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夫人早就等著了。

    “考得如何？”褚夫人第一句話問。

    緊接著：“怎的考這么久？”

    “我考試出來遇見了師父，師父問我話呢?！?/br>
    “哦，”褚夫人拉女兒坐過去，見她身前的布袋鼓鼓囊囊的，又問：“這里頭是何物？”

    阿圓眨巴著眼睛，小心翼翼道：“師父給我買的零嘴?！?/br>
    “這沈公子真是個好人?！瘪曳蛉说溃骸安粌H關心阿圓學業，連她嘴饞的毛病都照顧了?！?/br>
    阿圓：“......”

    “今日考試情況如何？”褚夫人問：“可有遇到不順的？”

    “還好吧，”阿圓說：“也沒遇到什么不順的?！?/br>
    “嗯？”褚夫人眼睛一亮。

    “跟往常一樣，會的就寫，不會的就留著，還挺順的呢?！?/br>
    “......”

    褚夫人心情復雜得很，倒是忘了她這個女兒考試一向如此。過了會，她問：“那文章呢，作得如何？你師父可有問你文章？”

    阿圓搖頭：“師父什么都沒問，只說我若是去慧香書院讀書，每日得過去他那做功課呢?！?/br>
    褚夫人再次感慨，這沈公子實在是如良金美玉，品性高潔。等丈夫回來了，得好生商量商量束脩的事，可不能平白讓人家出力。

    “罷了，”褚夫人說：“問你也問不出個寅卯，你且回去歇息吧?！?/br>
    “這陣子你練字也辛苦了?！?/br>
    褚夫人望著女兒，原本想說你看你都累得瘦了一圈，結果發現女兒下巴似乎又圓潤了些，便改口道：“娘準許你明日出去玩，這里是一百文銅錢......”

    她掏出個小荷包出來，塞進阿圓手中，說：“帶上寶音，想吃什么就買什么?！?/br>
    “嗯?！卑A高興地點頭。

    .

    次日，吃過早飯后，阿圓從衣柜中選了條最好看的衣裙，又讓寶音仔仔細細地幫她戴上珠花。

    寶音笑問：“小姐今日打算去做什么呀？”

    “先去首飾鋪子看看有沒有最新的頭花，再去逛逛干貨鋪子，晚些我們去茶樓聽說書。中午吃過陽春面后就去書齋買筆墨，過了午時我們再回來如何？”

    阿圓昨晚就想好了，她娘給了她一百文錢，若是仔細花銷，可以買好多東西呢。

    寶音點頭：“奴婢都聽小姐的?！?/br>
    過了會，兩人出門。

    褚家只有一輛馬車，平日褚夫人出門辦事用，而褚大人上職則是騎著匹半黃半瘦的老馬。

    至于褚家的小姐們出門，若非重要的場合，大多時候都是走著去。

    所幸城西梨花香雖偏了些，但這附近的街市頗是熱鬧。阿圓和寶音走了兩刻鐘便到了首飾鋪子。

    竟不想，在這個地方還能遇見熟人。

    也勉強算熟吧，至少阿圓覺得對方看見她時，表現得挺熟稔。

    “褚meimei?！?/br>
    少年聲音帶著變聲期的嘶啞，但他語氣斯文緩慢，并不難聽，反而因這句毫不見外的“褚meimei”，顯出幾分親切來。

    阿圓轉頭，隔壁藥鋪里走出的人，正是此前送了支筆給她的靖海侯府陸公子，陸亦桓。

    他今日一襲寶藍錦袍，跟那日低調樸素的裝扮比起來，竟顯得極其矜貴風流。

    此時，陸亦桓正緩緩走過來。

    阿圓朝他行了一禮：“陸大哥?！?/br>
    這聲軟軟綿綿的陸大哥喊得陸亦桓通體舒暢，臉上的笑不自覺又深了幾分。

    他家中也有meimei，但那些meimei們皆被養得嬌蠻，多了世俗的計較，少了無邪童趣。倒是這個褚家meimei，雖只見過一面，卻令他很是歡喜。

    他問：“褚meimei出門逛街？”

    “嗯，”阿圓點頭：“正打算去買頭花呢?！?/br>
    聞言，陸亦桓目光一動，說道：“啊，巧了！哥哥也要給家里的meimei們買頭花，一會褚meimei幫哥哥挑幾個樣式如何？”

    阿圓疑惑，靖海侯府的小姐也戴西市幾文錢一支的頭花么？

    不過此話她沒問出來，而是問道：“陸大哥不忙了嗎？”

    陸亦桓私下好學醫，但他母親不喜他做這個，因此他每回只能偷偷來這家藥鋪研習。城西的這家藥鋪是他自己名下的產業，辦事極其方便。

    “不忙，”陸亦桓說：“對了，我還沒問褚meimei可否方便?！?/br>
    阿圓原本是想自己逛來著，但他都這么禮貌客氣地詢問了，總不好拒接。

    再者，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她此前還收了陸大哥的一支筆呢，又如何拒絕得出口？

    “方便的?！卑A說：“那我們現在就去看看？”

    陸亦桓勾唇，點頭說好。

    至此，兩人一同進了旁邊的首飾鋪子。

    不遠處，景王的車駕正好經過。

    陳瑜遲疑地稟報：“殿下，屬下適才看見褚姑娘了?！?/br>
    蕭韞坐在馬車里看信函，從鼻子里懶懶地溢出了聲“嗯?！?/br>
    “褚姑娘跟一名男子同行，看著像靖海侯府的大公子陸亦桓?！?/br>
    蕭韞動作一頓。

    又聽陳瑜在外頭繼續道：“褚姑娘跟陸公子有說有笑地進了首飾鋪子?！?/br>
    第18章

    首飾鋪子里，阿圓領著陸亦桓挑頭花。

    這家鋪子她經常來，掌柜也跟她很熟了，一進門，就喚：“阿圓，今天來買頭花呀，哎呦....這位是誰？”

    “羅掌柜，這位是阿圓的陸大哥?！?/br>
    陸亦桓因她這句“阿圓的陸大哥”心軟得一塌糊涂，看向阿圓的眼神竟像看自家meimei一般。

    掌柜點頭，夸道：“阿圓的哥哥長得一表人才吶?！?/br>
    陸亦桓禮貌地謝了一禮。

    阿圓靦腆笑了笑，然后熟門熟路地走到放滿各式頭花的柜子前，問陸亦桓：“陸大哥，你家里有幾個meimei？年齡幾何？”

    .

    這廂，蕭韞已經來到茶樓雅間，雅間里，顧景塵早已等著了。

    西市有家最大的茶樓，私下是景王的產業。茶樓的三樓布置了個雅間，四面隔音，暗道入內，平日里景王與人商談要事皆隱匿于此。

    今日，他便是邀了顧景塵來此談事。

    兩人約莫談了半個時辰，結束后，顧景塵含蓄地問了句：“殿下對褚家另有謀劃？”

    景王這段時日頻頻在人多的地方露面，而且多次與褚家幺女在一處。這事不僅賢貴妃一黨得知，顧景塵也得知。

    而褚家只是戶部五品小官，褚文耀更是個刻板膽小、規行矩步之人。顧景塵實在想不通景王這步棋到底是何意。

    聞言，蕭韞高深莫測地笑了笑：“竟還有顧丞相猜不透的事？”

    顧景塵臉色一稟：“愿聞其詳?！?/br>
    “顧丞相聰明絕頂，倒不妨好生猜一猜?！?/br>
    “......”

    此前顧景塵聽蘇云平說景王最近像變了個人，彼時他還不信，如今倒是信了兩分。做事向來殺伐果斷的人，居然有閑情捉弄起人來了。

    顧景塵也笑了笑，而后起身告辭。

    不過出門后，顧景塵還是逮著陳瑜問了問此事。

    陳瑜聽后，一言難盡道：“哪有什么謀劃，我家殿下閑來無事養只兔子罷了?！?/br>
    顧景塵聽后，淡淡莞爾。

    確實閑！

    .

    陳瑜送完顧景塵，又回到雅間，想了想，把此前下屬打探來的情況說了遍。

    “殿下，褚姑娘跟陸公子還在首飾鋪子里?！?/br>
    蕭韞不緊不慢喝茶，沒說話。

    “陸公子要買頭花送褚姑娘......”

    蕭韞抬眼：“她收了？”

    陳瑜突然被這一眼嚇得卡殼，頓了下，才回道：“沒收，不過.....”

    “不過什么？”

    “收了其他東西?！?/br>
    .

    首飾鋪子里，阿圓幫陸亦桓挑好了幾款精致的頭花后，陸亦桓又多拿了支玉蘭鑲珍珠的頭花在她腦袋上比劃了下。

    “這個很襯褚meimei?！彼f。

    阿圓當然也知道襯呀，但這支頭花太貴了，一支都得三十文錢呢，她不舍得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