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過往
姜司在一片暖意中醒來,身上蓋著柔軟的被子,空調發出嗡嗡聲響,散發出溫暖的氣息,拜此之賜,泡過水的衣服幾乎乾了,先前撞擊造成的傷口也正在恢復中。 「醒了?」 陸季則坐在他旁邊,穿著黑色棉衣與酒紅格子襯衫,以及不夠合身的黑褲,看起來有些彆扭。 「咳咳,這是哪里?」姜司一說話便感到喉嚨傳來火辣辣的痛,陸季則將桌上的開水遞給他,姜司坐起身道謝接過,邊喝邊掃視周遭,這里是個布置典雅的臥房,床邊緊鄰著書桌,桌上堆著零散的漫畫,不似陸季則的風格。 「大概是某人的別墅?!?/br> 「噗──」喝水喝到一半的姜司不由得噴出一些,「你擅闖民宅!」 陸季則嫌棄地拍拍袖口上的水,說道:「地上盡是灰塵,沒有生活的痕跡,這個家的主人不是變成山海獸就是去哪個保護區避難?!?/br> 「哦……對了,你怎么會在這?」姜司腦子還在暈,這才會意過來陸季則早該被水沖走。 「還用問?如果我不在這里,是誰把你拉上岸?」 姜司這才發現陸季則眉毛倒豎,似乎隱忍著憤怒。 「那流非呢?」 「不知道,他沒追來,倒是我想問你,為何要把我推下水?」 「當時只是想救你才會把你推下去,別怨我,流非看見你一定會先踩死你,獨自面對他也讓我緊張得要命,還好橋崩了,不然我現在就在流非肚子里?!?/br> 陸季則雙手環胸,冷笑著:「呵,你們本來就是一體,被吃掉也無所謂吧?」 姜司挑眉,「你都聽到了?橋和河水有一段距離耶?!?/br> 「托你的福,讓我變成聽力相當敏銳的魚,我本來是回去撿手機卻聽見不得了的事,老實回答你和流非是什么關係?一起殺人是怎么回事?」 好幾種情緒在姜司臉上流轉,他小口小口啜飲著水,思緒千回百轉,好半晌才說:「我的過去很離奇,鮮少對別人說,你愿意聽我的故事嗎?」 「長話短說?!?/br> 姜司刻意回避陸季則的眼神,說道:「我和流非都是中了詛咒,活了非常久的人?!?/br> 「詛咒?」 「對,那是距今大約兩千五百年前了吧……」 姜司一出生就長著角,一塊rou色突起長在頭頂,因此被認定是不祥的徵兆,但家族迷信的關係,他們不敢殺死姜司,只能慢慢將他養大。 由于他們家生出了被詛咒的災厄之子,他的父母和兄長們在家族里被厭惡與懼怕,地位十分低下,最后全家搬到深山里與世隔絕,那是姜司惡夢的開始。 五歲左右,姜司的母親試圖殺死他,時常把他的頭壓在水里,喊著:「都是你!要是你不存在的話就好了!災厄是由我帶來的話,就由我親手結束?!?/br> 儘管屢屢遭到父親阻止,有一次他被成功殺死丟到森林里餵狼,但又活了,姜司至今難以忘懷父母看見他走回去的表情,那不是驚喜,而是深惡痛絕與驚恐。 父母用盡各式各樣的方法殺他無果,之后他被囚禁在小房間里,有一餐沒一餐的在黑暗中慢慢長大,本來還能貼著墻聽外頭哥哥們的嘻鬧與吟誦聲,漸漸地聽不見,糧食和水完全斷絕,他獨自忍受飢渴,直到某次風災破壞墻角才重獲自由。 他被家人們拋棄了。 還只是個孩子的姜司只能拔拔草,摘摘樹果來果腹,到十二歲以后他的頭角和身高完全沒成長,他只好花上大把時間研究父親遺留下來的竹簡書,看看有沒有關于角的記載,邊讀邊回憶兄長的吟誦內容,看久竟也略懂一二。 從一冊竹簡上看見關于災厄的傳說,因為祖先殺掉世界的災難,牠才會將詛咒降臨到他們身上,長角的人都是生長緩慢會死而復生的怪物,并且會帶來瘟疫,而像他這樣的災難之子總共有四個人。 「停──我不是叫你長話短說?」陸季則揉揉眉心,沒耐心地打斷他的話。 「哎,可是前情提要很重要欸?!?/br> 「實在是難以置信,聽起來就像是隨便拿三流網路小說的內容來糊弄我?!龟懠緞t瞥了時鐘一眼,催促道:「認真點?!?/br> 「總之我發現有另外三個可憐蟲和我同病相憐,就出發去尋找他們,最先找到的是流非,他和我的際遇相似,唯一不同的是他的雙親隱瞞他長角的消息,要求他和普通人一樣,角一長出來就砍掉,強烈的痛楚讓他從小個性就怪怪的?!?/br> 見陸季則無所謂的表情,姜司強調:「你知道嗎?角看起來很堅硬,其實里面充滿神經,砍掉的痛堪比自宮?!?/br> 「那又如何?聽起來只是在胡說八道?!?/br> 「我發誓我現在句句屬實?!?/br> 陸季則想起絜鉤,難怪當時絜鉤會如此痛苦,又不禁思考如果姜司所言為真,那絜鉤此刻是死是活?當下被一槍斃命,若是不老不死的體質,那么肯定會再復活,這也說明姜司最早根本是一派胡言。 「只有現在?你果然是個騙子?!?/br> 聞言,姜司露出受傷的表情,陸季則不吃他這套,而是冷酷的板起臉說道:「假如我相信你,那么,你曾說砍斷角才能阻止絜鉤重生是在騙我?」 「是真的,當下他沒辦法重生,斷角后死亡得花上一天的時間重組身體?!菇镜穆曇粲鷣碛。骸肝抑皇菦]說他會復活?!?/br> 「哼,你說被流非吃掉才變成病毒帶原者這件事也是假的吧?」 姜司微怔,抱著歉意說道:「是,抱歉騙了你,因為這不是誰都能接受的真相,我當時照實說你肯定也不會信?!?/br> 陸季則雙手環胸,擺出拒絕接受的姿態。 姜司懊惱不已,他難得對人敞開心胸,沒想到換到的卻是對方的質疑,但這是自食惡果,由謊言開始的關係必然會遭到報應,面對曾經的欺騙,他只能承認并且承受陸季則的怒火。 唉,自作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