術中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干什么,跟我共處一室很難為你嗎?” 步驚川有些無奈,更多的是頭疼。 秋白自他醒來之后幾乎可以算得上是寸步不離,除非必要離開的時候,否則都是一直待在他身邊。對他可以稱得上是予取予求,他方才只是閑得無聊了坐起身看了眼客棧樓下的街市,盯了樓下的一個紅糖糍粑攤子盯得有些久,秋白見孟章在此處,便主動說幫他買去了。 樓下人群熙熙攘攘,人潮擁擠,秋白幾乎要在這人群中擠沒了影。 早知道便不盯著那處了,這樣秋白好歹能陪著他,而不是讓他和前來檢查他身體的孟章在此處尷尬。 他不太清楚該如何同孟章相處,但聽得孟章開口,總該是要做出些反應的,“不是對你,我不過是看樓下人多了些……” “怕擠到他?瞎擔心什么,他皮糙rou厚的,沒了半截身子都死不了,這點凡人的擠壓,傷不了他?!泵险潞敛辉谝獾氐?,隨后又擺出一副嫌棄神色,“嘖,你們兩個真是麻煩?!?/br> 步驚川的注意力完全放在孟章的前半句話上,壓根沒聽到他后面說了什么,“他……以前受過這么重的傷?” “呃,算是吧,很久之前的事了?!泵险滤坪跻庾R到自己說錯了話,眼神之中有些躲閃,“不過死不了,你看他現在不就活蹦亂跳的?” 步驚川卻未注意到孟章神色間的異常,只覺得心頭沉重。 秋白先前竟受過如此重的傷……而他卻絲毫不知情。 孟章一直都有留意他的神色變化,他此刻也未刻意掩飾情緒,因此被孟章一眼看穿了,“他真就什么都沒跟你說???” 心頭有些沉重,步驚川低聲道:“他從沒同我主動說過以前的事?!?/br> “哎,麻煩?!泵险潞吡艘宦?,又狀似不經意地道,“他這人,就是鋸嘴葫蘆,你還得自己去撬他肚子里的東西——簡而言之就是,你得去問,一次不行就兩次,他這人嘴硬,死要面子,不會輕易說出自己所想,你得多花些心思。實在不行,軟磨硬泡,他就是吃軟不吃硬?!?/br> 見步驚川神色一動,孟章又忙補充道:“我是看你可憐才好心幫你,你可別說是我說的啊?!?/br> 秋白花的時間也不是太長,沒過多久便回來了。進門后,秋白先是環顧了一周房內,發現床頭的柜子上不見了孟章的藥箱,于是問道:“孟章呢?” 步驚川無辜地眨了眨眼,“他說有事先走了?!?/br> 方才孟章沒跟他說幾句,便一臉心虛地收拾東西跑路,看他那副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躲哪個仇家。 左右秋白也只是隨口問上那么一句,并非真正在意孟章的去留,得知是孟章自行離去后,也沒有再計較。秋白走到床邊,將手中一個干荷葉包裹著的東西遞到步驚川手中,不忘叮囑:“你現在身體還未恢復,這等吃食,還是少吃一些的為好?!?/br> 荷葉包還有些燙手,步驚川接過,并未急著打開。 秋白見狀,連忙問道:“怎么了?是沒有胃口嗎?” 步驚川搖了搖頭,孟章臨走前的話猶在耳邊,因此他也是一直猶豫著,要不要如孟章所說,去直接一點去詢問秋白的意愿。 但他又不知道該如何問出口,便一直猶豫著。然而直到秋白回來,他也還未想出該怎樣開口。 至于孟章說的軟磨硬泡……他眼下還有些拉不下臉來做這個。 他面上的猶豫似乎是因為表現得太過明顯,就連秋白也輕易地看出了他的異常,連忙摸了摸他的額頭,又伸手抓起他手腕,放出些許的靈力去查探他身體內部,“可是有何處不適?” “沒有?!辈襟@川忙應了一聲,許是孟章先前的話起了些作用,他此刻看著面上焦急的秋白,心中一動,“我無事,讓你擔心了?!?/br> “無事便好?!鼻锇滋嫠樘竭^,也松了一口氣。 “我是在想另一件事?!辈襟@川見秋白在他床邊坐下,才開口道,“秋白,我一直都想問你,你心中可是有什么顧慮?” 秋白的身形rou眼可見地一僵,顯然沒想到他會在此時提起這個話題。 “若是你不喜歡我,我日后自不會再同你說這個,但是我只想同你把話說開說明白?!敝皇强辞锇灼饺绽飳λ谋憩F,他根本想不出,為何秋白對他無意,卻能對他如此親密與親近,“你到底是如何看我的?那日你說的,不是真心話罷?” 他本以為……秋白待他如此好,是因為也對他有意??稍谇锇酌鞔_拒絕過后,他這個想法便動搖了。 若非孟章的話,他恐怕不會鼓起勇氣再死纏爛打地問秋白一遍。 見秋白未有反應,步驚川追問道:“那么,你討厭我嗎?” 秋白看向他,猶豫許久,終于微微搖頭。 步驚川凝視著秋白的側臉,輕聲道:“秋白,我想要一個結果?!?/br> 秋白深呼吸了一下,從步驚川的角度,能見到秋白抿起的唇角。 他的心正被秋白的動作帶得起起伏伏,令他緊張得幾乎忘了呼吸。 步驚川猶豫片刻,還在面子與結果之間糾結,但是一想到自己當初表白被拒絕這樣的事都捱過來了,他想,還有什么比這更丟人的嗎? 于是他干脆心一橫,拽住秋白的袖口,拖長了聲音道:“秋白——” 步驚川眨了眨眼,努力回想那日被拒絕時心中的酸澀,硬是將眼底擠出了幾分水光。 “你、你別哭……”秋白巍然不動的臉上慌亂了一瞬,連忙抬起手來,在步驚川眼角小心翼翼地抹了抹,終于開口,“你……很好,是我的問題。是我自己還未想通,我還未想通我二人之間關系該如何轉變,容我想想……我再想一想?!?/br> 作者有話說: 我醋我自己() 以及,沒有這么快答應的啦(我爬了 第99章 綽綽迷局·零五·清理經脈 又過了幾日,孟章再度被秋白拎著衣領前來替步驚川檢查。 孟章嘴上雖然抱怨頗多,手上動作卻極為利落。他查看過步驚川身上的傷勢,隨后又粗略地探查過步驚川經脈之中的靈力,許久才敢下結論,“恢復得差不多了,身上的暗傷我沒辦法,這個還得他自己調理?,F在靈力也在慢慢恢復,不過有了靈力就好辦很多了,后面靈力會自己修復他的身體,就用不著我每次跑過來給他看這看那的了?!?/br> 話里話外,不想來的意思表達得相當明顯了。 秋白卻還是放不下心,“是不是真的沒事了?” “這誰敢保證的,”孟章嘀咕了幾句,又道,“出事了再找我唄?!?/br> 他這話惹得秋白瞪了他一眼。 “行行行,大爺?!泵险略谇锇椎哪抗庀逻B連擺手,“我不說了好吧?!?/br> 秋白這才轉過頭去看了眼步驚川,“但是他身上還有別的問題?!?/br> 步驚川在他目光之下無辜地眨了眨眼,他自我感覺還挺良好,并沒有察覺什么不適,更不知曉為何秋白會突然有這么說。 秋白道:“我觀他靈力有忽強忽弱,有些許阻滯,你確定真的好了?” 步驚川一愣,沒想到這個連他自己都沒有在意的問題,竟是被秋白看了出來。 他試圖插入二人之間的話題:“可是我眼下傷勢剛剛愈合的緣故?” “不是,”秋白搖了搖頭,“再怎么說,除了傷到丹田或是經脈的傷,靈力都是不會受到影響的?!?/br> 步驚川自問丹田與經脈都完好,只得茫然地搖了搖頭。 他也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沒別的什么問題,”孟章答道,“氣息忽強忽弱還有另外一個可能,便是他即將突破,這是好事?!?/br> “但是我自己并未有即將突破的預感,”步驚川道。 修士在每次突破境界前,自己多少都會有些預感。但他此次自己無知無覺,想來也不是說什么境界突破的問題。 “那便奇怪了?!泵险律焓?,再度將靈力探入他的經脈。 良久后,他才眨了眨眼,道:“方才我忽略了一個可能,你可是先前有什么臟東西去過你的經脈?” 步驚川一愣,有些沒反應過來孟章口中的“臟東西”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