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光 第108節
羅晶抱著拿鐵喝了口,幽幽地長嘆出一口氣。 而后視線再次朝剛那拐角處望去,抬高聲音,慢悠悠道:“行了,出來吧,她走了?!?/br> - 俞清昀沒回ktv,從咖啡廳后門出來后,她直接沿著道路往前跑。 不知跑了多久,力氣快要耗盡時,大腿肌rou倏地一陣疼痛感傳來。 她一踉蹌,猝不及防跌坐在一旁的花壇上。 俞清昀穿的是寬松的運動褲,腿又纖細。 運動褲很容易就能拉到大腿上。她拉起一看,才發現那里已經青腫一片,指尖很輕地戳一戳都疼得要命。 似乎有些疼痛,你當時不覺得,但要等到你筋疲力竭,在南墻前撞到眼冒金星了,才會后知后覺地開始撥動你的腦神經。 然而這時候,疼痛感早已深入骨髓了。 俞清昀忍不住“嘶”了聲,倒吸的冷氣緩慢往外吐時,眼淚也猝不及防地一同涌了出來,胃里剛咽下的美式隱隱發作,心臟也像是被那股酸苦裹挾,不停地往里收縮。 原來都是假的嗎? 俞清昀忽地想起,就僅僅半小時前,她還在通話里斬釘截鐵地回復魏明澤的那段話:“是,你說得沒錯,我就是擰巴、敏感、猶豫,自尊心強,又總是算計。但那又怎么樣呢?如此不堪的我,如此令人不喜的我,也曾經被人給予過很多愛。但你沒有。我沒有愛過你,我媽也沒有愛過你,從來沒有?!?/br> …… 多諷刺啊。 當時說得多鄭重其事,現在就顯得多滑稽。 在今天之前,俞清昀還只覺得池徹只是如同林嘉說的那樣,他曾經喜歡過她,但那已經是曾經了,而如今的他愛意已退潮。 但現在,聽了羅晶的話后,俞清昀卻怎么也忍不住開始懷疑—— 這一切都是假的嗎? 她給他煮粥時,他眼底的溫柔都是假的? 只為了給予她勇氣,苦練未曾涉及過的穿越機兩個月都是假的? 拼了命地來會所從張總手下救下她是假的? 俞華月去世后,不分晝夜地守在她身邊的那個人,是假的? …… 俞清昀抬起頭,朝遠方眺望,倏地發現這周圍正好是池徹小區對面的人工湖。 她怎么走到這里來了。 她恍恍惚惚地想著,手機里突然響起緩慢而規律的“嘟——”聲。 俞清昀低頭一看,手機不知什么時候撥通了電話。 備注【cc】。 ——那時候懼于將愛意溢于言表,于是只好用首字母縮寫,去欲蓋彌彰地代替。 現在看來卻像是一樁自作多情的獨角戲。 俞清昀心下慌亂了一瞬,反應過來想掛掉時,那頭已經接了起來。 手機屏幕忽然顯示正在通話中。 時間一秒一秒流淌著。 沒人先開口。 池徹那頭有隱隱約約的背景音樂傳來,似乎是已經唱到了結尾:“但那天曾實在華麗地邂逅,這個詛咒不知算應了沒有……” 仍是安靜。 空氣停滯。 然后池徹說:“阿昀?!?/br> 方才才將將止住的澀意又一次唰地涌上鼻尖。 這一回,俞清昀再也控制不住喉間的哽咽,抱著手機低低抽泣出聲,瘦削肩膀不停地被帶著上下聳動。 到了此時此刻,她才很慢、很慢地意識到。 原來“阿昀”。 也是假的。 沒有任何感情時。 他也能說出口。 都是假的。 緩和了不知多久,俞清昀抽泣聲才總算是漸漸停了下來。 她睫毛垂著,蓋住半個漆黑瞳仁,眸色空空,聲音仍然是甕甕的,卻沒再哭了。 “池徹,我們聊聊吧?!彼p聲說。 作者有話說: okfine,還是沒能結束上卷(躺平)下章一定肯定萬分確定可以了! 但作者頂著感冒發燒雙更成功,上卷結束前也都會一直發紅包的,反正不會讓你們虧() “游客是你,風景是我,無法避免讓你經過?!焙汀暗翘煸鴮嵲谌A麗地邂逅,這個詛咒不知算應了沒有……”都是來自楊千嬅的《稀客》。我覺得我文里引用的歌曲都是挺符合的哈。 第72章 七十二束光 夜幕濃稠, 路燈昏暗,湖邊夜風習習。 俞清昀坐在矮墻盡頭的花壇邊,人縮成小小的一團, 盯著遠方的水天交接處出神。黑色水面被風拂起漣漪,水泡又極快被吞噬進去, 消失不見。 她記得她上次來這里,也是靠在這里的欄桿旁,一動不動地對著湖水發呆。 哪曾想,物是人非,只需要不到兩個月的時間。 耳邊響起不緊不慢的腳步聲。 俞清昀側頭, 池徹高挑挺拔的身影猝不及防出現在小道盡頭。 這幾天長北市溫度攀升, 午后達到了35c的高溫, 就連晚上降溫后, 也不下30c,池徹一個以往在大冬天都只穿薄風衣的人, 今天卻穿著黑色的長款厚衛衣, 雖也不掩他挺括身型, 但衣袖長度把手腕都遮了個嚴實,屬實與周遭環境有些格格不入。 俞清昀下意識收回視線, 直起身, 腳步在原地躊躇了下,又靠回去,不禁有些無措。直到那道腳步聲漸近, 男生修長而勻稱的褲腿出現在她視線范圍內。 在這一刻, 她的心反而定了下來。 被暴風雨裹挾碾折后的枯葉, 雨停過后, 終會悄無聲息地飄落而下。 池徹沒走近, 而是停在距離她一米半的墻邊。 她沒立即開口,他也沒說話。 余光里,男生右手直直垂在身側,左手從包里摸出窸窣聲響的煙盒,喂到嘴邊咬出一根,又將煙盒塞回兜里,拿出打火機,咔噠一聲,點燃。 俞清昀盯著湖邊的落葉,倏地開口:“池徹,我們有多久沒見了,你還記得嗎?” 池徹側頭瞥她一眼,面色沒什么波瀾。 轉回頭,咬著煙含糊應道:“兩周?還是三周?沒算過?!?/br> “都不是?!庇崆尻酪蛔忠蛔终f,“是22天零22個小時?!?/br> 半餉。 池徹輕飄飄地吐出個字:“昂?!?/br> 奶白色煙氣也隨著這個字,自他唇齒飄出,然后瞬間彌散在晚風中。 俞清昀胃里的苦澀再次如潮水般泛起,沿著喉管將味蕾都淹沒了個干凈。 她呼了口氣,強逼著自己轉頭看向池徹。 心理學上說,一件事堅持21天,便會養成習慣。她也就22天沒見池徹,池徹就已然變成了她所不熟悉的模樣。 他瘦了很多,整個人氳著頹痞懶散的氣息,下頜線鋒利如刀削,本就冷白的皮膚更白了,莫名染上了些病態的蒼白感,咬著煙的唇色也明顯血氣不足。 俞清昀盯著他看了幾秒,很輕地道:“池徹,你能告訴我嗎?在這22天零22個小時里,你都是在哪兒,你都是在做什么,你都是在見……”她哽咽了下,“見別的哪些人?” 池徹眼睫微瞇了瞇。不僅沒轉頭,視線還偏偏朝另一邊移開了些。 現在仿佛是連和她對視都覺得厭煩了。 可是當初明明是他緊緊盯著她不轉眼,是他眼底鋪著散漫笑意,也是他,說她生得過分漂亮。 是她變了么。 是他變了。 頓了幾秒,池徹漫不經心地說:“不是跟你說了么,訓練?!?/br> “訓練什么?”俞清昀扯扯唇角,像是在說一個笑話,“訓練你已經申請了退賽的穿越機競速賽?池徹,都這個時候了……”她用力咽了咽喉嚨,“你還是不肯跟我說實話嗎?” “沒騙你,是在訓練?!背貜刈笫謯A下煙,神情染上略微不耐,視線仍遠眺至別處,“退賽是因為沒興趣了,沒別的?!?/br> “……” 沒興趣了。 “對我也是嗎?”俞清昀很輕地問道。 池徹愣了愣,然后垂下眼睫,緩慢地將煙支再次喂進嘴里,煙氣很快再次氤氳開來,在他們中間形成一道白色薄膜,將他們不近不遠地分隔開。 他保持沉默。 不回答即是答案。 風靜林止,湖面寂寥,全世界都跟著他安靜了下來。 隔了好久,俞清昀才再次出聲。 她吸了吸鼻子,嗓音微顫,帶著鼻音厚重的泣意,用盡了全身力氣才說出口:“池徹,你知道嗎?這段時間,我一直在心里告訴自己,我幫你解釋,我說你是因為有事兒要忙,是因為心情不好,是因為前段時間太累了需要休息,你不是這樣的,你不會這樣對我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