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光 第129節
誰他媽半夜還看動畫片……不是,什么動畫片?! 他居然說五條悟是動畫片?不能忍?。?! 鄭景仁剛想捍衛作為一名二刺猿的尊嚴,回答他的卻只有男人躬腰上車,車門“啪”的一聲關回來的聲音。 傅宋撇嘴聳肩,扶著胡琛轉身離開。 章宜站在車邊,看了眼副駕,又看了眼后座,果斷先一步鉆上副駕。 車輛駛離酒吧,凌晨的長北街道安靜得只剩風聲。 車內光線昏暗,車速不緊不慢行駛著,沿路橙黃色燈光忽明忽滅地打進來。 俞清昀頭靠在窗邊。 池徹就一言不發地坐在她身旁,男人氣場低沉,存在感極強。 十分不合時宜的,俞清昀腦子里浮現出八年前的一些場景。 那時池徹但凡是和她一同坐車,是無論如何也要耍賴皮緊貼上她,動手動腳也是常有。被她眼神警告后,他還會佯裝無辜地問她干嘛,有什么事兒嗎。 那股壞勁兒和少年的凌厲生命力像是從骨子里透出來的。 而不是像現在,兩人之間仿若隔了一條銀河。 而他沉郁、破敗。 俞清昀忍不住朝右邊微瞥視線。 池徹長腿大喇喇敞開著,有些放不下,雙眸緊閉,劍眉微皺,額角蒙著一層薄汗,雙手抱臂靠在椅背上,身上酒味很重,呼吸沉沉,似乎不太舒服的模樣。 俞清昀欲言又止地眨了眨眼。 最終,她還是將視線移回窗外。 許是覺得有些尷尬,鄭景仁抬手打開了音樂。 結果音量沒調節好,筷子兄弟唱的歡快的《小蘋果》倏地從音響里竄出來,在車內爆破開來。 章宜手忙腳亂撲上去調小音量,瞪鄭景仁一眼。 ……然后更尷尬了。 車開到半路。 池徹忽地踢了踢前面駕駛座:“停車?!?/br> 鄭景仁正打轉向燈呢,沒反應過來,看向后視鏡:“???你要干嘛?” 池徹只道:“鄭景仁,停車?!?/br> 鄭景仁懵懂地“哦”了聲,將車在道路旁停下。 三人均疑惑地看向他。 池徹沒解釋,皺眉開門下車,徑直朝路邊走去,步伐不算快也不算慢。 鄭景仁駕駛座在左邊,視線被趴在窗邊的章宜擋住大半。 “他這是去干什么呢——” 他伸了伸脖子,瞳孔遽然被驚到擴張。 走到垃圾桶旁,池徹挺直的身軀倏然折半。 他人太高,比例好,腿也長,匍匐上去時略顯倉促,手撐在兩旁,薄削寬闊的背脊一陣一陣地起伏,肩頸處的黑色沖鋒衣重疊出褶皺,額發被晚風吹拂開,下頜線繃得更加鋒利緊致。 冷白膚色充出血色,側脖頸青色血管蜿蜒凸起。 “我靠!”章宜也驚到了,“池總怎么吐了!剛剛不是還挺正常的嗎?” 管不了那么多了,她轉過頭跟鄭景仁道,“趕緊!先拿水!” “哦哦哦好好!” 兩人這才手忙腳亂開始解安全帶,還沒下車時,視線一撇,發現池徹身旁已經站了個人了。 池徹沒吃東西,胃里被酒精燃燒腐蝕,吐出的全是水。 沒幾秒就吐了個干凈。 他沒起身,仍略顯狼狽地撐在垃圾桶上,薄唇漾著水光,眼尾發紅,充斥著生理鹽水。胸膛起伏,重重喘息著,像傷口猙獰的野獸在發出低低的嗚咽聲。 “轉過去?!?/br> 他眼睫垂著,尾音啞到撕裂,低聲道。 俞清昀沒聽他的,把礦泉水遞給他。 “所以你喝那么多干什么?還以為自己是小年輕呢?!彼Z氣不甚好,沒好氣諷刺道,“您今年已經二十九歲了池總,明年就三十了?!?/br> 池徹沒什么情緒,還是道:“俞清昀,轉過去?!?/br> 俞清昀盯著他,擰開礦泉水瓶,重新遞給他。 “有什么需要轉過去的?”她瞳仁平淡,覺得他未免有些大驚小怪了,“不是,池徹,你什么樣我沒見過?” 池徹沒接,又咬牙,一字一頓道:“我叫你轉過去?!?/br> 僵持須臾。 俞清昀無奈地長嘆出口氣,拗不過他,只好:“好好好……我轉過去轉過去?!?/br> 她背過身去,將手里的礦泉水瓶往身后遞。 身后終于是響起衣料窸窣聲。 手里的礦泉水瓶被人接過。 然后是漱口和洗手的聲音。 鄭景仁和章宜這才下車跑過來路邊。 章宜看了眼池徹,嘴型圈成“o”狀,想轉頭跟俞清昀說話,卻見對方抱著手臂面向另外的方向,面色鐵青,神色不太好的樣子。 她下意識又憋了回去。 “我天,你們這是喝了多少???”鄭景仁伸手去順池徹后背,被對方手臂擋開。 他倒也沒介意,又換了個方向伸過去,愕然道,“我跟池總認識七年了,就沒見他喝醉過,更別說吐了?!?/br> 聽到鄭景仁這話,俞清昀轉回身來,望向池徹。 池徹面色倦怠,脊背微躬著,往后靠在一旁的欄桿上,垂著頭喘氣。 顯得無力又破碎。 可是九年前,那年他20歲,喝再多酒也喝不醉,流感再嚴重第二天早上便能生龍活虎。 他明明曾經笑得吊兒郎當地跟她說:“你得適應你男朋友無所不能這個事實?!?/br> 這又是什么啊。 俞清昀喉嚨有些艱澀。 使勁兒咽了咽,才再次緩和下來。 在第三次將鄭景仁手擋回去,他又換個方位再次伸過來時,池徹抬眸,斂眉嘖了聲。 ……鄭景仁終于悻悻收回去。 章宜想了想,說:“要不我去藥店買點解酒藥吧,正好我們三都吃點,今晚酒喝得雜,明天指不定胃疼?!?/br> 鄭景仁立即紳士地將她拉回來,嚴肅告誡道:“你去什么去,你個女孩子深夜獨自行動,是很不安全的知道嗎?我去買就是了?!?/br> 這還是兩人自睡衣事件后首次正式交流。 鋼鐵直女章宜都一下子有些害羞,愣了愣:“啊,好,那麻煩你了?!?/br> “不麻煩?!?/br> 鄭景仁笑笑,往前走。 走了兩步,他又倒回來,“你剛說那藥店在哪兒來著?” 章宜:“……” 最后兩人一道前去。 周圍安靜下來。 街道空無一人,唯有枯黃落葉被凌冽寒風吹拂著,剮蹭在黑色水泥地上。 風聲一旦止息,它便只能死寂地仰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俞清昀磨了磨鞋底,沒轉頭,抬步往前走。 “我先上車了,你休息好再上來?!?/br> 卻剛踏出幾步就被池徹擋住去路。 男人高出她一頭,遮蓋路燈大半黯淡光暈,高挺鼻梁被光線切割,神情晦暗不明。他碎發黑影落進她眼底,沉沉目光壓在她肩頭,有些重。 俞清昀停下腳步,抬眸。 池徹喉結幾經滾動,那兩個字才從喉管深處溢出:“……阿昀?!?/br> 對視兩秒。 俞清昀壓下胸腔的酸脹感,繞開他,繼續往前走。 池徹腿長,極為容易又追上她。 擋在她面前。 他又輕聲喚道:“阿昀?!?/br> 俞清昀沒停留,也沒抬頭,直接再次繞開他。 她走到車門旁,一只勁瘦修長手臂又一次橫過來,指節緊握著車門門沿,把她圈在他的懷里和車門中間,兩人距離隔得很近,似乎呼吸都繚繞在一起。 池徹眼底渾濁,分不清是酒意還是別的什么驅使,叫人看一眼就心臟發緊。 “阿昀,我們有多久沒見了,你還記得嗎?” 俞清昀鼻尖霎時發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