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狂徒 第9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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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度秋沒理他們,默不作聲地將濕透的課本收進桌肚里。 書濕了可以再買,但人咬狗是會得病的。他這么想著。 男孩們看他一副無所謂的態度,也覺沒趣,一會兒就散了。 沒人敢真的拿他怎么樣,倒不是因為知道這位小少爺家里有錢。小孩子哪兒懂這些人情世故,不過是欺軟怕硬罷了。 虞度秋雖“軟”,護著他的人卻很“硬”。 尤其是每天接送他的那個高大強壯的司機,在平均身高一米三的小學生眼里,簡直是巨人般的存在。萬一虞度秋告狀,那位巨人能分分鐘團滅全班。 放學之后,其他同學陸陸續續地被家長接走了。虞度秋也像往常一樣,背起書包往校門口走。心仿佛也被這雨水打濕了,沉甸甸的。 書濕了就算了,可上面好多筆記呢,全都花得看不清了??磥硪院笠獑为殰蕚涔P記本,哎…… 他垂頭喪氣地走進牛毛細雨中,锃亮的小皮鞋故意往水洼里踩,濺起無數水珠。正當他默默撒氣時,忽然感覺頭頂一黑。 “喲,誰惹我們少爺生氣了???” 爽朗的男聲瞬間撫平了心里的小疙瘩,虞度秋對這道聲音再熟悉不過,仰頭的同時笑開了:“楊哥哥!你怎么進學校來啦?” 撐著大傘的男人咧嘴一笑,憨直純樸:“雨下大了,怕你淋濕咯,走吧,給你帶了炸雞?!?/br> 虞度秋眼睛一亮,仿佛已經聞到了香味,魂兒都被勾走了,一路小跑到校門口,鉆進了寬敞的大奔里,果然看見后座放著一袋炸雞,香味撲鼻。 楊永健隨后上車,用干毛巾擦干了他頭發上的小雨珠,然后噓了聲:“別告訴你爸爸mama哦?!?/br> “嗯!保證不說!”虞度秋不用大人提醒,乖乖系好了安全帶,戴上一次性手套,開始享用父母口中的“垃圾食品”。 一口咬下,炸雞表皮酥脆,內里多汁,帶來的快樂遠超家里那些佳肴美饌。 車窗上的雨痕模糊了外頭的景色,車內是他無拘無束的秘密天地。 不用太講究儀態,嘴角沾了屑也沒人會說他。此時此刻,他只是一個會為好吃的而歡欣雀躍的普通小學生。 楊永健從后視鏡里看見了,抽了張紙巾傳過來:“擦擦嘴吧,少爺,別被洪伯看見了,他一猜就知道肯定是我偷偷給你吃獨食了,又要怪我帶壞你了?!?/br> 虞度秋擦干凈了嘴,滿不在乎道:“猜到就猜到唄,洪伯可疼我了,他才不會跟我爸媽告狀?!?/br> 司機無奈地搖了搖頭。到底是有錢人家的小孩子,被偏愛就有恃無恐,不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能夠決定別人的命運。 “他不會對你怎么樣,但可能炒了我啊?!睏钣澜」室鈬樆K?,“我要是走了,你可能永遠見不到我咯?!?/br> 虞度秋幼小的心靈被這句話極大地傷害了,手里的炸雞都不香了,眼眶一下子紅透:“不要,楊哥哥你別走,我不會讓洪伯趕你走的!” “哎呀你別哭啊,開個玩笑,我哪兒也不去?!睏钣澜∵B忙往他嘴里塞了一顆糖,哄住了這位多愁善感的小少爺,“我一定陪著少爺你上初中、高中、大學,等你結婚了,給你開婚車!” 虞度秋非常好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一聽這話就又樂了,含著甜滋滋的糖說:“那還早呢,我聽說結婚要買車買房,我目前沒那么多錢?!?/br> “少爺你開什么玩笑,你還叫沒錢???我這種租房的才叫沒錢呢,想把老婆孩子接過來都辦不到……”楊永健的眼神黯了下去,如同這陰雨綿綿的天空。想想又覺得沒必要跟個小孩兒說這些,強撐起精神,笑著說,“咱們少爺這么俊,不知道多少人想跟虞董定個娃娃親呢?!?/br> 虞度秋飛紅了臉,害羞地搖頭:“我媽不會答應的,雖然她也考慮過,但是……” 但是什么,他們兩個都知道。兩年前的那起車禍,震動了虞家上上下下。 楊永健嘆氣:“考慮過和岑小姐定娃娃親是吧?” “嗯……” “太可惜了,如果她的兩個孩子還活著,女兒今年就五歲了,比你小四歲,倒是很合適。兒子比你小兩歲,也可以當玩伴?!?/br> 虞度秋鼻子一皺:“我聽說她兒子不愛理人,我才不要跟他玩?!闭f完想起人家已經不在了,這樣說人家壞話似乎不太好,虞度秋又很有教養地補充了句:“不過要是他求我,我也可以跟他玩?!?/br> 楊永健哈哈大笑:“少爺,交朋友不是這么交的,你得用真心來換?!?/br> 虞度秋大大的眼里滿滿的疑惑:“可我們老師今天說,只有掌控在手里的,才是真正屬于自己的。我覺得很對呀?!?/br> “那得分情況,乖乖。你讀的書、賺的錢,確實要掌控在手里??扇说母星槭遣皇芸氐?,愛也好,恨也好,開心也好,難過也好,你能隨心所欲地切換嗎?不可能的,更別說掌控別人了?!?/br> 虞度秋還沒到理解愛恨的年紀,只知道今天的炸雞很好吃,嘴里的糖很甜,他很開心,雖然在學校受欺負了,但也不算什么大事兒,反正他的楊哥哥會保護他。 能不能掌控別人其實都無所謂,九歲的小朋友尚未萌生那么大的野心,只希望這樣自由快樂的時光能持續得久一點。 最好是永遠。 車窗似乎沒關好,豆大的雨珠砸在了臉上,涼得虞度秋一哆嗦,悠悠睜開了眼。 目之所及,一片漆黑。 他揉了揉眼,確定自己睜開了。 “醒了?”一道近在耳畔的男聲及時阻止了他的猜疑,虞度秋抬頭,看見黑暗中隱約的輪廓,不禁長舒一口氣:“我還以為我瞎了?!?/br> 柏朝低笑了兩聲,嗓音清冽又溫暖,像雨天坐在室內的爐火旁取暖,給人感覺很舒服,很安全。 虞度秋動了動身子,才發現自己坐在他懷里,頭靠在他肩上。 難怪聲音聽著那么近。 頭頂傳來噼里啪啦的雨聲,似乎被某種防水的布擋住了,但仍然有幾滴漏網之魚落下來,他剛才就是這么被吵醒的。 “我昏過去多久了?” “不長,一個小時而已?!?/br> 虞度秋腦袋還有點暈,坐著回憶了會兒,猛然想起失去意識前發生的事,立刻去摸柏朝的后背:“你受傷了嗎?” 柏朝仿佛有夜視能力,準確無誤地抓住了他的手,牽到唇邊親了下:“皮外傷,沒事。你感覺怎么樣?” 虞度秋聽他說話的語氣,似乎沒什么大礙,稍稍放心了,回:“還好,你手也太涼了?!?/br> “這里晝夜溫差大?!?/br> “那就注意保暖……話說,這是哪兒?其他人呢?” 話音剛落,從某個角落傳來另一道聲音:“我們跟周毅他們走散了,這里是個礦井,柏朝發現的,我倆一起把你們拖了進來避火,差點沒嗆死,還好火燒到一半下暴雨了,阿肯說得沒錯。這回算我們命大?!?/br> 虞度秋聽出了是紀凜的聲音,又聽他說“你們”,而且空氣中的異味濃烈得無法忽視,就知道穆浩也在這兒,忙問:“穆浩還好嗎?” “不是很好?!奔o凜的回答令人心一沉,“他太虛弱了,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剛吐了一回,還有點抽搐發熱,如果我沒猜錯,是鎮定劑成癮后的戒斷癥狀……柏志明這個畜生,殺他一百次都不夠?!?/br> 最后一句是從齒縫中擠出來的,咬字微顫,聽得出包裹著多么強烈的恨意。 從去年十月至今,整整十個月,被囚禁于暗無天日的牢籠中,在黑暗與饑餓中茍延殘喘,不斷地被注射藥物無力掙扎逃脫,絕望地感受著自己的精力、生命逐漸流失,從一名健壯的刑警消瘦成寸步難行的骷髏,逃出生天的希望日益渺茫。換作其他人,或許早已在這個等死的過程中崩潰發瘋、撞墻自盡,穆浩能堅挺地活到現在,精神依舊正常,說是奇跡也不為過。 “我小時候被關過幾天小黑屋,到現在晚上睡覺還要開燈?!庇荻惹镒猿暗?,“在意志力方面,穆浩比我強多了,還記得高中那會兒,我總是破壞校規到處闖禍,他堅持不懈地念叨我,我耳朵都快起繭了,實在受不了,只好妥協。慶幸他去當了刑警,有無數犯人等著他審問,終于讓我脫離苦海?!?/br> “他當然比你強,穆哥比任何人都強,被他念叨是你的榮幸,說明他關心你?!毙∶缘芗o凜似乎完全忘了,現在隨便來個小孩兒都能掐死他身邊虛弱的穆浩。 虞度秋帶著笑意調侃:“情人眼里出西施,理解?!?/br> 紀凜的語氣立刻慌了,想來臉應該也紅了:“你胡說什么!閉嘴!有說閑話的功夫還不如想想怎么回去!” 他音量大了點,身旁休憩的人發出一聲微弱的低吟。 紀凜連忙收聲,小心翼翼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穆哥,我小點兒聲?!?/br> 那誠惶誠恐的語氣,仿佛病骨支離的穆浩跳起來威脅了他似的。 換作平時,虞度秋肯定要嘲弄一番,這會兒卻沒心情。 這地方太黑了。 他的手伸進腋下抱住了自己,坐在柏朝腿上,遲遲不下來,甚至把臉直接貼在對方脖子上。 柏朝察覺了他的小動作,低頭說:“別怕?!?/br> 呼出的氣息拂過臉頰,是真實的、溫熱的活人氣息。 不是他的幻覺。 虞度秋暗暗舒了口氣,回:“沒事,聽他的,先想想怎么回去?!?/br> 爆炸發生的時候,他們四個身上都沒背包,物資和工具全丟了,現在身上只剩下手機,然而這片背坡幾乎沒信號,要想求救,恐怕要繞回房子處,或者下山找信號。倒也不難,只是外邊下著大雨,山路泥濘濕滑,爬坡和下坡都得小心翼翼,速度估計會很慢,何況還要背著穆浩,保不齊會在半路上被柏志明逮個正著,萬一對方有其他武器,或者其他同伙……他們兇多吉少。 還有一種方案是,待在礦井里等失散的婁保國和周毅帶警察回來找他們,手表有定位功能,只要連上網就能查到他們的坐標方位,但這樣做也有風險。 先不論婁保國和周毅等人是否安然無恙,即便是,他們帶著個行動不便的孕婦走到山下有信號處報警、再等警察從市區驅車趕來協助,也得三四個小時。在此期間,柏志明若是沒看見四分五裂的尸體,或許會搜山。 這個礦井的隱蔽性并不強,柏朝在上邊洞口鋪了層挖礦工人留下的防水布,勉強能偽裝一時,可柏志明常年在此地出差,連炸山的炸藥都能搞到,怎么會不知道礦井底下能藏人? 假如被發現,他們連逃的機會都沒有,爬上去的方式只有一道繩梯。柏志明大可以砍斷繩梯,扔包炸藥下來,就地炸死他們。 “而且礦井可能會塌方,還有瓦斯爆炸的風險,我可不想當金絲雀1。等雨停了我們就下山吧,現在出去可能遇上泥石流,更危險?!庇荻惹锟偨Y道。 紀凜思忖了會兒,提出了第三個方案:“你上山前不是叮囑過你的幾個保鏢在山下等著嗎?剛才又是爆炸又是山火的,他們肯定知道出事了,或許早就報警了?!?/br> 虞度秋沉默片刻,說:“我不相信他們,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他們身上?!?/br> “???那你帶他們出來干嘛?” “之前相信,現在不信了?!庇荻惹锏穆曇舴路鸨挥晁?,透出絲絲寒意,“還是那個問題——柏志明怎么知道我們要來?” 紀凜:“柏朝不是說過嗎,山下淘礦的那些人告密啊,他們肯定是柏志明安排的眼線,一旦有人來找他,就去通風報信,手機發條消息分分鐘的事兒?!?/br> “難道那些人沒日沒夜地守在那兒嗎?我覺得他們更像是專程等我們來……柏志明恐怕知道我們今天要去找他?!?/br> 這下換作紀凜安靜了,半晌才說:“你這個想法有點可怕?!?/br> 知道他們今天出行計劃的,唯有隨同上山的十幾人——毫無疑問,都是虞度秋最信任的下屬。唯一的外人只有那個向導阿肯,目前嫌疑最大。 但阿肯搜尋的這片區域是柏朝指定的,按理說不該那么巧,正好撞上柏志明的藏身之處。除非…… 紀凜如鯁在喉,遲疑了會兒,終究沒說出心中猜疑。 現在不是起內訌的時候,何況人家剛舍身救下穆浩,現在質疑,太恩將仇報了。 四周一安靜,黑暗的存在感便尤其突出。虞度秋揉了揉眉心,驅散腦海中朦朦朧朧的畫面:“我還有很多想不明白的地方……比如,‘王后’為什么沒殺穆浩,大老遠地把他運到這兒囚禁起來?難怪我在國內怎么找也找不到?!?/br> 紀凜也不知道答案,恐怕要等穆浩恢復精神后才能獲悉實情。 雨聲嘩嘩,不絕于耳,四周人聲短暫地沉寂了片刻,虞度秋忽然察覺,他們兩個說了半天,柏朝一聲沒吭。 黑暗仿佛在他們之間隔了道屏障,即便皮膚相貼,他也感受不到平日那高于常人的體溫。一絲莫名的怪異感蔓延上心頭,虞度秋試探著輕輕“喂”了聲。 “我在……怎么了?”柏朝像是悠悠轉醒,聲音透出一絲慵懶疲憊。 虞度秋心定了定,跟他開玩笑:“你覺得我們會不會死在這兒?” 紀凜冷哼:“要說晦氣話你倆悄悄說去,別讓穆哥聽見?!苯锹鋫鱽砀O窸窣窣的動靜,大概是紀凜給穆浩蓋上了自己的外套。 虞度秋遂了他的意,仰起頭,嘴唇貼著柏朝線條利落的下顎線,往上尋到了耳朵,低聲說:“我們說我們的,別理那個小古板?!?/br> 柏朝的手臂收緊,穩穩抱住他,也貼到他耳畔,用只有他們兩個能聽見的音量,回答了剛才的問題:“不會的,這兒太黑太臟了,不適合你?!?/br> 虞度秋笑了:“那誰適合死在這種地方?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