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是你 第116節
沉默蔓延到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良久,久到趙南星再次以為聽不見沈沂的回答時,沈沂驀地開口:“這幾天我一直在想,這些年我們之間到底在經歷什么?!?/br> 這大概就是優等生的習慣。 遇事總要復盤。 趙南星問:“什么?” “不合時宜的錯過?!鄙蛞收f:“還有不動聲色的逃避?!?/br> - 那年沈沂本打算報考云京大學,卻因為沈清溪臨時修改了他的高考志愿,于是他只能去也是數一數二的宜海大學。 到底是不甘心,他還去云京大學的校園里走過一次。 繞遍了整個學校,也沒能偶遇一次趙南星。 從宜海畢業后,他本打算在宜海定居,可在研究生畢業之后,舒靜生病,他便回到云京工作,依舊是忙忙碌碌的一年。 即便如此,他也從未想過染指家里的生意,舒靜也有意無意地為他介紹聯姻對象,他也只是風輕云淡的拒絕。 也是鬼使神差之下去了同學會,見到了趙南星。 久別重逢的感覺就像是喝下一整罐氣泡水,開心難以言喻。 但哪怕有那么多同學起哄揶揄,說他們小學時關系很好云云,他們依舊表現得很疏離。 沈沂至今都記得,那天是他先跟趙南星搭了第一句話。 說的不是好久不見,也不是這些年過得好么。 他只低聲夸了句:“你的裙子很好看,是阿姨做的吧?!?/br> 趙南星微怔,隨后點頭:“是?!?/br> 那天晚上兩人并沒說幾句話,沒有無聊的寒暄和敘舊,也沒有對彼此這些年經歷的關懷。 但兩人始終挨得最近。 他記得,那天趙南星挨著他坐時,皮膚的灼熱快要把他燙傷。 說無緣,卻能在萬千人海中恰到好處的遇見。 但說有緣,卻還是離散了那么多年,錯過了彼此最重要的時刻。 再重逢時,誰都不是當年模樣。 沈沂有太多難以言說的事,趙南星亦然。 于是沉默以待,把婚姻和生活都過成了一灘死水的模樣。 趙南星聽了他的話后沉默許久,隨后硬著心說:“已經都因為逃避錯過,為什么現在要說出來?” “因為現在不想逃避了?!鄙蛞收f。 “你進手術室的時候是什么感受?”沈沂話鋒忽然一轉。 趙南星微頓,如實相告:“可能我會看不到明天的太陽?!?/br> 盡管知道手術成功率很高,也知道明天一定會醒來。 但躺在那里被全身麻醉的時候,就會有這種感覺。 所以在那時告訴自己:醒來之后一定要為自己活啊。 不是活在別人的期待里,也不為和任何人較勁。 單純地去成為趙南星。 只是改變仍舊需要過程。 她并沒在一天之內完成脫胎換骨。 “我那天在想,如果你真的去世了,我卻連一句喜歡你都沒說過?!鄙蛞收f著輕扯嘴角笑了下,語氣風輕云淡,“多遺憾?!?/br> 趙南星看著他,一副受了委屈卻不知該如何表達發泄的模樣。 這些年來,她早已習慣了隱忍。 即便覺得委屈,也都是吞咽回去,一個人消化。 時間久了,也就不會了。 趙南星有滴淚掉下來,落在地上。 “別哭啊?!鄙蛞驶赝?,目光是毫不遮掩的溫柔,與平日里待人接物時的溫和不同,是從心底里發散出來的溫柔和心疼。 他說:“你再這樣,我會想抱你的?!?/br> 但他并沒動,始終用那種溫柔的目光盯著趙南星看。 “但我們離婚了?!壁w南星哽著聲音說:“你現在說這些有意義嗎?” “有?!鄙蛞庶c頭:“離婚又不是生命的終點?!?/br> 趙南星:“……” “我還沒死?!鄙蛞收f:“還有機會?!?/br> 人生是以死亡為分界點的,并非離婚。 趙南星抬起手,指腹擦掉眼前的水霧,“然后呢?破鏡重圓?重蹈覆轍?” 這都是些什么爛俗橋段? “愛過又分開才是破鏡重圓重蹈覆轍?!鄙蛞实倪壿嬒騺頍o懈可擊,一個律師的職業素養在此刻體現的淋漓盡致,“我們可能只算,重新認識并了解,在此基礎上相愛?!?/br> 說到相愛這兩個字時,他壓低了聲音,依舊是覺得難為情。 哪怕決定往前邁一步,也覺得這步子跨太大。 其實也不算跨太大,這一步在他心里早已演練了無數遍。 趙南星快要沉溺進他那雙溫柔的眸子里。 隱隱作痛的腹部忽然提醒她,現在的她并不適合這種大開大合的情緒起伏。 可她卻控制不住。 她此刻特別想歇斯底里地吼一場,質問沈沂為什么不早點說?為什么不表現出來?為什么不能在婚姻里給她一點點的勇氣? 可她更想質問自己,為什么不能在愛情里勇敢一點? 歸根結底,沈沂說得對。 他們都太怯懦。 沈沂怯懦,她比沈沂還怯懦。 “趙南星?!鄙蛞释白吡藥撞?,跟她隔著一步遠的距離,同時給她遞了一張紙。 趙南星拿過紙,還沒來得及放在眼睛上,就聽沈沂說:“所以跟這么不勇敢的沈沂結婚,辛苦你了?!?/br> 趙南星的眼淚忽然決堤,濕透了紙巾。 沈沂的情緒亦沉浸其中,他往前一步,單手抱住了趙南星。 他啞著聲音說:“都說了,再哭我會抱你?!?/br> — 直到進了發型沙龍,趙南星都沒完全回過神來。 她的情緒在兩個小時之內經歷了非常大的起伏,令她驚訝的地步。 但依舊沒說清楚。 沈沂只是跟她剖析了自我情感,也承認了喜歡她這一事實,但并沒說要追她或是要復婚。 就連擁抱也很短暫。 趙南星感覺自己哭得太丟人,在沈沂的懷里也快喘不過氣來,于是推開他回了房間,平復了很久。 只是今天的所有消息給她的沖擊力都很大。 沈沂在說對她不止是喜歡時那張認真的臉,在趙南星腦海里揮之不去。 但同時又跟另一種復雜的情緒交疊。 離婚是她提的,不喜歡也是她說的。 如果現在又跟沈沂成為這種互相告白的關系,好像……哪里不對? 趙南星覺得這些事都太奇怪。 在醫院聽席晴那么分析是一種感受,但到了真經歷時,又是另一種感受。 趙南星在臥室里平復很久以后,依舊沒把所有的事情理順。 感情不是數學題,沒有絕對答案,所以對她這個理性思維的腦子來說,理順這些事情格外困難。 于是她決定先染發。 趙南星哭得鼻子都有些紅,出臥室門時沈沂正坐在沙發上看書,是她前段時間從書房的書架上隨手抽的一本《刑法學講義》。 并沒翻閱幾頁。 她見到他手里的書,略有些尷尬,畢竟是未經沈沂同意就翻閱了他的書,于是先道歉:“抱歉……” “什么?”沈沂問。 “我那天無聊拿來看的?!壁w南星在這種小事上能做到涇渭分明:“沒跟你說?!?/br> “沒事?!鄙蛞拾褧仙?,“放在這個家里的所有東西都是你的?!?/br> 趙南星一怔,目光直勾勾地盯著他看,那雙清澈的眸子里透露出——那你呢? 沈沂站起來,頎長的身形,優越的身材比一覽無遺,聲音輕佻,似是已經從之前的“沉痛剖析”中走出來,“包括我?!?/br> 趙南星:“……” 她沒接沈沂的話,岔開話題道:“我想去染發?!?/br> “我陪你?!鄙蛞收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