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心動 第6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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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稚衣仍像在自顧自尋找更舒適的睡姿,動動腦袋又動動腿,搭在他腰上的手繼續往上摸索。 按捺下的遐思被重挑起,元策一把抓住那只亂動的手,垂眼看著她,默了默,把人搬進懷里,讓她枕住了自己的胸膛。 姜稚衣終于安分下來。 “喜歡這個姿勢?”元策嗓音喑啞,睨了睨懷里人,“不清醒的時候就喜歡折騰人,醒過來又不認賬是不是?” 姜稚衣迷迷糊糊被吵醒,眼皮一睜,瞇縫著眼朝上看來。 元策攬著人的手一僵,稍稍松開她一些,像在等待即將到來的疾風驟雨。 卻見她只是沖他皺了皺眉,便又將眼閉了回去,環抱住他的腰:“……你嘀嘀咕咕什么,我好困,別吵?!?/br> “?”元策僵硬的手遲疑著,一寸一寸試探般再次落回她身上。 下一瞬,換懷里人猛地一僵,像突然醒過了神,見了鬼似的緩緩抬起頭來。 “你、你……”姜稚衣瞠目結舌地看著他。 元策舉起手來:“你先動的手?!?/br> “我、我怎么可能……”姜稚衣偏過頭,看了看兩人此刻這讓她無法辯駁的姿勢,一把松開抱著他腰的手,蹭地一下撐著他胸膛坐了起來。 元策平躺著,將攬過她的那條手臂枕到腦后,眉梢一挑:“不是說對我的皮囊不屑一顧,無動于衷?看你抱得挺開心的,少夫人?!?/br> 第57章 姜稚衣懵了一瞬, 回想起方才好像是聽著浴房的水聲入了睡,一睡著竟夢回二月里留他在她房里沐浴的雨夜,迷迷糊糊以為自己還在那晚的驛站。 看著榻上人飄飄然的神情, 姜稚衣氣得頭發絲兒都快立起來:“我不過是腦袋又犯病了而已!” “……” “少趁火打劫還裝無辜了,說什么我先動的手,你不會推開?” 元策撇開頭去:“沒力氣,推不動?!?/br> 姜稚衣一指榻邊形同虛設的防御工事:“倒有力氣翻這個?” “就是在這兒用沒了力氣?!?/br> “……” 姜稚衣說累了,頭疼地扶上額角:“一日一夜未睡, 困得眼皮打架, 想睡個覺還要吵贏了才能睡……” 元策看著她眼底的血絲,直腰坐起, 沉出一口氣, 一指床榻示意她睡:“你贏了?!?/br> “我這一睡, 你是不是又要動手動腳?你放我回——” “那你綁了我手腳,行了嗎?” 半刻鐘后, 姜稚衣低頭看著元策一對手腕上纏繞了十圈的布條,捏著布條兩頭,狠狠打上十個死結,終于放下心來,一沾枕睡了個昏天黑地。 翌日清晨, 姜稚衣被一道倒抽冷氣之聲吵醒。 一睜眼, 便見驚蟄手足無措地站在榻前, 掃視著一片狼藉的屋子:“郡主,沈少將軍昨夜是欺負您了嗎……” 姜稚衣瞇著困倦的眼, 發現榻側已無人,打著呵欠又閉回眼去:“他可沒本事欺負我?!?/br> “郡主,您別為了顧及奴婢不說實話!”驚蟄急聲道。 “我說的怎么不是實話?” “那這翹頭案怎么斷了?” “被我氣斷的?!?/br> “那、那這床帳怎么也給撕了?” “因為沒有綁手腳的布條?!?/br> “他居然敢綁您……” “不是他綁我, 是我綁他?!?/br> 驚蟄松下一口氣,松到一半,想起什么不對勁:“等等,您說沈少將軍被您綁住了手腳?” “是啊,不然我怎么可能放心睡覺……”姜稚衣又打了個呵欠,想讓驚蟄別問了,她這沒睡飽呢,還沒開口—— “可、可是奴婢見他方才是好手好腳走出去的呀!” 姜稚衣轉過頭來,眨了眨眼:“那肯定是有人進來給他松綁了,我可是打了十個死結呢!” “奴婢天不亮就等在門口了,沈少將軍沒喚人進來過……” 姜稚衣緩緩從榻上坐了起來,探身出床沿一看,瞧見地上那堆仿佛是被粗暴繃斷的布條,倒抽起了驚蟄方才的那口涼氣。 十圈布條,十個死結,這么一繃就——斷了? 那他昨晚哄三歲小孩呢? “驚蟄,這個人真的、真的好可怕……”姜稚衣撫著顫動的心口,這覺是再睡不下去了,“我們還是抓緊想辦法回京吧……” “眼下郡主可還有什么法子?” 姜稚衣思索片刻,定了定神:“你去告訴他,我已到河西多日,要與舅父報個平安,讓他給我寄一封家書回京,這家書我會給他看過,絕不提及他的秘密?!?/br> 驚蟄應聲下去照辦。 一個時辰后,城郊玄策大營,元策坐在幾案邊接過穆新鴻呈上來的家書,從信封里抽出信箋。 熟悉的灑金花箋連同熟悉的字跡撲面而來,就像年前姜稚衣腳傷那一陣,送來沈府的每一封一樣。 “卑職覺著,以少夫人的性子,當初只是腳傷半個月不能見您,都要每日給您寫一封信,如今與永恩侯相隔千里分別日久,若一直不報平安,的確令永恩侯起疑,這家書還真該寄,您看過無誤的話,卑職便安排下……” 穆新鴻說到一半,看見元策捏著信箋的手慢慢攥攏,將信箋丟去了一旁。 “怎的了?”穆新鴻小心翼翼伸頭過去,大致掃了幾眼,“這不都在絮絮叨叨說這一路的見聞,有什么不對嗎,少將軍?” “自己看行首?!?/br> “舅、父、接、我、回、京、退、親……?” “讓你看,讓你念了嗎?”元策飛來個眼刀子。 “……”說得好像不念出來,這封家書的殺傷力會弱一些似的。 穆新鴻呵呵賠笑:“還好少將軍慧眼如炬,一眼識破少夫人的詭計,那這家書咱就不寄了,不寄了……” 繼投奔欽差失敗,好言相商失敗,寫藏頭信失敗之后,姜稚衣待在府里陷入了一籌莫展。 剛好元策這兩日軍務忙得著不了家,她這氣也沒地方撒,內院氣氛一片低迷。 驚蟄和谷雨見她從早到晚悶在屋里,勸她出去走動走動。 “出了這個門,不還是像個犯人一樣被看著?!苯梢屡d致缺缺。 驚蟄:“但悶在這里,辦法也不會從天而降,萬一去外頭走走會有什么奇遇呢?” 谷雨:“就算沒有奇遇,您就想著您總有一日會離開這里,就當眼下是在游山玩水,若這么悶著豈不太虧了?” 被兩人苦口婆心勸著,這日天晴,姜稚衣終于依著她們出門上了街。 晴日的街市,出攤的貨郎格外多,可身后又陰魂不散地跟著那個叫三七的士兵,姜稚衣也沒什么興致游逛,被兩名婢女拉著隨波逐流地走著。 “郡主,姑臧也有賣糖人的呢,您之前不是喜歡吃這個嗎,咱們去買一個?”谷雨指著街對面的糖人攤哄她。 姜稚衣順她所指看去,想起上一次與裴雪青在糖人攤跟前爭風吃醋的事,想說現在不喜歡吃了,忽然注意到那糖人攤前站了個中原打扮的少年郎,一身斯文的圓領袍,身板修長俊逸,側臉清秀溫潤。 姜稚衣盯著那張側臉,怔怔揉了下眼。 這可是離長安一千多里的姑臧,裴子宋怎么在這里? 她不會是在屋里悶出幻覺來了,想到裴雪青,便看見了她兄長裴子宋? 驚蟄也跟著看了過去,震驚道:“郡主,那怎么好像是——” 姜稚衣掐了一把驚蟄的胳膊。 驚蟄反應過來,感覺到身后盯著她們的那道目光,當即接了下去:“好像是跟長安不一樣的糖人?咱們過去瞧瞧吧?!?/br> 姜稚衣點點頭,帶著兩名婢女朝對街走去,越走越近,越近越看得清晰。 雖然不知裴子宋怎會天降姑臧城,但既然來了,就是她的奇遇了! 姜稚衣欣喜著加快了腳步,離糖人攤幾步之遙的時候,卻見裴子宋接過貨郎遞來的糖人,付了銀錢轉身走了。 姜稚衣著急地開口要喊人,想起身后亦步亦趨跟著的人又住了嘴。 眼望著裴子宋離去的方向,姜稚衣目光閃爍著往四下看去,靈機一動,一指邊上的攤子:“咦,那兒有賣塤的,先去那兒看看?!?/br> 兩名婢女跟著姜稚衣走到古玩攤前。 姜稚衣拿起攤子上那只骨塤,問貨郎:“這塤可否在此吹奏,試試音色?” “姑娘,這可使不得,這塤是要放在嘴邊吹的,若人人都來試,不就賣不出去了嗎?” “那這塤我買了,”姜稚衣給驚蟄使了個眼色,“不過我還得在這兒試試音色?!?/br> “那您請便,請便?!必浝砷_心地接過驚蟄遞去的金葉子。 姜稚衣瞄了眼裴子宋走遠的身影,回憶著去年書院里與裴子宋合奏過的那首《俞伯牙悼鐘子期》,連忙拿起塤吹奏起來。 樂聲隨風裊裊飄遠,長街那頭,裴子宋意外地停下腳步,回頭望來。 余光瞥見這一幕,姜稚衣心跳得飛快,面上繼續若無其事吹奏著,直到裴子宋朝她走來,身后三七察覺不對,拔步上前。 “郡主?”裴子宋走到了姜稚衣跟前。 姜稚衣一看三七拔劍的手勢,端著手道:“這位是相國裴家的長公子,不是歹人?!?/br> 三七臉色微變,橫劍的手卻仍未放下。 裴子宋一愣,朝人作了一揖:“在下裴子宋,是郡主往昔在書院的同窗,只是碰巧遇見郡主,過來打個招呼,無意冒犯?!?/br> 姜稚衣:“還不快退下?你若傷著相國之子,少將軍可難辭其咎?!?/br> 三七頷首退到姜稚衣身后。 “裴公子怎會來了河西,此行可是有什么公差?” “并非公差,舍妹正月里病了半個多月,病好后說想來河西看看,家里放心不下她一人出遠門,我這做兄長的便陪她過來,其實也就比郡主與沈少將軍晚啟程幾日,本想落腳歇息兩日再登門拜訪你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