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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春心動在線閱讀 - 春心動 第42節

春心動 第42節

    元策撐在榻上的那只手驀然緊握成拳,盯著眼前那片被風吹起的帳紗,一瞬僵在了原地。

    柔軟如蜻蜓點水般,一觸即離。

    余光里,那嬌艷飽滿,泛著盈盈水光的唇瓣緊張地輕顫了下,張了張道:“這樣就不疼了……”

    第35章

    姜稚衣小聲說完, 緩緩松開他衣襟, 做賊一般放輕呼吸別開頭去。

    遲來的熱意像浪潮兇猛上涌,臉頰被燒得熱烘烘的,不光熱,身體里還激蕩起一股奇怪的躁意, 讓人突然很想出去吹吹冷風。

    姜稚衣以極小極小的幅度一口口慢慢呼吸著, 紓解著這股躁動,感覺周圍安靜得仿若只有她一人的氣息, 悄悄扭回一些頭斜眼看去——

    元策還保持著俯身的姿勢一動沒動,撐在榻沿的手攥握成拳,手背青筋墳起, 一雙眼緊盯著她身后的帳紗,仿佛要在上頭剜出個窟窿。

    忽然噼啪一聲炭盆火星炸開的輕響, 像一道驚雷打在頭頂, 元策驀然站起, 一個閃身后撤。

    兩步的工夫, 人已退離她床榻一丈之遠。

    ……這怎么好像還把人親生氣了。

    寶嘉阿姊的錦囊里明明說色字頭上一把刀, 忍字頭上也一把刀, 沒有一個正常男子可以同時扛過兩把刀, 只要她親上去, 他肯定會親回來的。

    姜稚衣抬起眼, 見他神情猶在夢中,不知盯著她哪里在看, 猶豫著支肘撐坐起來,張了張唇。

    元策眼睫隨她半張的唇一動,又是半步后撤,一個轉身疾步朝外走去。一把掀開帳門, 正碰上打水回來的谷雨。

    “沈少將軍這是要去哪兒,郡主這么快就上完藥了嗎?”谷雨疑惑地往里看去。

    元策一腳站住。

    “……沒,還沒上呢!”姜稚衣答著谷雨,聲兒卻沖著那道落荒而逃般的背影。

    “那奴婢也不會上傷藥……”谷雨瞅了瞅又要甩手走人的元策,“害郡主的人也還沒揪出來,沈少將軍這一走,恐怕……”

    元策閉上眼,在冷冽的寒風中晾了片刻,長長透出一口氣,轉身又走回了帳中。

    姜稚衣沖谷雨眨了下眼以示贊賞,目光追隨著元策一路往里,彎了彎唇剛要開口,卻見他這回改成了背對向她,在榻尾坐下后,三下五除二地擰開了藥罐。

    帶繭的指腹沾了清涼油潤的藥膏,涂抹在腳踝的腫起處,輕輕繞著圈打起轉來。

    下手極快,像有些不耐煩,但真正落到她腳踝又很輕,像很怕弄疼她。

    嬌嫩的肌膚被粗糙的繭摩擦過,姜稚衣忍不住縮了縮腳。

    元策動作一頓,回過頭,掃來一眼。

    “癢——”

    “忍著?!痹啧久寂み^頭,握著她的腳扯回去,繼續上藥。

    姜稚衣沖著他背影輕哼了聲,低低嘀咕:“得了便宜還賣乖……”

    “……”

    元策當沒聽懂,撈過一卷細布:“給你裹好傷,派人護送你回去?!?/br>
    姜稚衣想跟他唱反調,一張嘴又冷靜下來。

    狩獵的確太過血腥,她怕她委實承受不來,再說腳都這樣了,他若是出去狩獵了,她一點行動力都沒,待在剛出過事的地方也害怕。

    姜稚衣:“好吧,那今日這事——”

    方才回營路上,她本想將那張偽造他字跡的紙條給他看,一找卻沒有,回想了下,之前她好像是將紙條捏在手里的,掉入捕獸坑的時候恐怕早就飄落,被對方撿去銷毀了。

    紙條沒了,帳子里那支箭也不見了,迷暈谷雨的,很可能是狩獵時可涂在箭矢上,以防兇猛野獸襲擊的藥,每頂帳子都有配備,也無特殊指向。

    想來對方既然敢對她這郡主下毒手,便是確保不會留下證據,又認定她不可能將自己與阿策哥哥私會之事宣揚開去,所以只能吃個啞巴虧。

    “誰做的,我心里有數?!痹叽?。

    “你可是找到了什么別的證據?”

    雖說想想也知道嫌疑最大的是誰,但此事顯然并非一人可為,定還有同伙,而且與上回那些被元策打斷腿的小公子們不同,這些書院里的世家公子都是將來要繼承家里爵位的嫡長子,若無由頭便隨意動手,容易招惹麻煩。

    “不需要證據?!痹邠蜗テ鹕?,捻了捻指腹殘留的藥膏,“對外就稱今日是失足落坑,其余事不必cao心,回府睡一覺——”

    姜稚衣望向他輕扯的嘴角,感覺帳子里涼颼颼的,無端起了一陣寒意。

    元策:“醒來的時候,就都結束了?!?/br>
    狩獵場距離玄策營不遠,姜稚衣被幾個玄策軍的士兵護送回了城,回府后,冰敷和藥膏的效用漸漸消退,腳踝又開始隱隱作痛。

    她受不住疼,也顧不上去想元策到底要做什么了,請女醫士驗過傷,確認并無別處摔傷,便喝下安神止疼的湯藥闔上了眼,臨睡前囑咐谷雨若有什么消息隨時叫醒她。

    這一覺睡沉,許是今日太過一波三折,姜稚衣渾夢一個接著一個,越陷越深,怎么都醒不來,一直睡到夜深,隱約被窸窸窣窣的說話聲吵醒。

    她疲憊地睜開眼皮,視線從朦朧到逐漸清晰,看見寢間門邊兩名婢女背對著她,頭碰著頭在小聲爭執著什么。

    “吵什么——”姜稚衣有氣沒力地問了一句。

    谷雨和小滿驚地一住嘴,回過頭去。

    “郡主醒了,”小滿目光輕閃著迎上前來,“腳還疼嗎?”

    “能不疼嗎……”姜稚衣稍稍動了下睡麻的腳,“你倆剛爭什么呢?”

    小滿看了眼邊上的谷雨,谷雨往更邊上看了眼,瞥見溫在小火爐上的湯藥:“哦,就是剛好到了該喝湯藥的時辰,奴婢們在爭要不要叫醒您?!?/br>
    “那你倆就沒想過這一爭,叫不叫我都醒了?”姜稚衣覷覷兩人。

    兩人摸摸鼻子,上前來伺候她漱口喝湯藥。

    姜稚衣被扶坐起來,思緒從渾夢里抽離,想起睡前牽腸掛肚的事,立馬問:“狩獵場那邊有什么消息沒?”

    “沒有?!惫扔旰托M異口同聲。

    姜稚衣看了看答得斬釘截鐵的兩人,皺了皺眉,望了眼窗外漆黑的天色:“現在什么時辰了?”

    “酉時?!?/br>
    “戌時?!?/br>
    姜稚衣:“?”

    兩人神色一緊,對視一眼。

    姜稚衣:“剛還挺默契呢,這下怎的了?”

    小滿:“……不是說好了,往前說一個時辰嗎?”

    谷雨:“那是上個時辰商量的了,現在自然變成往前說兩個時辰了呀!”

    姜稚衣:“你倆當我是聾呢,還是傻呢?”

    “郡主恕罪,奴婢們不是有意瞞您……”

    “到底什么時辰了?”

    “已是亥時了,郡主?!?/br>
    “還瞞我什么了?”姜稚衣板著臉兇起來。

    谷雨緊張地吞咽了下:“奴婢們得到消息,說是下午狩獵賽上一群世家公子你追我趕互不相讓,為著搶獵物發生了意外,鐘小伯爺的箭不小心射到了卓小侯爺的馬,那馬受了驚瘋跑,卓小侯爺在馬上被甩下半個身子,頭撞上路邊石頭,當場便不省人事了,一大群醫官全都趕了過去,到了晚上,人是救醒了,卓小侯爺卻好像成了、成了傻子,一個人也不認得了,也聽不懂話,只一個勁兒咿咿呀呀地哭鬧,形容很是可怕……”

    姜稚衣毛骨悚然地打了個寒噤。

    卓小侯爺,說的應當是宣德侯之子卓寬。宣德侯年輕時膝下一直無所出,傳聞有什么隱疾,后來醫好了,到了老年才終于得這一子。老來得子,又是唯一血脈,可以說是愛之如命。

    鐘伯勇這一箭,卓寬變成了這副模樣,若醫治不好,宣德侯恐怕是要和鐘伯勇,不,是要和鐘家沒完了。

    鐘伯勇,卓寬,難道是——

    姜稚衣還沒來得及細捋,又想到不對:“不是,那這也是鐘家和卓家的事,你倆為何要瞞我?”

    兩人腦袋低垂下去,戰戰兢兢道:“是、是因為還聽說,卓小侯爺掛在那馬上,本是要連人帶馬沖下懸崖,連性命都不保了,多虧沈少將軍及時趕到拉住了馬,但沈少將軍為了牽制那馬,在地上被拖行了好長一路……當時的傷勢瞧著比卓小侯爺還可怕,渾身都是血……”

    姜稚衣臉色一白,一口氣堵在胸口緩不上來,像今早腳踝劇痛那一瞬一樣,眼前點點星子蔓延開來。

    “郡主!”谷雨和小滿慌忙撲上前去。

    與此同時,后窗一開一闔,一道熟悉的黑影一躍而入——

    “慢點暈?!?/br>
    姜稚衣人都快倒榻上了,被谷雨和小滿一左一右扶住,抬眼看見來人,從暈厥的邊緣強行清醒過來,胸間堵住的口子一通,長長深吸進一口氣。

    谷雨和小滿齊齊一驚,驚愕地瞪大了眼,眼看著理應養傷在床的人突然從天而降,沒事人似的信步朝里走來。

    “講消息就講消息,不必講得如此生動,不知道你們家郡主多能暈?”元策涼涼瞟了眼兩名婢女,“下去吧?!?/br>
    兩人躊躇著看向姜稚衣:“可是郡主還好嗎?”

    姜稚衣愣愣打量著眼前并沒有缺胳膊少腿的人,壓了壓驚,對兩人抬了下手:“我可以了?!?/br>
    兩人一步三回頭地退了下去。

    元策在她床榻邊腳踏坐下,稍稍活動了下胳膊。

    姜稚衣忙低頭去看他,一連疊地問:“傷著哪里了?不是說流了好多血,受了傷怎么還過來?”

    “怎么還過來?”元策回頭覷她一眼,“晚來一步你都暈了,得了便宜還賣乖?!?/br>
    “……”

    “那你傷著什么地方了?我看看?!苯梢略噲D去扒拉他后領襟。

    “不在這兒?!痹弑荛_身子嘆了口氣,知道來了自然逃不過這一環,起身干脆拉起了右手袖口。

    手肘上下一片都纏了細布,包扎過后看不見具體傷勢,但想想他上次碰上小傷根本都懶得處理,現在裹得如此嚴實,隔著細布都聞得著血腥氣,肯定是天大的傷了。

    姜稚衣紅著眼拉過他的手上看下看,想碰又不敢去碰,含著哭腔碎碎念:“你能不能有點分寸……手肘這么要緊的地方,還是右手,若有個什么好歹,還怎么拿得了長槍!”

    “你會這么想,宣德侯自然也會這么想?!痹咭恍?。

    姜稚衣止住哭腔抬起頭來。

    “今日這獵物本是鐘伯勇與我之爭,就算那一箭是鐘伯勇射出,宣德侯難免也要將矛頭分我一半,但若我為救他兒子同樣成了受害者,宣德侯的矛頭便只會對準鐘家。要借刀殺人,這刀自然要夠鋒利,夠準?!?/br>
    所以她方才沒有想錯,今日對她下毒手的人,除了鐘伯勇,另一個就是卓寬。

    那么所謂鐘伯勇“不小心”射中了卓寬的馬,恐怕便不是他自己不小心,甚至卓寬的頭撞上石頭,可能也不是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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