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之燕燕 第7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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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男人并沒有做什么很復雜的事,只是給馬父做了一回針炙,馬父趴在床上,背上腰上扎了十幾根銀針。很快就結束了。 回去的路上,馬父就驚喜的對馬天保說:“這大夫真是神了!我都不怎么疼了!剛才出來時還疼呢,現在越來越不疼了!神醫,真是神醫??!” 馬天保笑著說:“爸,你看,還是該來!叫大夫看看,不是挺好的嘛?!?/br> 馬父嘆道:“唉,我是怕花錢?,F在是托了祝女士的,這人情沒法還啊。咱們家能幫人家什么啊?!?/br> 馬天保:“我還,我來還。爸,你不用cao心了,都是我來還?!?/br> 他把馬父送回家,匆匆帶上寫好的求職信就出門了。 雖然蘇先生好心告訴了他許多秘訣,但仍然很不順利。一些銀行根本不讓他進,一看到他上門,門口的印度保安就來趕他走了。他cao著不太熟悉的英文,舉著自己的求職信說他是來求職的也沒有用,那印度保安說的印度英語他聽不懂,他懷疑印度保安也聽不懂他說的。 百貨公司也不順利。他這回沒有從大門直接走進去,而是找到了百貨公司的后門,在那里等了許久才看到有人進出,他連忙上前表露來意,可那些人也都只是搖頭拒絕。一個人說:“你來求職,也打扮的好一點,至少穿一件西裝或長衫,換一雙皮鞋,頭發也弄得整齊一點。你這樣……我就是真幫你把求職信遞進去了,你也是得不到這份工作的啊?!?/br> 他還看了一眼他的腳:“你腿腳還不好,這一看就不行啊,人家做官都還講究個端端正正的呢,你這一瘸一拐的,一點也不體面,到哪都不行的?!?/br> 馬天保白白跑了一天,什么工作也沒換回來,饑腸轆轆的回去了。 回到家里,馬母高興的說:“你爸回來就沒疼過!” 馬父看起來氣色都好多了:“這樣我就不用吃藥了!” 馬母今天掙扎著把這小小的家給收拾了一下,還坐在門口跟鄰居搭話,認識了不少人。她是個普通的女人,在金公館里過了一輩子,除了侍候人,別的什么也不會??涩F在除了躺在床上的馬父,沒有人需要她侍候,她就沒了用武之地。 她指著墻角放在凳子上的一個碗,說:“這是對面那家女人煮湯時給了我們一碗,你去喝吧,我和你爸都喝過了?!?/br> 馬天保跑了一天,滴水未進,端起來一口喝光,喝完才嘗出是面條湯,還有兩根青菜,還有一絲鮮味。 墻上掛的布兜里還有昨晚張媽送給他們的棗饅頭,都是大個的,里面混著切開的紅棗。他們早上吃的就是這個。 他拿了一塊出來,站著就吃完了。 馬父和馬母都看出來他的精神不太好,猜到今天出去找工作可能不順利,就都不去問他,讓他趕緊上床來躺一躺休息一下。 馬天保躺上去,不一會兒就睡著了,扯起了呼嚕聲。 馬母顫抖的手撫摸著馬天保還有些稚氣的臉龐,無聲的落淚。 馬母:“兒子太苦了?!?/br> 馬父說不出話來,現在他不用對著兒子笑了,他也就笑不出來了。他的臉上只剩下對生命、對生活的漠然和無助。 馬母抹了把眼淚,抓住馬父的手,小聲說:“你可別想傻事!要是你出了事,天保怎么撐得???你在,家里就有主心骨。他還小呢,他撐不下去!” 馬父點點頭,握住她的:“我懂?!?/br> 馬母說:“我明天就去找工作,我聽她們說有個勸業所,正適合我這樣的人去。我從小賣到金家,家鄉父母都不知道,什么身份證明都拿不出來,他們就專給我這樣的人介紹工作的?!?/br> 馬父眼中含淚,手在發抖:“你、你……”他不放心!可他又不能說不讓她去。 馬母:“我就會侍候人,我也只能干這個,我都這把年紀了,也不怕他們把我騙去賣了。你就別擔心了。明天,天保一出門,我就去勸業所。我問清在哪兒了。先不告訴他?!?/br> 馬父:“你的身體能行嗎?” 馬母點點頭:“我沒大毛病,那藥堂的大夫都說我這是嚇的,一急一嚇,心里就慌,人就倒下來了。喝了這么久的藥,現在咱們家也安頓下來了,我也就好了?!?/br> 兩人商定,等馬天保睡醒以后,什么都沒告訴他。 馬天保今天還是去那個攤子買的晚飯,雖然有祝家送飯,但他們也不能只等著吃祝家的那一餐。 他買過晚飯以后,就又去路燈下寫求職信了。 不過今天,他有桌子用了。 這一寫,就又寫到了深更半夜。街上的車都變少了,行人也看不到了。 蘇老師回來時就又看到了馬天保,兩人交換了一個微笑之后,蘇老師上樓,馬天保繼續在路燈下寫字。 蘇純鈞把他屋里的一張舊桌子借給馬天保了,那是一張小圓桌,只能用來擺個花瓶、放個電話什么的,裝飾意義大于實際意義。但蘇老師當時浪漫之情發作,覺得那張小圓桌盛滿了他對浪漫的生活的所有的期望,擁有那張小圓桌后,整個房間的氣質都得到提升了,他的生活也將變得更加美好。 于是他用三寸不爛之舌去討價還價,歷時半年,最終用三塊錢把那張小圓桌給買到手了。 如同有的愛情一樣,得到之后就變得不再珍貴。蘇純鈞未能免俗。他之前對小圓桌的愛情在得到它的那一刻起就消失了。 這等不實用之物,居然花了他快一個月的飯錢! 現在蘇純鈞終于用一次善行把這三塊錢給找回來了。送出之后,他方才能安慰自己那三塊錢沒白花,小圓桌也有了更合適的主人。 馬天保確實覺得這張小桌子放在他家里很合適,因為它小,所以不占地方,擺在角落里剛剛好。 而且它剛好能放下他的信紙、墨水瓶與半條胳膊。 夜色漸濃,街上也漸漸變得寂靜。 馬天保聽到了遠處傳來汽車的聲音,然后這聲音就在祝家樓前停下來了。 他抬頭一看,竟然看到祝女士就在汽車里,車里的另一個男人下了車以后,立刻殷勤的繞過來給祝女士開車門,他把她扶下了車,兩人慢慢走近。 “祝女士,當心?!蹦莻€男人扶著祝顏舒往樓里走。 祝顏舒笑道:“不要緊,不要緊?!?/br> 馬天保馬上站了起來,快步走過去,擋在那個男人前面,對祝顏舒說:“太太,您回來了?!?/br> 他的舉止實在是十分的得體,仿佛就是祝家的下人。 這讓那個男人都有半分遲疑,要不是他清楚祝家只有一個張媽,都要相信馬天保是祝家下人,祝家還有余力多請幾個人了。 不過在這之前,祝顏舒也認出了馬天保,笑著說:“是你啊?!彼咽诌f給馬天保,轉身對那個男人說:“謝謝你送我回來,今天太晚了,我就不請你進去喝茶了,下回再找你玩啊?!?/br> 那個男人度量片刻,退了一步,笑著說:“那好,祝女士,我這就走了,請保重?!?/br> 那個男人上了車,汽車開走了。 祝顏舒也不要馬天保扶了,站直道:“你怎么在外面?”她看到路燈下的桌子就懂了,搖搖頭:“晚上大門要關的,你在樓梯間、走廊里抄不就好了嗎?明天不要在外面抄了,被憲兵隊抓了,你家誰能去贖你?省小錢吃大虧,知道不知道?行了,回去吧?!?/br> 她推著馬天保,讓他把桌子搬回去,關上大門。 走廊里的燈有些暗了,祝顏舒說:“明天找張媽,燕燕有盞舊臺燈可以給你用,你找她拿,從屋里接根線出來就行。今晚先不要抄了,回去睡覺吧,這都半夜了?!?/br> 馬天保連忙說:“謝謝您?!?/br> 他目送著祝顏舒走上樓梯才回了自己家。 第79章 學習使人快樂,加倍學習更加快樂 張媽盤腿坐在床上,一手抓著一串早就摸出包漿來的木珠子,閉目低聲念叨著:“南無觀音大慈大悲……太上老君……上帝大神……二郎真君……” 一邊叨叨著各路神仙的大名,一邊擔憂祝顏舒還沒有回來。 終于大門響了!她立刻跳下床,披著棉襖趿拉著鞋推開門出去,急步走到門前,看到祝顏舒正搖搖晃晃的坐在沙發上,□□著甩掉高跟鞋。 “哎喲,我這腳……”祝顏舒盤腿坐上沙發,揉著腳丫子呼痛。 張媽小聲道:“太太!怎么這么晚!”她再打開門往外看了看才重新關上,上鎖。披緊衣服抱怨:“這都幾點了!” 祝顏舒脫下披肩,沒好氣道:“還不是廖太太不肯下桌?她不下桌,我怎么好下桌?唉,陪她打牌真是累人啊?!?/br> 張媽拿來羊毛拖鞋幫她換上,再把披肩掛起來,小聲問她:“輸了多少?” 祝顏舒打了個哈欠,起身往臥室走,一邊道:“沒多少,也就二三百吧?!?/br> 進了屋,她就往床上倒。 張媽擰開床頭燈,再把睡衣拿來放在床上,問她:“有湯,我包了餛飩,你吃不吃?” 祝顏舒的雙眼頓時亮了,人也精神了,頭也抬高了:“你包餛飩了?什么餡的?” 張媽:“是你愛吃的,青菜豬rou火腿蝦?!?/br> 祝顏舒騰的坐起來,肚子頓時叫起來:“我今天在廖家什么也沒吃!” 張媽:“廖家那小門小戶能吃什么好東西?不是大魚就是大rou,也不怕吃多了油堵了心?!彼?,“你先把衣服換了,我這就去給你下。爐子還沒熄呢!” 張媽輕手輕腳的進廚房開燈,撥開爐門,再捅兩下,添水坐鍋,不一會兒火就大了。她揭開濕的籠布,撿了四只餛飩,看水微微滾了就下進去,再取一只大碗,放入蝦皮、紫菜,倒入一勺醬油、一勺醋,點了幾滴香油。這時餛飩也滾起來了,先倒一勺滾湯沖開料,再盛入餛飩,最后切了一棵小香蔥灑進去。 張媽用托盤端著碗,還篩了一杯桂花米酒一起送進去。 祝顏舒已經換好了睡裙,裹著毯子坐在床上,靠著床頭寫日記:某年月日,打麻將輸235塊錢。杏花樓買點心做伴手禮20塊錢。黃包車一塊錢。 張媽把托盤放在床頭柜上,伸頭看,道:“又記賬呢?” 祝顏舒放下日記本和鋼筆,“我這是寫日記呢?!?/br> 張媽:“祝家的日記就是賬本?!?/br> 祝顏舒小時候的日記更豐富些。祝老太太讓她學寫詩,祝老爺子還讓她寫讀書筆記讀后感。不過等她長大后,慢慢的日記本就淪為記賬的了,每日花費多少錢都記在上頭,乍一看全是出的沒有進賬。 祝顏舒坐在床上,彎腰低頭吃餛飩,看到桂花酒,道:“怎么還有一杯酒???” 張媽:“這么晚了,你喝了好好睡一覺?!?/br> 祝顏舒吃完四個餛飩,連湯都喝干凈了,最后拿著杯子小口喝甜酒,身心都安泰下來了。 張媽把碗送回去,再把洗漱的熱水瓶提進來,道:“太太,洗漱一下就趕緊睡吧。天大的事都明天再說?!?/br> 祝顏舒嘆氣,過來洗臉漱口,洗漱之后再坐到梳妝臺前涂面脂卷頭發。 張媽來去幾回收拾東西,祝顏舒從鏡中看過去,嘆道:“張媽,別干了?!?/br> 張媽直起腰:“這就干完了?!?/br> 祝顏舒放下梳子,過去握著張媽的手一同坐在床上,“沒有您,我可怎么辦啊?!彼康綇垕尲缟?,像靠著mama,一個jiejie。 張媽受寵若驚,又心酸,又心疼,又欣慰。她張著手,抱住祝顏舒輕輕拍拍她的背:“大小姐,你受委屈了?!?/br> 祝顏舒的眼圈頓時就發酸了。 她直起身,張媽也撒開手,主仆相視,都仿佛看盡了這幾十年的時光,從少女到此時,時光一去不復返。 祝顏舒早就過了愛掉淚的年紀,人越年長,眼眶越深,輕易哭不出來,眼淚都干了。 她道:“不委屈。爸當年不也是要這樣?他要請人去看戲,請人去吃飯,四處請人。他在家里每頓只喝那么一小盅黃酒,出去哪回不喝得走不動才回來?我不過陪人打牌而已,我還喜歡打牌呢?!?/br> 她鉆進被窩,裹著毛毯,笑著說:“我在廖家最難過的是廖太太竟然吃素!哎喲,你是不知道,一桌子就一道菜,就是小蔥拌豆腐!可是難為死我了,真是一口也吃不下?!?/br> 張媽笑著聽,說:“明早上還給你做黃魚面。太太,睡吧?!?/br> 張媽輕手輕腳的出去,關上了門。 她看到門縫下的燈很快就關了,她也回屋去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