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光 第77節
緊接著,一道人影閃過來,上一刻還伏在俞清昀上方的張總,下一秒就被那人猛一腳踹得飛起,rou/體砸向墻角,發出結結實實的一道悶響。 張總都還沒來得及反應,甚至一個音節都還沒發出,胸膛便又一道狠勁兒落下,將他死死摁在地面上,霎時四肢都脫了力,有鐵銹味唰地竄上喉管,咳嗽都夠嗆。 那人膝蓋骨極為硬朗,不留半分余地地抵在他胸口,男生沉默著,陰沉冷冽的眸光扎進他瞳孔,就像在看一堆爛rou,拳頭隨即如雨墜下,兩手左右交替,一下比一下更重地揮在他臉上,帶著不把他打死不罷休的戾氣。 休息室門大敞開,門口不斷有人跑過,樓下似乎也一片混亂。 音響里的音樂還在播放,但先前的那些叫好鼓掌聲已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雜亂的腳步聲,女人的尖叫聲,男人的咒罵聲,棍棒揮舞到音響上發出的滋啦刺耳電流聲,混合在一起刺破沉悶的黑夜。 眼前恢復清晰那刻,俞清昀看到池徹騎在張總身上,瘋了似的發狠揍人的背影。 男生黑t上深一塊淺一塊,隱隱透著血跡,裸/露在外的臂膀肌rou繃得很緊,有青色血管高低起伏,血液在皮膚下涌動。挺直的背脊因發力而一下又一下震顫,拳到rou發出沉悶聲響。 “池……” 俞清昀唇舌篩子似的顫抖,想起身卻又整個人脫力摔回地面,牛仔褲上被染成了紅色,大片的濕潤,她卻絲毫感知不到疼痛,手腳并用地朝池徹爬過去,帶著濃重的哭腔,“池徹,別……別打了……” 她才剛爬出去兩步,角落里揍人的男生忽地起身。張總早已被揍得沒了半條命,躺在角落茍延殘喘著,起不了身。 池徹大步朝她走過來,下頜線繃得鋒利,眼尾發紅,視線根本都沒落到她身上,一言不發地把她從地上拉起來,然后架著往外拖。 俞清昀人瘦,就跟羽毛似的輕,被他拖起來往外走,腳尖時而擦地時而離地。 “池徹,池徹,你別打了好不好,會出事的,池徹……” 俞清昀嗚咽著,不停地拽他,喊他,他卻都跟沒聽到似的,目視前方,眉眼充斥著死寂又滲人的冷漠感。 池徹站在二樓欄桿處,一手架著俞清昀,另一手朝下招。 楊彥反應迅速,還在樓下干架呢,就即刻丟了棍棒,不到三秒鐘時間,他已經從樓下沖了上來。 “池徹……”俞清昀凝著他不轉眼,眼睛模糊了又清晰,清晰了又再次模糊起來,她帶著哭腔的哀求還在繼續,“池徹……” 池徹依舊沒理,直接將她塞給楊彥,從褲兜里摸出車鑰匙扔過去,染著猙獰血痕的下頜一揚:“我車在外面,帶她走,別回來?!?/br> “知道了?!睏顝┏谅晳?,一手接過俞清昀,另一手敏捷地在空中抓住車鑰匙,“那你呢——阿徹后面!” 話還沒說完,三四個穿著西裝的男人從另一頭沖上來,為首那人棍棒高舉,臂膀一甩,“砰”地砸向池徹腦側。 他們應該都是張總的保鏢,剛被楊彥他們幾個拖在了樓下,現在才來得及沖上來。 池徹不設防,頎長高挺的身影往一旁猛地踉蹌了兩步,腦袋里極響地嗡鳴了聲,隨即,頭頂一道帶著熱度的粘稠順著太陽xue下涌,糊住了他左眼的視線。 池徹第一反應不是轉身,而是朝前抬頭。 他家姑娘頭發凌亂,滿臉潮濕,嗓音撕裂著大喊出聲,哭腔持續又瘋狂顫抖,話不成句,奮力掙扎著想朝他這頭奔。 楊彥雙手雙腳并用,看樣子像是用盡了十分力氣,才堪堪將她穩住,接著半拖半拽地把她往樓下拉。 嘖。 這姑娘,力氣還挺大的。 眩暈感很快涌上頭顱,耳膜再次發出尖銳且劇烈的嗡鳴聲。 下一秒,世界又忽然變得安靜。 池徹輕聲“嘶”了聲,半瞇起左眼,用力甩了甩頭。 在下一道棍棒往下落時,他眼疾手快地回身用手攔住,接著一腳踹向保鏢腹部,那幾人距離過近,像多米諾骨牌似的朝后面倒去。 他再次轉身,朝這邊望過來。 高挑身姿還在止不住地搖晃。 俞清昀腳尖在樓梯上磕磕絆絆,哭著顫著,用力扭著脖子回頭看他。 世界支離破碎。 他們隔著洶涌人潮對上視線。 那群保鏢很快爬了起來,再次揚起棍棒。 身邊的楊彥一急,朝他大吼:“阿徹!后面!” 池徹沒理。 俞清昀看見池徹沖她扯了扯唇角,一如那年在九彎小巷時的恣意散漫。 他無聲嘆了口氣:“唉,別哭?!?/br> 作者有話說: 第49章 四十九束光 那天到最后, 俞清昀都不知道那道棍棒有沒有落下來。 會所包廂一片混亂,舞臺板凳支架被砸得七零八碎,賓客們抱頭逃竄, 休息室里正顛鸞倒鳳的人們后知后覺,衣衫不整地跑出來, 無數人交錯身位從樓梯跑上跑下。 有警鈴聲遠遠響起。 視線里的池徹被攢動人頭擋住,俞清昀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 再次醒來是在醫院。 外面天空蒙蒙亮,有絲絲光點從窗縫漏進來。 黃前前坐在她的病床前,正百無聊賴地邊摳指甲邊打電話:“知道了, 啰嗦死了……”她抬眼往俞清昀這頭看了眼, “啊, 您兒子的‘小俞老師’醒了, 我去幫您盡孝了,掛了啊?!?/br> 黃前前收起手機, 躬身過來問:“感覺怎么樣???還有沒有哪兒不舒服?” 俞清昀緩慢眨了眨眼, 開口時才發現嗓音如此艱澀:“池……池徹呢……” “哦喲, ”黃前前笑了,揶揄道, “這么癡情呢, 第一句話就是問男朋友。別擔心,阿徹現在在你隔壁病房。他剛已經過來看過你了,但你還沒醒, 護士把他趕回去了?!?/br> “他……”俞清昀嗓音有些顫抖變調, “他還好吧?” 黃前前:“頭上縫了幾針, 醫生說有點輕微腦震蕩, 大傷沒有, 小傷一大堆,沒啥大事兒?!?/br> 俞清昀咽了咽喉嚨,心里還是放心不下,掙扎著想起身:“我去看看他……” 才剛一動,大腿內側倏地傳來一陣劇痛,她忍不住叫出聲,頭頂登時有冷汗冒出。 “誒別動別動!你這傷口剛縫完針上完藥,一會兒給崩開了?!?/br> 黃前前連忙把她摁回病床上躺著,自己坐到板凳上,“楊彥在那兒守著呢,你現在去也沒用啊。我說好學生,你還是先把自個兒傷養好吧,嘖嘖,腿上那么長那么深一道劃痕,也不知道是怎么能忍著走那么長一段路的?!?/br> 她由衷地豎起一個大拇指,“你牛,看來以前真是我小看你了?!?/br> 黃前前想了想,又忍不住道:“不過你怎么會去那種地方???城郊那會所地方那么偏僻,內外裝修相差那么大,生意卻偏偏還那么好,那他媽一看就有點兒問題好吧?你這個把高數題做得那么溜的學霸腦子,怎么到這種地方就連我都不如了?” 黃前前兀自搖頭感嘆著,垂了下視線。 俞清昀安靜地躺在病床上,也不知道她有沒有聽自己說話。 女生小臉清瘦,透著虛弱的白,纖細透明的脖頸像是一折就斷。 手背蓋在眼睛上,有濕潤的水珠不斷地從指縫中涌出,身體在控制不住地顫抖,仔細聽能聽到極低的嗚咽聲。 “……” 額,這是? 黃前前向來粗線條,一時之間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你……這是哭了嗎?”她訕訕站起身,摳了摳腦袋,聲音放得小心了些,“那個……我沒有罵你的意思,我就隨便一說……” 俞清昀手背仍蓋在眼睛上,鼻尖泛紅,小臉不知不覺已濕了個全。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很緩很慢地吸了吸鼻子,斷斷續續地囁嚅道:“疼……太疼了……好疼啊……” 那道畫面反復在她遲鈍的腦子里回放。 保鏢高舉棍棒,狠狠敲在池徹腦側,“砰”的一聲實打實的悶響。 男生高挑身影猛地晃動了下,濃稠血液從發縫滑過他左眼,把他左眼下方小痣都染成了猩紅色。 那一瞬間。 她仿佛與他感官共通。 似乎也有一雙手。 狠狠地揪住了她的心臟,長長的指甲深陷,死死掐住她的命脈,叫她呼吸都頃刻間停滯。 真的。 好疼好疼啊。 黃前前嘆了口氣:“怎么可能不疼?那么大一道傷口呢,那個,要不我讓護士給你上止疼泵?” 回答她的卻只剩女生持續的低低嗚咽聲了。 半小時后,護士來給俞清昀上了止疼泵,情緒消耗過大,再加上藥物影響,她抽噎著又睡了過去。 黃前前悄聲退出病房,剛好遇上去外面抽完煙回來的楊彥。 兩人點頭打了個招呼,都是一臉疲憊,靠在墻邊唉聲嘆氣。 須臾,黃前前問:“梁集他們幾個呢?” “小傷,敷完藥回去補覺了?!睏顝┐鸬?,“晚點兒還得去趟派出所?!?/br> “哦?!秉S前前打了個哈欠,朝池徹病房揚了揚下頜,“阿徹這兒還沒完呢?” “嗯?!睏顝┱f,“阿徹從俞meimei病房里一回來,警察就進去做筆錄了。聽說這回是把那流竄全國的組織直接一網打盡了,事兒還挺大的?!?/br> 那組織就跟個寄生蟲似的,滲透于全國各個行業內,稍微聞到點兒不對勁兒的風向就立馬溜號。這回是因為這健身房的領導中間出了個想戴罪立功的內鬼,把資料全收集交給了警方,他們才沒能跑掉。 比如俞清昀兼職這個健身房,今年改版就是加入了這組織提議的黑白兩面營業模式,他們打算是先在處于長北市不太發達的幾個區的健身房分店試營業,之后再慢慢發展到市中心的門店去。 明面上是健身房,實際是作為牽線的中介樞紐。表面上是健身教練與學員,實際上是鴨子和富太太、女支女和女票客。稱呼是健身房經理,其實就是個老/鴇。 這也就解釋了,為何鄧琦根本不上心健身房日常管理,健身房生意依然能如此紅火;為何她對于手下員工如此放縱和不要求,漲工資漲起來也豪氣得眼都不眨一下……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她們這些人都是深諳這個道理的。 當然,倒也不是健身房里全部人都在跟著鄧琦做這個生意。 這對于俞清昀這些沒有此類需求的“一般人”來說,這依然只是個拿來鍛煉身體和兼職的普通健身房罷了。 “???那阿徹不會進去吧?”聽完后,黃前前滿臉驚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