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玉 第22節
他同師兄說了一聲,率先退出了那位村民的家中。 他沒有回到院中,而是借著月色,向村外隨意走去。 此處陣法已解,附近還有許多三宗弟子在巡邏,他也不擔心會發生什么意外,因此走得很遠。 此地要等到來年春天才會煥發出新的生機,但不知有多少人等不到那個時候。 他穿過樹林,樹林都變得光禿禿的,沒什么好看,他便朝更遠處望去。 那陣法陰邪,就連院外的野草都盡數枯黃,步驚川不愿多看,只低頭看著腳下。 卻忽然見到了他的腳尖前方,卻有一叢翠綠的野草。 此處分明是陣法籠罩的范圍之內,卻有這么一叢長勢喜人的野草,借著月色,那翠綠挺拔的草葉在一片倒伏的枯黃當中格外顯眼。 而此地,又透露著一股極其熟悉的氣息。 腦海中似乎有什么呼之欲出,步驚川顫抖著手,取下腰間的佩劍,輕聲喚道:“秋白?!?/br> 片刻,一道白影出現在他身前。 步驚川沒有看他,指著地上萌發的野草道:“為何此地還會有野草萌發?” 照理說,此時已經是深冬,野草再頑強,也不該在剛撤去陣法的現在如此快地萌發。 秋白環顧四周,目光一凝,片刻后還是實誠地道:“這是你昨日出事的地方?!?/br> 步驚川一愣,“竟是這處?” 他竟是不知不覺間走了這么遠。 昨日四周都是迷霧環繞,他看不清狀況,因此看得也十分模糊,等那迷霧散去的時候,他又失去了意識,壓根不知曉自己身在何處。 “這里,又是什么情況?”步驚川問道。 答案觸手可及,卻又似乎被披上了一層迷霧。 他有一種預感,感覺答案正是在那迷霧之后,此地之中。 “你當時,將靈力渡與我便是在這處?!鼻锇椎?。 步驚川一愣,猛地抬起頭看向秋白,“此處的是我的靈力?” 怪不得那股氣息如此熟悉。 步驚川腦海中忽然閃過一道靈光,“此處的是我的靈力,能讓此地草木萌發,那是否就說我的靈力里有生氣?” 他將靈力渡與秋白的時候,那吞靈陣與迷陣分明未破,他的靈力卻能讓此地草木萌發,那是否意味著,他的靈力能救那些村民? 回想起來,那時秋白為了護他,動用了自己的本命丹火,事后卻半點事也沒有,這能否說明這與他當時放出來的靈力,與旁的靈力不一樣? 可他為什么會有這般的能力,自己卻一直不知曉? 他直直看向秋白,他知道,這其中的答案,秋白定然知曉。 秋白移開了目光,避開了與他的對視,只留下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br> 步驚川未料到秋白會給他一個如此模糊的答案,“為什么這么說?” 秋白道:“那你現在便試試,能否再度將此地草木催生?!?/br> 步驚川還未動手,便僵在了原地。木靈根的修士能靠著靈力中的一絲木氣,催生植物,而他卻是極為普通的水土風三靈根,與植物沒有天生的親和,根本無從下手。 他試著凝出一點靈力在指尖,輕輕拋入一片枯黃的草叢??伤麎焊悴恢獣源呱参锏拈T道,因此那草叢也是意料之中的毫無動靜。 他有些泄氣,“為何那日的靈力會有不同?” “因為那是包含了你本命真元的靈力?!鼻锇捉忉尩?。 步驚川抱著最后一絲期望問道:“那便不能動用那些靈力嗎,我能用一次,想來也能用第二……” “不行,”聽出他的意思,秋白出聲打斷他的話,“短期內動用兩次帶著本命真元的靈力,不是你如今能夠做到的?!?/br> 步驚川失望地握緊了拳頭,眼前止不住地浮現起羅天佑那般虛弱地躺在地上,靜靜等死的模樣。 又聽秋白道:“其實,也不是全無辦法?!?/br> 還沒等步驚川反應過來,便聽秋白道:“先前你給我的靈力,如今還留存在我這處,只是我無法確保能夠奏效……” ……不行,這還不夠。 “秋白,”步驚川兀自開口,“你先前,不是說,欠我三個要求?” 秋白一頓,望向他的目光中多了幾絲探究,“不錯?!?/br> “我今天便要求你,全力去救此地村民,”步驚川一瞬不瞬地直視著秋白。 秋白皺眉,“即使你不說,我也……” “我要用上第一個要求,”步驚川打斷他的話,“我要你全力去救他們,不要只是嘗試?!?/br> 秋白盯著他,目光沉沉,眼底映著月色,看起來似乎多了幾分冷意。秋白的目光帶著幾分審視,久久地看著步驚川,仿佛是猛獸嗅到了血腥,無意識地將氣息鎖定在了步驚川的身上,令得步驚川幾乎就要在這般威勢下落荒而逃。 許久,秋白才移開了視線,“可以?!?/br> 那種無形之中的威壓驟然散去,步驚川松了一口氣,又聽秋白聲音中多了幾分不悅,道:“只是我予你的承諾,你日后再動用,萬望慎重?!?/br> 作者有話說: 趕在了十二點之前x 第30章 羅村身世·一九·迎來轉機 光是想出解決辦法,是遠遠不夠的。還需得實踐,方能知曉是否行得通。 步驚川同秋白折返,回到了安置染病村民的房中。 那些疏雨劍閣的醫修見到他二人,還有些驚訝,“你二人還回來做什么?” 回過頭去看了一眼秋白,見秋白仍舊沉著臉,沒有半點要解釋的意思,步驚川只好主動道:“我們回來看看情況?!?/br> “方才你們不是看過了嗎?”另一位醫修疑惑道。 “確實是看過了,”步驚川耐著性子解釋,“但我們方才想到了一種辦法,想要試試……” “這里哪個癥狀最輕的?”不等他說完,秋白忽然出聲打斷了他的話。 秋白心里顯然憋著一股氣,說話也不太客氣。但知曉眼下治療村民要緊,步驚川被打斷了說話,也沒有太惱怒。他將目光轉向此地停留的醫修,朝他們微微頷首,“此處哪位村民的傷情比較輕的,我們可以先嘗試著治療一下?!?/br> “你們也通醫道?”那位醫修面上顯露出了幾分驚訝。 這位醫修話雖多了些,卻也不妨礙他做事,很快就在屋中數位病人當中走了一圈,在一人面前停下,招呼他們前去。 步驚川又偷偷看了一眼秋白,此時偷看的視線卻撞上了秋白朝他望過來的目光。秋白對上他的視線,卻是不偏不倚地朝他望來,倒是他自己不知為何先心虛了,忙移開了視線。 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他便轉而去回答那位醫修的問題,“我二人都不通醫道,只知有個方法,或許能夠一試?!?/br> 他這番說辭引起了一眾醫修的興趣,都紛紛圍了過來,連那位給他們引路的醫修,都抬起頭來,目光熱切地看向他二人,“什么方法?” 疏雨劍閣的醫修雖不修劍道,但在追尋醫道上的熱情,并不輸那些劍瘋子半分。 忽然間被這般多的、充滿求知欲的目光包圍,步驚川頓時語塞,“也、也不一定能……” “別擋路?!鼻锇缀鋈婚_口,他似乎心情又壞了幾分,聲音格外地不耐煩。帶著幾分冷意的聲音,令得圍著他們的眾人皆是一愣。 許是秋白那般言辭太不客氣,令得那些醫修們知曉這人不好相與。眾人此刻自覺地讓出一條道來,好讓他二人能夠直接走到那位村民跟前。 秋白緩步行至那村民跟前。那村民此刻清醒著,方才也將秋白的態度看在眼里,此刻還有些畏懼。秋白蹲下身的時候,那村民還縮了縮身子。 秋白向那村民伸過去的手一頓,停在了半空。 “把手給我?!鼻锇自匍_口時,語氣放緩了許多。 那村民猶豫了一下,將自己的手遞到了秋白手中。 秋白低著頭,用靈力查探那位村民的情況。這個村民狀況并不嚴重,只有幾只手指和腳趾呈現壞死的黑紫色,最外層的表皮也未脫落,情況尚且算好。 但步驚川還是有些擔憂,見秋白放下了那個村民的手,忙問道:“情況如何?” 聽得他出聲詢問,秋白回過頭來瞥了他一眼,淡聲道:“不好不壞?!?/br> 這般冷淡的回答,叫步驚川好生不自在。 秋白顯然是還在在意方才步驚川使用那一個要求的事,因此才一直冷著臉,語氣也差了許多。對著旁人或許還會收斂一二,而對著步驚川,秋白似乎無意掩飾自己的怨氣,就差在臉上寫著“懶得理你”幾個字了。 步驚川也有些懊悔,他也不知曉方才自己到底是如何了,聽到秋白提出那一個可能性后,他便滿腦子只想著多少去試上一試。以至于他到后來,聽到秋白說有些難實現時,態度也強硬起來,以至于用上他與秋白之間的約定。 對于秋白這般驕傲的存在來說,恐怕還是第一回 遇到像自己這般蠻不講理的存在罷。秋白會生氣,也是意料之中。 他尚且在這邊想得出神,那邊醫修還不知曉他二人之間的矛盾,疑惑道:“什么不好不壞?” 秋白看了那個醫修一眼,“不好不壞,便是能夠一試的意思?!?/br> 在那個醫修還在愣神的時候,秋白又道:“你,過來幫個忙?!?/br> 醫修迷迷糊糊地走到那村民跟前,又迷迷糊糊地被秋白抓著手,搭到那村民手腕上,感受到秋白指尖凝聚的靈力,他這才反應過來,“等等!你要干什么?!他是凡人,受不住我靈力的!” 一旁的數位醫修也驟然變了臉色。 將手搭上醫修的手腕,秋白這才舍得抬眼看了一眼那醫修,道:“我找個癥狀最輕的人,便是來試這個的。想必你也知曉,情況嚴重的人不適合做這個嘗試。其他你都不用管,只管疏通他血管便是?!?/br> 靈力對于凡人的身體來說,還是太過霸道。在沒有十足把握之前,尋一位身體尚好的癥狀最輕者,是最好的選擇。 那醫修自然也知曉這其中的道理,于是放出一小束靈力,進入到那村民血管之中。 與此同時,秋白指尖凝聚的靈力猶如游蛇般纏繞而上,隨著那醫修的靈力,一同進入到村民的身體。 這便是秋白想出的對策。含有步驚川本命真元的靈力不多,若是直接由秋白負責治療,治療途中靈氣逸散,恐怕治愈不了幾人,那靈力便會消耗殆盡。只能讓醫修的靈力輔佐打開染病村民的血管,由秋白掌握的靈力,順著血管一路治療下去,這樣才能保證靈力不會被浪費。 在場所有人都緊張地盯著他們的動作,大氣也不敢出。 在靈力入體的一剎那,村民的眉頭便皺了起來,顯然不是太好受。而他也知曉,這是在幫他治療壞死的肢體,因此沒有太大的動作。 但靈力對于常人的身體而言太難承受,他額頭上開始冒出細密的汗珠。 步驚川在一旁看得緊張,不敢打擾他二人,只見那位村民似乎格外難受,便取了布,替他擦去額頭上的汗珠。 治療仍在繼續,而除了動手的兩人,無人知曉情況如何。 秋白不喊停,那醫修也不敢停。步驚川遠遠地便能感受到那醫修不斷輸出的靈力,如同涓涓細流,流經那村民的肢體,最后又化為虛無。 最終那村民還是忍不住痛呼出聲。醫修輸送靈力的手一頓,眼看著就要往回撤回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