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診科所有人忙得腳不沾地。

    等到閑下來已經是后半夜，趙南星筋疲力竭，卻還是去了內科診室。

    她去的時間還挺巧，沈沂剛從手術室被推出來，酒精中毒伴隨著胃出血。不過運氣挺好，脾臟并未破裂。

    手術不算難，常醫生也是內科出了名的巧手。

    沈沂做了麻醉，此刻正躺在手術床上沉睡。

    趙南星看過他后便跟常醫生交流他的病情，剛開了個頭，一道突兀的聲音響起：“他……還好么？”

    兩人的目光齊齊看過去，只見沈清溪站在那兒，眉心微皺，表情深沉。

    見兩個人發怔，沈清溪又問了一遍：“他怎么樣了？”

    “請問你是？”常醫生問。

    沈清溪說：“我是他的哥哥?！?/br>
    常醫生點了下頭，并未在意，轉頭看向趙南星：“病人常抽煙嗎？”

    “偶爾?！壁w南星說：“沒有煙癮?！?/br>
    “他的呼吸道和肺部情況并不允許他抽煙?！背ａt生說：“我個人建議他戒煙?！?/br>
    “會有生命危害嗎？”趙南星問。

    常醫生搖頭：“他的身體狀況比較特殊，應該是一直保持著運動習慣，但身體基礎不好，常年作息和飲食不規律導致身體機能各方面都有所損傷，所以還是小心為上。還有就是飲食，一個月內戒煙戒酒戒辛辣戒油膩?！?/br>
    “好?！壁w南星應下：“知道了，麻煩您?！?/br>
    常醫生雙手插進白大褂口袋：“哪兒的話?！?/br>
    說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離開。

    趙南星這才緩緩坐在醫院的長椅上。

    酒精中毒……

    趙南星怎么也沒想過這種病會發生在沈沂身上，他本身就是個不怎么喝酒的人。

    沈沂這個人好像本身就是度量尺一樣的存在，做什么都講究度。

    但進公司的第一天，就喝酒喝到酒精中毒。

    趙南星懸著的心終于落了下來，站在一旁的沈清溪也準備轉身離開，但剛邁了一步，趙南星便喊道：“不打算解釋一下嗎？”

    沈清溪腳步頓住，回頭看她，語氣略有些不屑：“解釋？你？”

    趙南星站起來，雙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上邊還沾著剛才送進急診科病房病人的血，看著有些觸目驚心，眼神很冷，“是?！?/br>
    “他為什么要喝酒喝到酒精中毒，胃出血？”趙南星問：“你不覺得需要解釋一下嗎？”

    “跟你？”沈清溪勾唇笑得輕蔑：“你們不是離婚了么？我需要向你解釋什么？”

    “但我們正在重新交往?！壁w南星毫不遮掩地攤明：“所以我想知道為什么?！?/br>
    “你們公司還有這種酒局文化嗎？”趙南星步步緊逼，分毫不讓：“我需要將這種公司告上法庭嗎？”

    沈清溪氣笑了：“那你告啊。剛好，他就做這個的?！?/br>
    趙南星點頭：“行，我打電話給你父母?！?/br>
    沈清溪一聽，臉色頓時變了，“你瘋了嗎？”

    趙南星已經拿出手機撥了舒靜的號，她一邊撥一邊道：“他做手術為什么父母都不來？而你在他做手術的時候又去了哪里？”

    “你是瘋子嗎？”沈清溪皺眉，不耐煩道：“不，你是瘋狗?！?/br>
    趙南星巋然不動，一直給舒靜打電話。

    舒靜卻沒接。

    沈清溪說：“他做手術，我就算在外面守著有什么用？我又不是醫生?！?/br>
    “你這個醫生都沒在?！鄙蚯逑Z氣嚴肅：“你這是站在道德制高點審判誰呢？”

    “對我來說，他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壁w南星說：“但你從他進急診，再轉到內科，一直沒有露面，手術做完才出現?！?/br>
    趙南星知道沈沂晚上是跟沈清溪一起去飯局。

    以沈沂的身份，不需要做到這個地步。

    那是誰欺負了他？

    趙南星腦海里就盤旋著這一個問題。

    答案很明顯，沈清溪在的地方，如果他不同意，沒人能欺負得了沈沂。

    所以趙南星現在很惱火，對沈清溪敵意很大。

    “你不慚愧嗎？”趙南星問。

    沈清溪皺眉：“我需要慚愧什么？”

    “呵?！壁w南星嗤笑：“那就無須?！?/br>
    她堅持不懈地給舒靜打電話，依舊打不通。

    她便轉變思路給沈崇明打，但她并沒有沈崇明的號。

    把手機往兜里放的時候剛好摸到了沈沂的手機，她拿出來解鎖找到通訊錄。

    沈崇明在沈沂的手機里備注是“沈”。

    連全名都沒有。

    好歹也是共同生活了很長一段時間的人，趙南星對他的這些還算了解。

    電話撥出去，一聲又一聲的嘟音不斷消耗著人的耐心。

    也在把某些人的精神逼到極致。

    終于，沈清溪沒忍住喊了句：“別打了?！?/br>
    趙南星冷冷地看過去：“心虛了嗎？”

    “我心虛什么？”沈清溪說：“是他拒絕venus才會被灌酒，他自己沒拒絕?！?/br>
    “所以，你們家還需要賣兒子？”趙南星冷聲道。

    沈清溪：“……”

    “他自己長了一張好臉招蜂引蝶?！鄙蚯逑f：“跟我們有什么關系？”

    “那他就有拒絕的權利?！壁w南星在電話被掛斷后又撥了一遍。

    “我讓你別打了?！鄙蚯逑f：“他們兩個睡覺的時候手機靜音，不會……”

    “喂?！壁w南星卻開口道：“我是趙南星。沈沂酒精中毒，胃出血住院，剛剛做完手術，目前仍在昏迷?！?/br>
    電話那頭剛還在痛罵沈沂的沈崇明忽地陷入了沉默，隨后道：“清溪在么？”

    “剛到?！壁w南星如實說：“把沈沂送來醫院后就消失了，手術完成后才到?！?/br>
    “知道了?！鄙虺缑髡f：“辛苦你，南星?！?/br>
    “好的?！壁w南星掛了電話。

    趙南星去沈家的次數很少，見到沈崇明和沈清溪的次數更是少之又少，從她和沈沂結婚又離婚，她跟沈清溪說過的話都沒今天一天多。

    在趙南星掛斷電話后，沈清溪表情愈發冷厲。

    趙南星卻絲毫不畏，徑直往前走，在途徑沈清溪之時，沈清溪冷聲道：“你還真像條瘋狗?！?/br>
    趙南星側眸，那張漂亮臉蛋上帶著和她美麗一點兒不搭的鋒利，卻并不違和。

    她咬牙道：“就算是兔子，被欺負狠了也會咬人?！?/br>
    趙南星輕呼出一口氣：“更何況是瘋狗?！?/br>
    她并沒否認沈清溪給的這個稱號，只是輕嗤道：“所以，不要惹我?！?/br>
    “我也不知道我瘋起來會咬誰?！壁w南星壓低了聲音，“咬哪里，咬多狠?！?/br>
    說完后直接離開。

    她的表情很冷，尤其是眼神，在看向沈清溪時，沈清溪竟莫名覺得受到了脅迫，后背不自覺發汗。

    饒是他在吃人不吐骨頭的商場也算身經百戰，卻還是被趙南星的這個眼神嚇到。

    良久，沈清溪冷聲罵道：“瘋子?！?/br>
    都是瘋子。

    沈沂是，連他老婆都是。

    —

    趙南星值班時間到早上八點，七點多的時候急診科進入了前所未有的平和狀態。

    一夜沒睡，白天還要留在醫院陪護，趙南星擔心自己沒精神，正打算去休息區買瓶咖啡，結果剛起身就聽徐嘉樹喊了聲：“接著?！?/br>
    她一回頭，只見一罐咖啡在空中劃出了一道優雅的拋物線。

    趙南星及時伸手，穩穩把咖啡接在手里。

    而徐嘉樹也走了過來，聲音略顯疲憊：“又熬過一夜?！?/br>
    趙南星輕笑：“這就覺得累了？”

    “我也在急診好多天了?！毙旒螛湔f：“這不算什么?！?/br>
    趙南星晃了晃手里的咖啡，甩了甩手腕又開蓋，這才道：“謝了?！?/br>
    “沒事?！毙旒螛漕D了下：“他父母還沒來？”

    趙南星一怔，苦笑：“幸好他還沒醒?！?/br>
    徐嘉樹看向她，揶揄道：“心疼他??？”

    趙南星：“……”

    是有一點。

    她昨天半夜那么執拗地想要聯系到沈沂父母，就是想讓他醒來的時候能看見好多人在關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