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29熟悉的黑西裝
陽臺旁的向日葵緊閉著日益長大的花苞,六月的日子即將進行倒數,迎來七月日漸毒辣的陽光后就要到它的花期了,艷陽高照下的鮮黃色花瓣,應該會像一顆小太陽似的照耀著身旁的含羞草,綠色的葉面上托著一滴又一滴的水珠,藉著陽光的拂面而過變得晶瑩剔透,那樣純粹而美麗的畫面略過何愿的腦海,只是到了那個時候,也不知道她是否能夠看見 何愿像日常般的蹲在兩盆植物面前,水杯里的水還剩下一半,盆栽里的植物已經被澆灌得在土壤上浮出一層多馀的水,而她則是一口一口的抿著杯里剩馀的水,與向日葵和含羞草共度早晨的陽光升起,她以為或許能夠因為水源的相似,自己能和他們一樣習慣被陽光給眷顧、向陽生長 手機的震動在不遠處的桌上響起,何愿對于它并沒有多加在意,依然故我的抱著膝蓋、抿著溫水,等待著太陽走到一定位置之后的撒落陽光至他們之間,下一通訊息提示聲響起,隔了半個小時,何愿將手里的水喝完了,時間應該是七點三十分整 她起身拿過手機,訊息欄上顯示的是來自紀羨宇和徐圓佑的訊息,分別是早安以及早安貼圖,自從上一次在江河邊幾個人的聚會之后幾個人偶爾會連絡,其中又以他們兩個人尤為頻繁地會聯系她,兩個星期的聊天室內容大概是何愿這二十五年人生里有過最長的聊天紀錄了 徐圓佑經常會發來問候,有的時候只是拍攝間隙的空檔他們有趣的照片、影片,有的時候則是深夜不定時的關于歌曲和歌詞的提問,有的時候也可能是在和粉絲們直播的時間提前預告要她去看,順便替他解決一些他看不懂的粉絲提問,他能傳訊息給何愿的理由千奇百怪、無奇不有,但是何愿并不討厭這樣的親近,因為他對于任何事情都好奇著的心也帶動了她跟著去了解這些年她所錯過的世界,偶爾在她枯燥、規律的生活中帶來一點歡樂 而紀羨宇的訊息則顯得規矩了許多,次數和時間也不如徐圓佑來得多且不規律,每天準點的問候語、各式各樣的照片和作詞作曲的意見詢問,兩個人之間的談話都很簡短,有幾次比較長的紀錄甚至是徐圓佑拿著他的手機時才有的,最近他傳來的短信內容多半是問關于射擊的問題,聽說是九月的時候他們有一個大型的運動比賽要參加,今年新增了射擊項目 何愿先是回了早安,再點開了另一個聊天室傳去了”已閱”的貼圖,今天似乎又會是一個愉悅的一天,她抿著笑容從冰箱里拿出了牛奶,本來已經習慣了早晨喝咖啡的她,最近卻開始重新喝起牛奶,透明的玻璃杯里裝入乳白色的液體,配上盤子里擺放著的白吐司,她如例行公事般重新點開了聊天室,訊息欄里也隨之出現一張新的早餐照片 早晨的拿鐵咖啡、流淌在日光間的牛奶,夾雜著蔬菜的三明治以及綠油油的生菜沙拉、簡潔有力的白吐司,何愿不知何時開始已經習慣了準點的訊息,也漸漸的習慣了將笑容作為早餐和陽光的配菜,這樣的無憂無慮是她不曾也不敢想像過的,然而此刻她慢條斯理的咀嚼著嘴里的純凈甜味,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手機震動再度響起,是一通來自于聯絡人:姜景兮的來電 「老人家,你得來一趟了」姜景兮的聲線在低音處悠轉,他的語氣里帶著何愿能夠明白一切的無可奈何以及嘆息 「知道了」她把吃到一半的早餐塞入嘴中,快速的掛上電話后回到房間換上黑色的西裝,在鏡子前,何愿將襯衫的領子立起,黑色的領帶在她的指尖纏繞著,她熟練的打好了領結、翻下領子,撫平的皺褶之間是歲月留下的痕跡,從成為一名特種軍人之后,這套西裝已經陪著她送走了許多的前輩、隊友以及昔日的同儕,剛開始還不習慣使用領帶,到現在這已然成為了她的肌rou記憶,只要拿起這套衣服就表示又有她認識的人離開了這個世界 何愿叫了輛計程車到達了那個她無比熟悉的地方,姜景兮等在門口,一身黑色的西裝,他徘回于門口的角落,撥通著的電話在交代著姜樂嫣乖乖的待在家中不要亂跑,他晚一點便會回家,并不是收到緊急召集令,而是有別的事情處理 「這一次,是誰?」她走近他的身旁,等待他結束電話之后才緩緩開口 「是……第七小隊的,炸傷的傷口感染引發敗血癥,本來還有治癒的機會,今天早上的時候突然惡化了」第七小隊是何愿所屬的隊伍,也就是一個多月前從駐軍地回來、在小隊長身亡的那場爆炸中嚴重受創的小隊,姜景兮望著她不發一語的臉龐,在一個月之內連著兩個待她有恩的人離開了,他是無論如何也無法開口告訴她這個消息 何愿在軍營里熟識的人不多,除了姜景兮以外,最親近的也就只有她待了三年的小隊隊員們,從她作為一個新人被調派至第七小隊開始,隊伍里的隊員們每一個人作為前輩都很照顧她,曾經作為狙擊手的隊長對她傾囊相授,經驗老道的副隊長也教受了許多在作戰時她應該注意的地方,畢竟是將自己的性命交到了彼此手上,軍人與軍人之間的感情是感激對方的救命之恩,同時也作為對方的救命恩人存在,而這樣的情感,往往是最深切且不可取代的 何愿低下頭,掩藏了她流淌著哀傷的雙眼,別在耳后的發絲垂落在她的臉頰邊,在她抹去了自己腦袋里的爆炸聲和鮮血淋淋的一切回憶的時候,她獲得的平靜、安穩而平凡的日子里,她的至親正在鬼門關前徘徊,甚至最終還是沒有逃過這場浩劫,在她漸漸遠離了關于何熙、關于她所謂的家讓她感受到的悲憤、愧疚之時,她竟然遺忘了因為她判斷錯誤而造成的那場爆炸 她遺忘了這才是屬于她的現實,而眼淚與慚愧,并不會改變這些結局,也不會令他們所承受的痛苦減輕,她所應該背負的罪更不會因此而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