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光 第90節
安靜又吵鬧的世界里,她被池徹用力抵在門后, 骨節被壓得生疼無法動彈, 衣領很快被拆解變得凌亂, 白皙凸起的鎖骨半遮半掩。 洶涌的吻如雨點般落下,情難自抑的喘息在耳廓和側臉游走, 沾染山間朝露的黑色發絲刺著她柔軟的皮膚, 帶著粗糲繭子的指節狠狠摩擦在她后脖頸,舌根不停地被索取和吮吸,一陣陣地發疼發澀, 渾身變得灼熱不堪。 大腦皮層泛白, 呼吸幾近窒息邊緣時, 她喘著粗氣被躬下身的男生一把扛起, 天旋地轉間, 墜入柔軟的床墊,橫躺在一片潔白的世界。 視線被完全遮蓋前,她偏過頭往窗外看去。 窗簾未曾遮蓋的那一隅光景里,天空依舊是濃稠黑布,但山間卻依稀升起模糊的白霧,斷崖傾斜著忽近忽遠,尖銳又陡峭,恍惚間,渴望凌晨四時的參天大樹真的出現在了眼前。 一陣疼痛傳來,池徹支起上半身,單手把窗簾全部閉攏回去,光線霎時黯淡,汗水從他清雋的額角浸出,他喘息的薄唇蒙著一層水光。 “專心點?!背貜丶ou因用力而緊繃成縱橫溝壑的線條,像只匍匐已久的惡狼似的盯著她,低沉喘息咬上她耳邊,“阿昀,你現在眼里只能是我?!?/br> ……………… 過了不知多久。 俞清昀胸口高低起伏,實在忍受不了,下意識找借口道:“傷、傷口疼……” 汗漬順著池徹凸出喉結滑下,他一時沒反應過來,眼底繾綣曖昧:“傷口?” 俞清昀顫著唇齒,有點心虛,哆哆嗦嗦說:“就……就之前縫……縫合的那個傷口?!?/br> 池徹眉頭蹙起,低睫看。 停下。 緩和了不知多久。 他覆在她耳邊,渾身仍繃得緊,低低罵了句:“cao?!?/br> 而后翻身離開,啞著嗓音來拉她:“手給我?!?/br> …… 窗外天空蒙蒙亮,山間清泉潺潺聲和鳥叫聲相映成趣。 池徹赤著上身,靠在窗邊的床頭抽煙,奶白色煙氣氤氳出窗外,一瞬吹散在空氣中。情/潮褪去后的男生姿態倦怠,舉手投足間卻依舊勾人得厲害。 俞清昀被池徹摟在懷里,喘息和劇烈抖動的心跳總算逐漸平息下來。 但渾身還是發熱的。 池徹碰了碰她的側臉,悶笑著說:“你好燙啊俞清昀,嘶,我都要被燙傷了?!?/br> “……”俞清昀被他打趣得頭皮發麻,即刻彈起身,又被男生給笑著拉了回去,更緊地摁進懷里。 手正好摸到他手腕上纏在一起的四根紅繩。 ……她就是說剛才有什么東西膈在她身下。 俞清昀迅速轉移話題,不滿道:“你怎么還搶我送給楊彥他們的紅繩???我好不容易編好的,看著容易,想編好其實可難了?!?/br> “你還敢說?”池徹一點兒也沒被發現的愧疚心理,反而惡人先告狀,“親手編的紅繩,男朋友沒份兒,給別的男的?還是四個?” “……你一會兒還給他們?!?/br> “憑什么?”池徹手指點著紅繩,吊兒郎當地說,“老子這可是,自個兒花錢買的。你不給我,還不準我自己買了?這么霸道啊俞清昀?!?/br> 俞清昀咬唇睇他一眼:“……誰說我不給你了?!?/br> 她慢吞吞從被子里伸出一只細嫩纖細的手,拉過放在床頭柜的包,從側邊拉鏈里摸出一個紅色的平安結。 “吶,給你?!?/br> 池徹有些驚訝地眉微挑:“喲,我還真有?” 俞清昀:“我也從來沒說你沒有啊?!?/br> 而且還比他們的更復雜精致。 池徹滿意了,一手遞到窗邊拿煙,一手摟著她,抬了抬下巴:“沒手,你幫我戴上?!?/br> “現在?” “昂?!?/br> 池徹人坐在被子外,上身沒穿,下身套了條短褲,俞清昀上下打量了他幾秒,給他綁在了腰帶上。 “好了?!?/br> “行?!背貜鼗觳涣叩?,“以后我就不取了,洗澡也戴著?!?/br> “洗澡?”俞清昀不懂,“洗澡都沒穿衣服,怎么戴?” “你說呢?!背貜貕旱吐曇?,惡劣道,“就戴在你剛才摸的那玩意兒上?!?/br> 俞清昀呼吸一亂,連忙躲開他的視線:“我……我要去洗澡了?!?/br> 池徹聲音里染著笑意:“哦?!?/br> 他饒有興趣地盯著俞清昀左遮右掩地坐起身,女生身材薄削纖細,背部白皙透著紅痕,下床一路撿拾衣物,又把自己裹回成粽子,然后進了洗手間清洗。 俞清昀在衛生間里逗留了好一會兒才出來,池徹倒是沖洗得快。 出來后,池徹又靠去窗邊抽煙。 抽了會兒后,他轉頭看向正襟危坐在桌前的俞清昀,忽地懶懶笑了聲,把煙摁滅在煙灰缸,拍了拍自己旁邊,朝她招手:“過來,我看看?!?/br> 俞清昀臉又是一熱,連忙拒絕:“不,不用了?!?/br> “想什么呢?!背貜剜土寺?,視線下挪,“我是說你腿上那道縫合的傷口,不會被崩開了吧?” “……哦?!庇崆尻烙檬直嘲ち税饶?,慢吞吞走過去,濃密卷翹的睫毛低垂,“那倒不至于,就是碰到還是會疼,但已經長好了?!?/br> “哦,那應該是我太用勁兒了?!背貜攸c頭,“下次輕點?!?/br> ……就已經預約下次了嗎。 俞清昀臉還紅著,順口接道:“輕點兒也會疼的?!?/br> 池徹定定看了她兩秒,而后慢悠悠嘆了聲,搖頭看向窗外:“唉,真是嬌氣?!?/br> 不知想到了什么,俞清昀忍不住挽唇笑出聲,小虎牙淺淺支在上唇邊緣。 從落地玻璃的倒影窺得女生剪影,池徹回頭,心里有什么地方也莫名跟著蕩漾了下。她笑起來其實很好看,眼睛似月牙彎彎,小虎牙靈動又可愛。 但她又很少笑,最常見的表情就是眨著雙清澈透明的小鹿眼,乖巧又認真地凝著你,似乎你說什么她都信。 “笑什么?!背貜靥袅讼旅?,卻也不由得跟著笑了聲。 俞清昀屈膝坐在他身旁,雙手撐在膝蓋上捧著臉,小鹿眼亮晶晶的:“你是第一個這樣說我的?!?/br> “什么?”池徹頓了頓,笑道,“嬌氣???” “嗯?!庇崆尻傈c頭,“從來沒人這么說過我?!?/br> 大概是真的如池徹之前所說,今天的她被打通了任督二脈,又或者是接受了幾小時前池徹在亭子里的坦誠,她忽然有了極為強烈的傾訴欲。 俞清昀偏頭回憶了下,語氣誠懇道:“從小到大,所有人對我的評價都是,啊,這小姑娘好像生來就單純懂事又聽話,家里唯一的頂梁柱老早就沒了,媽又沒文化,只能打一些零工,吃了上頓沒下頓,看起來這么苦的日子,好像也總是樂在其中,比別家要什么有什么的日子都過得幸福滋潤?!?/br> 池徹看著她,手支到窗邊,“咔嚓”打火機響聲,又點燃了一支煙。 靜靜聽著沒說話。 窗簾已經拉開了半截,俞清昀盯著窗外隱隱泛起的魚肚白,說道:“其實他們都錯了,我一點也不知足,也從不覺得樂在其中。我好像只是……” 她垂下眼睫,掩蓋住那稍縱即逝的眸色,“很善于隱藏真實的自己?!?/br> “有時候我似乎自己都不認識我自己,我總是擁有極為矛盾的兩面性?!?/br> “小學時班里有小朋友看到了我的資料,嘲笑我沒爸爸,還用石頭打我,我當時默默受著不說話,但等他們都出去上體育課后,我一個人偷溜回教室,拿走他們當中兩人的作業本,扔到最偏遠的垃圾桶,然后再佯裝沒事地回到座位,聽著他們驚慌的聲音和互相猜疑的爭吵?!?/br> 池徹哼笑了一聲。 俞清昀有些尷尬地咬咬唇:“你也覺得我有點壞吧……” “沒有?!背貜芈柭柤?,語氣輕松,“是覺得你聰明?!?/br> 俞清昀怔了兩秒,收回視線后才繼續道:“后來我長大了點,有鄰居可憐我們娘倆兒,上門給我媽說媒,我媽就像長期溺水的人突然抓到了海上的浮木一樣,欣喜至極地同意了,并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去赴約,穿上了最昂貴也是唯一一條花裙子,不管對方是脾氣暴躁的鰥夫,還是人人嫌惡的惡棍,亦或是雙腿殘疾的弱智……可到最后,就算她生一副遠近聞名的漂亮皮囊也沒用,因為就連弱智也會嫌棄她還帶了個小拖油瓶?!?/br> “無意間聽到媒人和我媽的談話后,我瑟瑟發抖,害怕自己會被拋棄,于是做出了個非常自私的決定——裝作不小心地用剪刀劃破了她那條花裙子,自以為如此后,我媽短期內便沒再辦法去相親——畢竟她這個人最要面子。結果果然如此,她相親頻次大大減少,她也沒因為我損壞她裙子而責怪我,只是會半夜偷偷地在客廳抱著那條殘破的裙子抹眼淚,老房子隔音效果差,我其實聽得一清二楚,但心里的情緒卻只有慶幸?!?/br> “再后來,好幾年過去,我媽嫁給了我現在的繼父。他這個人,懶惰、酗酒、賭博樣樣都來,是我們生活動蕩不安的最大因素,但我媽又軟弱至極,眼里只能看到他的優點。有時候他喝醉了出門,我明明知道會危險,卻還是不會提醒他。每次看著他搖搖晃晃的背影,心里都會升起很陰暗的想法——若是他一出門就天降不測……” …… 清晨寂靜。 俞清昀話匣子被打開沒能輕易合上,絮絮叨叨地從小時候一路講到了現在,把整個自己都完完全全剖析開來,展示在池徹面前。 好像在這個深夜到清晨的時間段里,她把自己所有的身心都一并交給了池徹。 而池徹從頭到尾也都只是安靜地聽著,偶爾嗯幾聲,抽完了一只又一只的香煙,很多俞清昀難以啟齒,也覺得丟臉的事情講出來,他都神情淡然,并不驚訝。 ——就像是……已經聽過了一遍一樣。 最后一句話落下后,俞清昀抬了抬眸,外面小雨不知什么時候停了,朝陽升起,一道白光灑在她眼眸。 她長長呼出口氣,偏過頭看向池徹。 男生面上也擷取到了一縷微光,濃密睫毛在高挺鼻梁上打下一片陰翳,也微瞇著眼睫看向她,一只長腿屈起,唇角閑閑勾著。 倏地有抹難為情的情緒涌上心頭,俞清昀摸了摸側脖頸,訕訕道:“我是不是有點啰嗦啊……” 池徹扯唇笑了聲,去摸煙盒時卻是空空如也,他遺憾地嘖了聲,抬手扔進不遠處的垃圾桶里,正正好,“啪”的一聲掉落進去。 “是有點兒?!背貜卣f,“但還好,也不是沒體驗過?!?/br> 俞清昀:“?” 她之前有像這樣絮叨過? 池徹看著她,又懶洋洋笑出聲:“別回憶了?!?/br> 他食指點了點太陽xue,嘲道,“你這選擇性記憶的習慣,記不起來的?!?/br> “……” 俞清昀想了想,確實沒什么印象,索性也就沒糾結了。 應該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想起剛才坦誠布公的那些話,俞清昀忐忑心仍未消,她揣摩著池徹神情,小心翼翼說:“你會不會對我有點失望???畢竟好像在別人眼里,我都是好學生來著?!?/br> 池徹被她這模樣逗笑:“你現在也是好學生啊。俞清昀,你裝什么壞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