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55時針與分針的交疊
何愿在醫院又住了一個星期左右,期間來探訪的人來來去去,她卻只是一昧的坐在床上不發一語,別人問什么她便回答什么,就像是一個被剪斷了鋼絲的木偶,李宇碩去探望過她兩次,眼角總是紅腫著的失魂模樣讓他儘管擔心卻也不敢多問什么,悄悄地替她站在門前阻擋了其他來探病的人們 她獨自一個人辦理了出院手續、整理完行囊之后便搭車回到軍營中,她望著鐵柜前的桌旁擺放著嶄新的黑色軍服,伸手觸向被證期堆疊著的軍裝,她打開屬于她的鐵柜、拿出衣架將它們掛上,右肩膀上石膏默不作聲的妨礙著她的動作,左手輕輕地拍打在衣服的肩膀處,拍散的棉絮飄揚在空氣中,她的視線落到了衣袖上沾黏著的國旗,一旁衣服前方的口袋處露出一方白色 何愿伸手從口袋中拿出了信封,她猜想應該是她在任務之前寫下的東西,但在移動之間她卻聽到了金屬器摩擦、碰撞的聲音,倒過紙袋,兩個軍牌連帶著項鍊從紙袋中滾落至她的掌間,冰涼的觸覺令她從失魂的日子里頓時回到了現實中,她看著間堅硬之間透著柔軟的何熙的名字,上面的劃痕似乎是因為她這兩年里總是配帶著而變得更多了一些 她的指尖輕輕的撫過上面所有痕跡,解開了項鍊上頭的連接處,她將何熙的牌子從中取下 何愿把鐵柜里頭積累著的信件取出并將牌子放進了其中一封信里,整齊擺放著物品的柜子里頭在一瞬間便空出了一塊地方,何愿捏著手里墜在項鍊上的軍牌,從她將它掛在脖子上的第一天開始,她始終都不覺得它是屬于她的,反而是它的重量總是在緊緊地掐著她的脖頸,每當她覺得自己即將承受不住的時候,又會因為項鍊上的另一塊綴飾而死死的強迫著自己千萬不能屈服 回顧著過往,何愿對這軍牌的情感摻雜交和在一起,許多過去的畫面從她的腦海中一閃而過,無數個為了練習槍枝而不睡的早晨、無數個在作戰時她所射殺的人和救下的無辜性命、無數個她因為思念和怨恨而難以入眠的晚上和無數個為了世間美好而奮不顧身的那些背影,她在那些破碎和凌亂的片段中,她唯一能看清楚的竟然是那個在作戰時斯毫不畏怯的自己 何愿望著掌中的項鍊以及桌案上的信,她已經有了決斷 「現在時間,晚間十一點五十分……」 她捏著信封搭上了計程車,夜幕十分,街道上的商店早已關了門,路上的街燈在明明滅滅之中混入了夜色里,何愿聽著車里正在報時的夜間廣播,這是她第一次褪去了一身的優游、從容,臉龐的焦躁和緊張映在了車窗玻璃上與窗外的昏暗融為一體,左手捏著的信封在皺褶之間越發難以生存 何愿在醫院前的街道上下了車,空無一人的街道上任由她一個人奔跑著,散亂的發絲被夜晚的風捲帶著在空中飄揚,單薄的衣物使她的臉龐被晚風染上了屬于冬日的通紅,遠處踏著穩定步伐的身影在看見她之后也朝著她的方向奔去 「何愿?」他略帶著的喘息在空氣中掀起一陣薄霧的產生,他望著何愿臉頰上的泛紅以及耳尖上的沾染著的粉色,儘管他對她突如其來的出現有諸多的疑惑,但卻還是沒有將心中的疑問問出口,他從口袋中拿出兩個暖暖包,一手一個的摀在了她的臉頰旁邊 「對不起……」何愿感知著臉頰上傳來的陣陣溫熱,一路上她的腦袋里不停地在思考她該如何開口,又該說些什么,然而她發現自己不論有多少話想要告訴他,在看見他的那一刻便瞬間丟失了她原本擬定好的一切,脫口而出的話是遲來的道歉,也是她遲遲不敢對他說出的話 「為什么要道歉?因為你答應我的約定?你這一次不是回來了嘛,那樣就好了」紀羨宇聽著她沒頭沒尾的道歉愣住了幾秒,隨后又笑了起來,指尖溫柔地替她撥開散落在額前的絲絲碎發,眼角旁并沒有紅腫的痕跡,眼下的青烏看起來也削減了不少,月牙眼彎彎的將眼前通紅的臉蛋納入了眼底 「可是……下一次、下下一次、以后的每一次,我……不能和你保證」何愿的軍露在了衣衫外,隨著晚風的飄揚發出了清脆的叮鈴聲,月光的明亮反射在了銀製的軍牌上顯得格外的閃耀 她在昏迷期間一直感覺到有一個人安靜地在她的身邊佔據了一小塊天地,自從那一天醒了之后,夜晚沉睡時她也能感受到相同的氣息,有一次她在清晨時分從睡夢中醒過來,便看見了那個熟悉的臉龐正在安然的熟睡,她沒有在白日看過他的來訪,但卻總是在沉睡時對他身上安穩的氣息感到依戀 「我可以等你」紀羨宇知道何愿想說的話是什么,所以他可以很肯定的給予她答案,只要她愿意給他等待她的機會,就算花上他剩馀的所有時間去停留也沒有關係,因為他想要的很簡單,僅僅只是她的一聲應允、一個點頭而已 「無論多久,我愿意一直等你回來,好嗎?」何愿沒有想到他的回答會是如此的乾脆俐落,好像每一次當她遇到他一切她所做的計畫、安排都會脫離原有的軌道,甚至連帶著她的生命軌跡也因為他的出現而有了很大的轉折與改變 「好……」話音剛剛落下,何愿便被拉扯進了紀羨宇的懷抱之中,他細碎的笑聲輾碎了她耳尖因為寒冷而染上的粉色,月光傾瀉而下,她猶豫著的左手最終還是搭上了他的腰間,或許是這個冬日的夜晚過于寒涼,又或者是因為紀羨宇的溫度過于暖溢,何愿覺得這一生她都可能很難再放開自己的手了 伴著風中飄散著的些許雪花,午夜時針與分針的交疊歸零了這個世界的時間 -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