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光 第121節
自然也沒看到,池徹后面發來的那句話。 【cc】:因為那時候你加的是池總,不是我。 - 收到那個醒目的紅色感嘆號時,池徹正沒骨頭樣兒地倚靠在酒吧卡座。 面前的調酒師跟耍戲法似的,將調制杯倒騰過來倒騰過去,手背在身后一甩,調酒杯迅速翻轉,又穩穩落到他身前的另一只手。 附近的人們爆發出歡呼叫好聲。 調酒師紳士地單手背在身后,將調制好的雞尾酒倒進高腳杯中,放到池徹面前:“先生,您的曼哈頓,敬請享用?!?/br> 池徹手摩挲著手機邊緣,沒反應。 楊彥瞥他一眼,連忙摸出錢包,給了小費。 曼哈頓雞尾酒呈黃紅色,中間破開顆紅櫻桃,神秘而又貴氣的姿態。 附近卡座的幾個女人這才注意到被陰影籠罩良久的男人。 男人肩寬腿長,下頜線流暢,鼻梁高挺,眉眼深邃,酒吧黯淡光點被他濃密睫毛切割,打下陰翳。他明明身著矜貴雅致的黑色西服,但卻又莫名不與酒吧格格不入。 他身體力行地將貴和痞這兩個反義字融合得淋漓盡致。 耳邊又響起壓著興奮的議論聲,還不住有目光聚焦到這頭。 楊彥余光旁瞥,注意到領座幾個女人蠢蠢欲動的姿態,手肘戳了戳池徹,提醒:“誒,徹爺,馬上有生意了啊?!?/br> 卻沒聽見身旁男人答話。 楊彥回過頭:“徹爺?” 池徹仍低垂著頭,眸光垂在手機屏幕上,眼睫一動沒動,就連光晃過他眼睛也沒反應,也沒怎么打字,不知是在盯著什么看。 楊彥探過頭去看:“看什么呢你——” 還沒等他看清楚,手機屏幕瞬間熄滅。 楊彥:“……” 楊彥:“我他媽還以為你睜著眼睛睡著了呢?!?/br> 池徹還真就把手機揣進兜里,仰起頭靠在座椅上,開始閉目養神。 楊彥:“……” 他無語地搖了搖頭:“行,你真行,你來酒吧開房來了?!?/br> 楊彥沒再理他,兀自和同桌人喝酒玩起了骰子。 舞臺上,一歌唱畢,駐唱歌手對著話筒道:“今天天氣不太好啊,一直在下雨,那么一首薛之謙的《下雨了》,送給大家?!?/br> 臺下響起掌聲。 音樂前奏緩緩響起。 楊彥忽然聽見身邊傳來低低一句:“今天下雨了?!?/br> 楊彥再次側頭:“???” 池徹沉著目光,很緩慢地坐直身體。 他看向楊彥,瞳孔隱在黑暗里,不知壓著什么深不見底的東西。 楊彥說:“你說什么?” 頓了頓,池徹收回目光,又重復了一遍,似是喃喃:“現在還在下雨?!?/br> 音響里,男歌手深刻而動情的聲音傳來:“我在想你可以不必掩飾了,那雨會停的就隨你去了……” 楊彥:“?” 楊彥一臉莫名其妙:“我知道啊,怎么了?” 池徹喉結滾了滾,端起曼哈頓一飲而盡。 撈起外套,起身:“走了?!?/br> 旁邊桌的女人們忍不住懊惱,楊彥也覺得奇怪:“???這就走了?你本來就來晚了,再玩會兒唄?!?/br> 回應他的只有男人慢悠悠舉起,潦草后揚的手背。 池徹走出酒吧,摸出癟掉的煙盒。 傍晚在研究院停車場已經抽完大半盒,現下只余一根。 池徹抖出最后那根,咬上唇,抬腳走進密密麻麻的細雨。 外套拖曳在腳踝邊,他沿著寂靜無人的街道,慢慢往前走。 酒吧里歌聲還在遠遠傳來:“雨還在下像在尋你,它敲我的窗說找不到你……” 雨還在下。 但雨已經停了。 作者有話說: “dna修復酶mgmt低表達特性”來自論文。 文中歌詞來自薛之謙的歌《下雨了》。 第80章 八十束光 對壞天氣的預言, 天氣預報總能應驗。 長北果真連刮了快兩周的臺風,也一直斷斷續續下雨,潮濕從大馬路一直延續到實驗臺。 刪掉池徹微信后, 俞清昀勒令自己將思緒收回來。 實驗研究七分實力三分運,很耗費時間和精力。 有開源投資固然是好, 但日后若是錢到位,他們還是沒能做出突出性成果,這就十分說不過去了,王泰生也因此抓得緊。 下午兩點,章宜正在等樣品超聲, 超聲機發出滋滋滋的擾耳電流聲響。 她靠在實驗臺邊, 百無聊賴地擦著上面星星點點的水漬, 抱怨道:“這雨到底什么時候能停???我膝蓋骨都被灌滿水了, 長北這天氣真是一到冬天就讓老娘來氣?!?/br> 俞清昀坐她旁邊研磨材料,動作不緊不慢的, 跟她逗樂:“要不你飛上去賄賂一下雨師?也算造福全長北市民了?!?/br> 章宜跺腳噘嘴:“阿昀!” 俞清昀笑了聲, 把材料倒在稱量紙看效果:“你氣也沒用啊, 這世上哪能事事如愿,學習等雨??墒墙K身課題?!?/br> “喲, 下個雨還逼出個哲學家?!闭乱肆醚燮た此? “不過阿昀,你是不是很喜歡下雨天???” 俞清昀一愣:“為什么這么說?!?/br> “因為每次下雨,你都會有意無意地望著雨發呆啊?!闭乱藴愡^來, 八卦道, “莫非是下雨天對你有什么特別的意義?比如……” 俞清昀抖落材料的動作微不可查緩了些。 章宜轉著眼球道:“在淅淅瀝瀝的春雨后, 圖書館邂逅白襯衣少年?或者比祺貴人被打死那天的雨都還大的夏季暴風雨里, 不顧一切地雙向奔赴?誒——別走啊阿昀!到底是不是??!” 俞清昀含笑的聲音隔著道玻璃傳來:“是, 你說對了?!?/br> 章宜:“哦?還真是?” 俞清昀:“對,每次沒太陽我就不用給樣品挪位置了,當然喜歡?!?/br> 章宜:“嘁,誰信啊?!?/br> 章宜超聲完,拿著樣品出去實驗室。 俞清昀坐在工作站前,聽著兩米外雨打窗的聲音,思緒卻沒由來飄飛回以前。 池徹不喜下雨天與不過生日的緣由,她是在東梁山的那個凌晨知曉的。 按理來說,生日當天推門而入,突見母親吊死在房檐,這件事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應是個極為沖擊和無法接受的事情。心理防線被突破后,產生任何強烈陰影都應是正常。 但池徹沒有。 什么后遺癥都沒有。 這件事是他主動提起,提起時也言辭神色如常,好似在道旁人家事。 俞清昀到現在都還記得,在那個幽黑山脈的雨亭里,男生勾著唇反倒安慰她,說他并不認為母親選擇自殺是個壞事,她活得辛苦,能有個出口供她解脫,他很支持。 那時俞清昀半信半疑,但池徹說得又實屬懇切。 只是每逢下雨天,她依然會不由自主浮現擔憂。 不在池徹身邊,她會給他發消息,嘗試轉移他注意力;同他在一起,就去握他手掌,然后靜待幾秒,等待他更緊密地反握回來。 可池徹反應依舊平淡。 有時候還會混不吝地故意倚在她頸窩,懶懶地說他下雨天心情不好。 第一次時她還被他騙了,緊張兮兮地詢問,是否有需要她幫助的。 池徹煞有介事地摩挲她手腕骨,說若是能有個女朋友的吻,應當會好很多。 “……” 后來多幾次,俞清昀便真就信下來。 池徹,或許真是如此豁達之人。 直到后來,跟他同枕共眠的一個夜晚,俞清昀半夜醒來,瞥見池徹靠在床頭,借著微弱月光看一張照片。老照片,面容姣好的女人牽著一個臭臉小男孩,盯著鏡頭笑。 他煙含在唇里,但或許是擔心嗆到她,并沒有點,只是咬著過過癮。 俞清昀拉了拉他衣角。 池徹側頭過來,并沒避開,跟她說照片里的女人是他媽。 俞清昀不懂如何安慰人,只干巴巴憋出一句:“……你看照片是因為想mama了嗎?” “還行吧?!背貜毓粗近c頭,插科打諢含糊道,“主要是在欣賞你對象小時候的帥照?!?/br> 俞清昀被逗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