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之燕燕 第74節
書迷正在閱讀:偷吻、折春枝、魔尊他暗戳戳攻略我、穿到七零帶娃,我躺平了、當小社畜渣了老板后、穿成虐文里病美人太子/事了拂衣去、在“全員惡人”的綜藝里擺爛爆紅、穿成知青女配[七零]、被上司暗戀后我卻、她始亂終棄了狐貍精
楊玉燕皺眉,她很討厭被懟,現在她就覺得自己被懟到了,大概這是遺傳自前世的嘴炮修養,她從前世帶來的戾氣令她到現在才能發泄出來。 她揚高聲重重的說:“自盡是最蠢的事,只要活著,才有可能最終與愛人廝守在一起,而且我也不覺得愛情有這么重要,我的人生有很多想做的事,就因為跟一個男人的愛情不成功我就要去自盡?永遠不可能?!?/br> 教室里有幾個學生輕輕鼓起了掌。施無為也在鼓掌,他跟許多同學都是想做一番事業現在才會努力學習的,什么都不能讓他們放棄努力。 愛情絕不是最重要的事。 現在的報紙上總是在鼓吹愛情自由,愛情神圣,封建社會壓迫人的自由意志之類的東西。 代教授就說過這是因為報紙上的人不敢說真話,他們所說的“愛情”并不真的只是愛情,而是許多東西的代指。 并不是愛情自由,而是“自由”。封建社會也并不只是壓迫了人追求愛情的自由,它壓迫的東西太多了,這太多的東西都不能堂而皇之的拿出來討論,所以只能借“愛情”之口來一抒胸意。 代教授看著那個女同學,然后又移開目光:“現在很多人借著這股東風,將仁人志士們口中的愛情狹義的理解為男女之情,大行方便,你們要具備分辨能力?!辈贿^他說完以后就笑著說,“我只插這一句。你們繼續,繼續啊?!彼麑ε瑢W說,“楊玉燕已經說出了她的看法,你也不要敝帚自珍,把你的看法跟大家分享一下?!?/br> 其他同學都看向女同學,施無為帶著說:“講一下嘛,課堂討論沒有關系?!?/br> 女同學思考了一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語言,說:“因為你們都不了解來自家族的壓力有多強大。他們會不停的逼迫你們,讓你們遵照他們的意志行事。而當你真的聽了他們的話以后,日后每一步,都只能照著他們的話去做,你將永遠都沒有辦法有自己的思想?!?/br> 她低垂下頭,似乎已經不堪重負。 教室里變得沉默壓抑起來?;蛟S喊口號更簡單一點,但沒有人能體會另一個人的痛苦,所以他們沒有人可以代替她發言。 而他們在這間窗明幾凈的教室里讀書,每一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艱難痛苦。只是其他人藏得更深,沒有被人察覺。 楊玉燕沉默了一會兒,仍堅定的說:“但自盡仍然是最蠢的決定!” 女同學憤怒的瞪著她:“你不是他們,你怎么知道他們正在經受什么樣的苦難呢?你站在一旁這么說當然輕松!” 楊玉燕這時想到了金小姐,或許這個女同學也遇到了和金小姐一樣的情況。 假如是金小姐,又該怎么辦呢?是不是只有自盡這一條路可走呢?不自盡,又要如何破局呢? 楊玉燕:“如果是這個故事里的這對青年男女,他們的愛情受到了反對,他們必須各自嫁娶,不能再相見?!彼D了一下,高聲說:“但他們的父母必會死在他們的前頭!” 教室里鴉雀無聲。 楊玉燕知道這番話有多么大逆不道,可能她的名聲都要完蛋了。 但她害怕這個女同學真的會選擇自盡。假如她也遇上了同樣的事,假如她也鉆起了牛角尖,假如她認為自盡輕松又浪漫……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反正報紙上說什么的都有,這本來就是個百無禁忌的時代,舊神破除,新神未立,群魔亂舞……她有一個楊虛鶴做親爹,說什么都行,都算到他頭上去。 “他們可以等,而他們絕對會等到那一天。等到壓迫他們的人或物都不復存在以后,假如那時他們的愛情還在,那他們就可以在一起?!?/br> 這番話帶來的沖擊足夠大,何況又是楊玉燕這個比他們更小,看起來是個大家閨秀的小姑娘說的呢。 所有人都在思考,一時沒有人說話。 那個女同學顯然想不到還有這個“比誰活得久”的選項。畢竟愛情一定要發生在豆蔻年華,假如不能與愛人結合,那愛情就理所當然的破滅了,假如還要被迫與他人結合,那愛情更加碎的一干二凈。 她搖頭,結結巴巴的說:“那、那怎么行!那樣的話……!” “就不是愛情了?”楊玉燕反問她,“除非你們到時都變心了,不然當然可以在一起。還是必須要在十幾二十歲的年紀,要在你們都青春貌美的時候,還要都是純潔之身,愛情才能圓滿呢?你追求的到底是純潔的愛情,還是你愛的那個人呢?當你年老色衰,他滿臉皺紋,你們就不能相愛了嗎?” 女同學啞口無言,顯然,她受到了很大的刺激。 楊玉燕也沒有趁勝追擊,這畢竟只是一場“課堂討論”而已。 代教授看了一眼手表,適時的宣布:“下課了?!彼呐臈钣裱嗟募?,說:“走,我給你找兩本書看!”他左右一望,示意她不要聲張:“我們不告訴別人,我悄悄給你?!?/br> 在大學里,書可是最寶貴的了。楊玉燕瞬間領會,像孫猴子一樣,裝作若無其事的跟上了代教授。 所有的同學都紛紛出去了,那個女同學落在了最后,她心不在焉的收拾東西,一抬頭就已經看不到楊玉燕了。 施無為走過去叫她:“你是不是想找楊玉燕同學?” 女同學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管你什么事?” 施無為:“她雖然年紀小,但說的有道理。你還不服氣?還是服氣了,想找她再討論討論?” 女同學把書包一甩,一句話不答,徑直從教室里出去了。 第74章 房租問題 楊玉蟬在菜市場辛辛苦苦的買好了菜,提著沉重的菜兜子來到街邊,卻四面都望不到一個拉黃包車的,她等了許久,手指都勒酸了。 眼看太陽已經高掛,她還要先把菜放回家,再去學校接楊玉燕,實在不能再等下去,只能提著沉重的菜走回去。 她氣喘吁吁,兩條胳膊都酸得抬不起來,手指都被勒得失去感覺,這才終于回到了家。剛剛走進大門就看到兩三個租戶抱臂站在門廳那里,全都勾著頭往一個方向看。 看到她回來,租戶們紛紛來找她問:“大小姐,這個小房間也租出去了?一個月多少錢???” “哎喲,不是說不租的嗎?早知道我們一家就租這一間了喲!” “這一間應該不到十塊吧?那就好便宜了!” 楊玉蟬不敢多說一個字,嘴里說著“讓讓、讓讓”擠進去,跟著就看到馬天保打扮得像個工人,揮汗如雨的在干活。張媽站在一樓小倉庫的門旁邊,指揮著他:“你不要用那么多的水呀,把拖把擰一擰,不然這地到明天也干不了的!” 張媽看到她,唬了一跳,趕緊使眼色讓她上樓去,還擋住馬天保的視線不讓他看到。 楊玉蟬心有遲疑,腳下慢了一步,就被張媽連推帶搡的推上樓,一路推到了家。 進了屋,張媽關上門,才去接她手里的菜,接過來就趕緊打開看:“大姐,怎么現在才回來?你買了什么?” 幸好菜沒買錯,也買得還算干凈新鮮,張媽松了口氣,將菜提到廚房,出來說:“大姐,你趕緊去接燕燕吧,這些我來收拾?!彼淮?,“対了,你一會兒下去千萬別跟你同學說話!我也交待過他了,不許他跟你說話!” 楊玉蟬道:“張媽,我們是同學,打聲招呼也沒什么,不用這么……” 張媽叫道:“大姐!他是一分房錢也沒掏的!你沒見今天多少人圍在那里?你媽做好事,白把房子給他們家住,要是讓人知道了,人人都上門來要白住房子怎么辦?世上的可憐人多得很,不止馬家一家可憐!” 楊玉蟬:“哪會上來說要白住房子?” 張媽翻白眼:“不白住,要是逼你媽減房租錢呢?現在外面人人都在漲租子,你媽十年不漲一分租,已經夠菩薩心腸了!可惜,人都是不會感激,只想占她便宜的。要是讓人知道馬家不花一分錢白住了那一間房子,你瞧瞧會有多少人在背后說閑話?” 楊玉蟬被張媽教訓了一通,不得不承認張媽想得通透,是她想得簡單了。 “我知道錯了,我會小心不說出去的?!睏钣裣s說。 張媽可不相信她,再三叮囑:“我都跟馬天保說好了,跟他講祝家的房子白給他住是看在你們是同學,他們一家也可憐的份上,可祝家樓里租房子的人多,你們母女靠這個吃飯的,讓他們一家千萬不能把這事說出去,不然惹惱了租戶們就是斷你們家的財路!那就是恩將仇報了,到那時,他們家也別想白住房子了!” 張媽把事情說得這么嚴重,馬天保當然不敢犯一丁點錯。他答應張媽,住進來以后,一定不會向人露透他與楊玉蟬是同學,兩人還曾經談過戀愛。幸好他上一回登門是在晚上,沒有被人看見過,還能瞞得過去。他父母也都不會說的。 只是光馬家答應不說出去還不夠,楊玉蟬和楊玉燕這兩個人也要好好交待才行。張媽覺得楊玉燕還好,楊玉蟬最容易說漏嘴。 她抓住楊玉蟬三番兩次的交待完,說得楊玉蟬耳朵都要起繭子了,借著要去接楊玉燕回來吃午飯,張媽才放過她。 張媽看了一眼鐘表,慌道:“喲,我要趕緊做飯了!都這個時間了!你也快去吧?!?/br> 楊玉蟬拿上錢包,想起回來的路上沒有黃包車,擔心道:“菜場那邊都叫不到黃包車,不知道是怎么了?!?/br> 張媽:“咱們家這邊有車,你出去喊一輛就行。管他怎么了,等晚上蘇老師回來問他就知道了?!?/br> 楊玉蟬下了樓,到一樓時看到圍著的人更多了,她腳步漸慢,緩緩走過去,看到了人群中的馬天保,他悶頭干活,誰搭話都不搭腔。 他的頭發里全是灰,像是多日未洗過。他身上穿一件發黃發灰的舊襯衣,像是校服中的那一件,但已經臟的不像樣子了。下面是一條破了洞的褲子,全是灰土,褲腳挽著,鞋是布鞋,不是他以前穿的皮鞋,不知是不是不合鞋,鞋頭破破爛爛,后面趿拉著。 他看到她,渾身一僵,馬上就避開了視線,低頭不看她。 樓梯口處的人都讓開路。 圍著他的全都是租戶家中的婦女,正是做中午飯的時候,個個都圍過來看熱鬧。 小倉庫跟走廊差不多寬,沒有窗,以前也沒有燈,現在一盞昏黃如螢火的燈掛在里面。 小倉庫還沒有騰空,里面還擺著好幾個大箱子,這些箱子張媽挪不動,都叫馬天保搬到樓上去,馬天保正在挪一個楠木大箱子,彎腰干活不說話,像個啞巴。 大概因為他看了楊玉蟬一眼,一個婦人就指著楊玉蟬笑著說:“這是我們大小姐,還有個二小姐,認認,可別以后看到不認識再冒犯了?!?/br> 楊玉蟬的臉僵得很,嘴巴也是僵的,手腳也是僵的,什么也沒說,只是加快腳步從人群中通過。 她走過時,馬天保聲如蚊喃的喚了她一聲“大小姐”。 楊玉蟬的心像一塊石頭,沉沉的落了下去,砸在地上,發出悶響。她耳鳴如鼓,走到街上才聽到塵世的聲音,車水馬龍的人潮聲,汽車的汽笛聲,還有一輛黃包車看到她站在那里就過來兜攬生意:“小姐,坐車嗎?” 楊玉蟬昏昏又匆匆的趕緊上了車:“去大學?!?/br> 黃包車的車夫立刻歡快的奔跑了起來,“好嘞!您坐穩了!” 她的眼睛干澀,沒有流淚,但心里卻感受到了難以言喻的痛苦。 她與馬天保的愛情,結束了。 楊玉燕見到楊玉蟬時,本想替她介紹今天一直照顧她的施無為,還想說一說代教授借給她的兩本法文詩集,但她度量著楊玉蟬的臉色有點僵硬,為人也有些沉默,所以把這些閑話都咽了回去,一直保持安靜直到回了家。 等她看到一樓的馬天保時就知道為什么楊玉蟬的臉色這么難看了。 一樓那里聚集了許多看熱鬧的人,不止是租戶,還有旁邊的鄰居,都是沒事做圍過來的。 看到楊玉蟬接楊玉燕回來了,都紛紛主動打招呼。雖然祝家母女三人平時吃穿用度并沒有什么格外出眾的地方,但她們這一家仍然算是這一片少有的可以稱一聲“太太”、“小姐”的人物。 雖然傭人只有一個,家里也沒有汽車,所穿都是布衣,一年才做一身新衣,祝顏舒身上的首飾十年未換,楊玉燕和楊玉蟬姐妹倆更是什么也沒有,頭上手上都光禿禿的,去年過年才看到兩姐妹耳上掛上了銀釘子,銀的呢。 開店賣布的老板娘還會在手上戴大金鐲子呢。 所以“太太”、“小姐”什么的,也帶有幾分嘲弄的意思。 鄰里鄰居的,見祝家將小倉庫也收拾出來租出去了,都紛紛猜測是不是祝家缺錢了。 于是租戶們開始擔心是不是要漲房租,畢竟他們現在的房租已經十年沒漲了。當然,放在十年前,祝家的房租是一點都不便宜!當年可是這一片最貴的呢! 只是十年都不漲,現在反倒變成最便宜的了。 一個租戶看到楊玉蟬和楊玉燕,馬上高聲說:“這房子,十年都沒有修過了呢!我家的地板好幾處都翹了呢!” “墻上也掉皮了!” “墻壁發霉呢!” “衣柜都生白蟻了呢!” 一個個爭相抱怨起來,紛紛暗示祝家的房子雖然沒有漲價,但是也已經很舊了,他們住得也很不舒服了,現在的價格才是配得上房子的,再漲價就不合適了。 還有人覺得楊玉燕年紀小,嘴巴不嚴,拉住她問:“你們家新租出去的這一小間,多少錢?” 楊玉燕信口胡扯:“十塊?!?/br> 楊玉蟬連拉都沒拉住,瞪都來不及。 不想那個問話的租戶哦了一聲,“十塊哦?”她與身后和周圍的人交換著不明的眼色,仿佛有什么高端會議在他們的眼神交流中正在進行。 另一個人也發現楊玉燕很好哄騙,連忙也跟著問:“算不算救火費、水費、電費和衛生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