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之燕燕 第15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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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把錢推回來:“唉,我治病,不治命啊。這錢留著辦事吧,過不了年了,我說句冒犯的話,能挺過九十月都是老天保佑了,過了夏也過不了冬。您回去預備著吧?!?/br> 這是個好大夫,周圍鄰居都夸的。他開了一些麻沸散,說用少少的藥煮給老先生喝,讓他睡一睡,他現在這樣,醒著反而折磨人,睡著了會舒服點。 馬天保把人背回來,把事情給馬大媽說了。 馬大媽當即就哭了,跟著就擔心要是蘇先生知道了會把他們趕出去。 馬天保不懂,馬大媽說:“唉,人死在房子里晦氣??!人都講究這個。要不然,我帶著你爸先去鄉下住,把他送走了我再回來,你一個人在這里好好照顧蘇先生?!?/br> 不知不覺間,馬大媽也接受了馬天保當下人這件事。雖然偶爾還念叨著他讀了大學該找個好工作出人頭地,但似乎已經成了一個夢想,夢想都是做夢時說的夢話,起來就知道實現不了。當下人好歹有主人發錢,不愁生活。 馬天保攔著馬大媽搬家,而是先把事情告訴了蘇純鈞。他想,蘇先生平時看起來并不是那么冷漠的人,要是蘇先生并不介意,馬大爺就少受一遍罪,到死還要顛沛流離。要是蘇先生介意,他們再想辦法也不遲。 蘇純鈞聽說以后,就說要再找洋人醫生看一看,后來拿回來一種藥,讓馬大爺吃,吃了以后倒是能尿出來了,痰也沒那么多了。洋人大夫說以后不要讓馬大爺吃那么多東西,少吃一點,別放太多鹽。 之前為了省錢,馬大媽給自家人做飯配菜都是咸菜,馬大爺吃的也是這個?,F在洋人大夫不讓吃了,馬大爺就只能喝稀湯了,連面條都咽不下去了。 馬天保要是能多買回點新鮮的菜和rou,馬大爺也能多吃點飯,也就能多撐幾天。 馬天保出門了。 一大早的,路上卻有許多人,全都跟馬天保似的,行色匆匆。大家都不跟人搭腔,也不抬頭看別人,全都低頭只走自己的路,要是對面過來幾個人,遠遠的就繞開了。 馬天保也是溜著墻根走,做賊一樣往小巷里鉆,找那賣菜的扳車或背菜進城的農民。 就算現在世道不好,人人都要吃飯。農民收菜,送到城里來賣,多少都能賺一點,越是市中心的地方越是賺得多,這里的人都不怎么講價的,比在城市外面賣要好。 馬天保穿著半褂長褲,雖然打扮得很普通,但是他的衣服沒補丁,人看著氣色也好,不像沒飯吃的樣子。 他看到一個背麻袋的人沒穿鞋,猜是農民,連忙小心翼翼的走過去,隔著幾步小聲問:“有菜嗎?” 那農民看到他也停下,上下打量,然后才小聲說:“有蘿卜、蔥!” 馬天保連忙說:“我要我要!”一邊從兜里掏錢。 農民說:“不要錢,要銀元!給我一塊銀元,這一袋都給你!” 馬天保當然也帶著銀元呢,他現在也學精明了,讓農民把麻袋里的蘿卜蔥都倒出來,再撿回去——因為他以前買回去過一袋里裝著三塊濕木頭塊。 就是因為沒有當場打開看,回家才發現,吃了個啞巴虧。 這個農民不是騙人的,但他也害怕被搶,提著麻袋轉了半天,才找到一個覺得安全的地方,將麻袋里的蘿卜都倒出來,還有一大把蔥。 農民:“都是真的,沒騙你!” 馬天保:“你裝起來?!比缓竽贸鲆粋€銀元讓農民看到。 農民把蘿卜和蔥都裝回去,還打了個結才遞給馬天保,接過銀元放在牙里咬了一下才藏在懷里,問:“還要別的不要?你要是要,我給你送過來?!?/br> 馬天保問:“你還有什么?” 農民:“還有二十幾個雞蛋,我們家里不吃這個。還有一些青菜,我再給你裝一麻袋,你再給我一個銀元就行!” 馬天保:“我要!你明天來,比今天再早一點,咱倆在前面那個巷子口見,行不行?” 農民:“行!說定了,你可不能不來!” 馬天保:“說定了?!?/br> 馬天保背著一麻袋沉甸甸的蘿卜回去,路上歇了四五回,累得腰都快斷了。 他走到祝家樓門口時,卻看到一輛熟悉的汽車。 汽車里的人看到他就趕緊下來了,親熱的喊他:“天保!” 馬天保卻嘴巴干澀,舌頭像凍住了一樣,干巴巴的喊:“王大少?!?/br> 王萬川頭上的繃帶已經除了,他為了好看,連紗布也不要,當時挨打幸好護住了頭臉,雖然額角嘴唇有一些傷痕,過了幾天也不太看出來了。 他一點都不見外,也不端架子,見到馬天保背麻袋就上前幫忙,硬是幫著他把這一麻袋蘿卜抬進了祝家樓。 馬大媽開門時都嚇呆了,話都不會說了。 王萬川連忙說:“馬姐,我來看看天保和你們?!闭f著就從胸袋里掏出一個紙包,放在馬大媽手里,厚厚的。 馬天保連忙說:“媽,我們不能要?!?/br> 以前他肯接王萬川的錢,是因為當時馬大爺和馬大媽生死不知,他需要醫藥費。后來馬大媽醒過來了,又覺得說不定還有可能再回金公館當下人——他們是不愿意被趕出來的。 馬天保就算反對也不敢當著當時的馬大媽和馬大爺的面說,當時他已經體會到了錢就是命,沒有錢就沒有命。 為了活下去,似乎志氣與自尊都不重要了。 現在他敢拒絕,則是因為他們現在捧的是祝家的飯碗。 說句不要臉的話,就是做下人,也是要做祝家的下人,而不是金家的。 馬大媽也沒多猶豫就把錢雙手遞還給王萬川,聲如蚊吶:“王大少,我們現在是別人家的下人,不好再收你的錢了,不好意思?!?/br> 王萬川今天就是來送錢的,今天送了錢,明天才好來請馬天保引見,后天才好來送人??! 王萬川語重心長的對馬天保說:“天保,你不是老思想的人,我也不是!我來,不是金家的意思,是看在我們以前是朋友的份上。唉,可能你是怪我這段時間沒管你,不過我不是不想來,而是抽不出空,你還不知道吧?金家出事了,唉!” 聽到金家出事了,馬家人自然心情復雜。 說替舊主人擔心那就太神經病了。 但要說興災樂禍,又好像有點不太道德。 但馬天保和馬大媽都愿意聽一聽王萬川接下來的話了。 王萬川也并不介意金家家丑外露。 首先就是馬家走了以后,金老爺要把金小姐送給日本人,金小姐不愿意,摔斷了腿,可金老爺仍是不肯改主意,到底把金小姐送給日本人當小妾了。 馬大媽沉重的嘆了口氣,馬天保的感受更不一般,要說他不恨金小姐不可能,可見她落到這樣的下場,又止不住同情。 王萬川這個表哥也表現得很同情金小姐:“唉,姨父真是狠心,茱麗被送走時我都不知道!等我回來才聽說人已經送過去了。后來姨媽去看茱麗,說茱麗在學日文,過得還可以,那個日本人還是挺尊重茱麗的?!?/br> 馬大媽雙手合什:“老天保佑!” 王萬川苦笑:“可是茱麗現在一心一意恨上了姨父和姨媽。姨父就不說了,姨媽幾次去看她,她都不見。姨媽天天在家里哭?!?/br> 金太太是水做的人兒,時常落淚的。當著親密友人是如此,當著女兒是如此,當著下人是如此,當著金老爺更要哭得梨花帶雨。 馬大媽是見過金太太哭慘的,以前也很同情她被姨娘欺負,被金老爺欺負。不過那一日,也是金太太一邊哭著一邊讓人把她給壓在臺階上,命她罰跪的,跪不好就要摔下去,她再怎么求饒,金太太就是能哭得比她更慘更可憐。 現在馬大媽再聽金太太在家里哭,不免就少了幾分同情。 王萬川說:“半個月前,姨父坐汽車出去就再也沒回來,汽車也沒找著,司機和保鏢都不見了。唉,現在家里實在是一團亂?!?/br> 王萬川真像是來找朋友述苦的,說了一通金家的亂相,又說他現在不得不去公司看著,還要找金老爺,還要安撫金太太,忙得又辛苦又風光,甚至暗示想請馬天保去幫忙。 “我現在就是少可信的人。天保你要是能幫幫我就好了,我在外面跑的時候,你在辦公室幫我接接電話,這樣就行!”王萬川說得十分真誠,連馬大媽都心動了,熱切的看著他。 馬天保倒是多生了一個心眼,說:“我現在在幫蘇先生做事,只能說抱歉了?!?/br> 他心想祝家母女三人都是女人,身上沒錢也沒勢,與任何大事都不相干。但蘇先生現在風光的很,王萬川找上門來究竟真是為了舊友,還是為了蘇先生,一試便知。 果然,他一提蘇先生,王萬川馬上就改了口,也不見失望,他說:“啊呀,原來如此!那我倒不好強人所難了!唉,你是一個俊才,現在能投身良枝也算是學有所用?!?/br> 馬天保這就明白了。 王萬川來,是為了找蘇先生。 最后王萬川留下那一疊美金走了。 馬天保收起美金,等晚上蘇純鈞回來,他跟上樓,敲開門,將美金放在桌上,說:“蘇先生,今天金公館的王萬川來找我,送了這些錢?!?/br> 蘇純鈞轉過身,皺眉說:“……是嗎?” 第168章 世界真奇妙 金老爺被關的地方是憲兵隊張隊長的小公館。 張隊長一朝得勢,家里養著一對姐妹花,外面也光明正大的置起了小公館。這間小公館就是一個十分識趣的商人進獻的,隨之送上的還有商人的繼妻,一個千嬌百媚的華僑。 蘇純鈞做為張隊長的知已好友,當然不止一次被請到小公館里來喝茶,也見過“小嫂子”。 來之前他以為這個女人也是一個可憐人,來了以后他才知道這世上的人實在是多種多樣。 只怕這小嫂子是“自投羅網”來的。 張隊長見多了不情不愿的良家婦女,突然遇上一個知情識趣的“良家女子”,雖然也是被逼從了他,卻很快就“認命”,轉而對他一心一意起來,不由得老心火熱,對這小公館的外室越來越看重,對正經八抬大轎娶進門且生了好幾個孩子的大小老婆姐妹花冷落了下來。 這個小嫂子也不是一般人。她出身馬來西亞,親娘老子都是走船的海盜出身,賺夠了錢在馬來西亞開起了種植園,用黑奴種橡膠種菠蘿。 不過,雖然親娘親爹都有錢,種壞了,樹就長不好。她在馬來西亞遇上了那個商人,跟他私奔回來,商人的原配巧之又巧的在商人回來以后不到三個月就住進了醫院,一命嗚乎,商人就將她扶正,她替商人生了一子一女,十分的恩愛。 然后商人就受張隊長脅迫,她就“自愿”獻身,轉投了張隊長。商人帶子女遠走逃命,生怕性命不保。 這小嫂子將孩子都交給商人帶走,帶著商人留下的大筆財產成了張隊長的外室,只怕不久之后就會再扶正一回了。 蘇純鈞對她的佩服之處在于正是她出主意將金老爺關在這里的。 一個普通的女人怎么能忍受自己家里一墻之隔的地方天天慘叫呼號呢? 可見此女一點都不普通。 蘇純鈞也懶得去管張隊長的死活,他親自引虎入室,日后什么下場都是活該。 金老爺在這里的日子過得還不錯,因為他要是聽話呢,不但有高床軟枕可躺,酒rou都盡著他吃喝,就是想要一兩個小娘耍樂,也沒有一點問題。 當然,他要是不聽話,那苦頭就有的吃了。 跟金老爺一起被抓進來的司機和保鏢已經打死一個了。為的就是嚇金老爺,讓他乖乖就范。 張隊長親自cao刀,既要能從金老爺口中問出東西,又不能把人真的給折磨死,那就只能在他面前打人給他看了。 等剩下那一個也打死了,那就該去抓金家其他的人了。 不過,因為金老爺格外的聽話,事情倒是進展的很順利。 蘇純鈞走進小公館,看到張隊長正挽著袖子從地下室出來,見到他就招呼:“來了?阿娣,快倒茶!” 蘇純鈞趕緊推辭:“不用忙,不用忙,嫂子別忙!” 一個皮膚極白,穿一件暗紅色貼身旗袍的女人端著茶盤軟腰細步的走過來,將茶放在桌上,笑著說:“不用客氣,都是自家人。你們說,我進去瞧一瞧?!?/br> 阿娣據說姓陳,教名叫維多利亞。不過她說她是女孩子,沒有入祖譜,所以爸爸沒有給她取名,小名是照顧她的阿媽取的,教名是老師取的。嚴格說起來,她其實也不姓陳,因為陳家并沒有認她。 每次張隊長打完金老爺,都是陳阿娣進去裹傷,給他治療,平時也是陳阿娣給他送飯,還會特意做他的家鄉菜給金老爺吃,她勸金老爺聽話,金老爺才能這么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