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科舉文里的嫡長孫 第23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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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叮囑要把信交給大表叔,可大表叔如今……”林小六道,“事情緊要,請二表叔閱后緊早拿主意?!?/br> 林小六離開后,裴少津拆信,一讀方知。 年初時,林遙同前兩年一般,帶著珠寶北上換韃靼的駿馬。原本一切順利,結果交貨的前兩日,韃靼貴族突然改口,說今年不要珠寶,改要糧食。 彼時,馬匹早就送回大慶了,林遙拿不出糧食便是欠賬,韃靼扣押了他。林家商隊知曉后,想法子運來了一批糧食,又拿到官府糧食交易的批文,才得以將林遙贖了出來。 同樣是北上做珠寶生意的其他商人則沒有林遙這么幸運,他們拿不出糧食,至今還留在韃靼帳中。 除此之外,林遙回到大同府,發現大同府各地開始傳出流言,言說天降災星,導致大慶北境連年長冬,異常寒冷,田畝里寸草不生、顆粒無收。造謠者煽動百姓們趕緊南遷保命,若是跑得遲了,被官府攔住,想逃命都沒處去。 秦晉之地這幾年的收成確實不好,冬日也比往年更冷,如此一傳,少不了有許多百姓相信,紛紛暗中動身南遷。 林遙在信中寫道:“眼下流言剛起,水花不大,官府以為百姓安土重遷,輕易不會離開秦晉往南走,頗有些不以為然。然貪生怕死是人之常情,信的人多了,保不齊會發生什么亂子,表弟還是早作準備為好……” 林遙從這兩件事察覺出蹊蹺,特地傳急信回來提醒裴少淮。 “大哥早便猜到了西北疆會起亂……”少津喃喃自言自語道,他想起兄長出事前一日囑咐他的話——西北疆要防的不只是韃靼南侵之心不死,還要防秦晉之地生亂而失守。 珠寶換駿馬的生意做得好好的,韃靼突然變卦,必然是有人“提醒”了韃靼各部,告訴他們凜冬已至,唯有糧食才能活命。 為了活命而南侵的韃靼,戰力將大大增長。 甚至說,對家可能與韃靼各部達成了某種約定,通過韃靼在西北疆生亂,聲東擊西,給他們制造奪權的契機。 屆時,韃靼揚鞭騎馬南侵,百姓多重恐懼之下,民亂四起,大慶的西北門戶成了人間煉獄,朝廷是管還是不管? 裴少津趕忙取出一份簡略的大慶輿圖鋪于書案上,對照輿圖開始分析。 大慶兵力分為前軍、后軍、中軍、左軍,右軍,共五軍。 右軍鎮守的疆域最為遼廣,北轄甘肅、秦晉之地,要抵御西北疆外的韃靼;南要鎮守川渝滇,抵御西南疆土司們的襲擾。 九邊重鎮中,有七個在西北疆上,大慶對西北疆嚴陣把守,用兵最多。 特殊的位置,使得這里最容易做文章。 試想—— 一旦韃靼識破大慶的邊貿意圖,寒冬之下,出于求存之心,各部必定會聯手沖闖關口,兩軍對壘一觸即發,于是西北戰事告急。 凡是大戰,不單單是邊軍的事情,還關乎西北老百姓的生死,或是死于戰亂馬蹄之下,或是死于沉重的軍費之下。戰時軍費消耗是平時的五倍不止,朝廷的糧草補給還在路上,沉重的軍費便落在了甘秦晉之地的百姓頭上。 原本就有“災星生亂,連年長冬,顆粒無收”的傳言,大戰的加持之下,百姓必定深信不疑,開始驚惶,各自逃生。 流民四起,如螞蟻遷徙般往南走,這一路上不知道要發生多少慘事,死掉多少人。 西北各府各縣沒了百姓,同時也會影響到軍心,軍心一亂,戰力大大衰頹。 而朝廷這邊,為了保住西北疆,必會增兵支援西北戰事。前軍主要駐扎在閩地、湖廣,左軍主要鎮守遼東、齊魯,這幾處與西北疆相距太遠,行軍消耗太大,不宜調兵。能選的便只剩中軍、后軍。 后軍與禁軍一同鎮守京畿重地,后軍兵力調到西北,則京畿的防守必定減弱。 “大哥還說到海上防事,倘若值此機會,倭寇從海上而來,欲趁亂分一杯羹……”裴少津不禁一陣后怕,若真是如此,朝廷面對的并非一場簡單的奪嫡,或是一場高墻之內的宮變,而是一場屠禍百姓的天下大亂。 四夷群起而攻,企圖分食大慶這塊肥rou。 即便蠶食不成,也能極大消耗大慶的兵力國力,整個國家處于風雨飄搖當中,無力去防御襲擾,更無心發展產力。 “原來大哥早就猜到如此,才會提早與我說那番話?!迸嵘俳蚝笾笥X。 不謀全局者難以謀一隅,不知多少個孤夜里,兄長一遍遍推算,才能思考得如此透徹。 裴少津在兄長的提點下,同樣看破了對家的意圖,他大筆一揮,把輿圖的一角圈了起來。對家所圖,不在于西北疆,也不在海防,而在于圈出來的這一角。 收起圖紙,推開書房窗戶,南邊的辰星大亮,星光倍正,獨耀南極。 正想著,閃現一道黑影,裴少津嚇得連忙身子往后一退,那人從裴少津身邊掠過,精準出手,將折成四方的紙片夾在了裴少津的衣襟上。 裴少津正想喊,那道身影已經一躍上墻頭,翻身出去,不知去向。 少津驚嚇未定,拆開紙片,只見上頭潦草一句話,“裴少淮一切無虞,叫你們莫擔憂”。他眉間一松,頓時大喜,臉上的疲態一掃而空,但下一瞬,又心生疑慮——這是誰人的字,方才那個武藝高強、來去自如的“黑影”又是誰?當真是兄長叫來傳話的? 裴少津希望是真的。 思忖之后,裴少津決定讓人請父親、母親和大嫂到前堂里相議。 …… 丫鬟去喚楊時月的時候,楊時月正與陳嬤嬤給府上回廊各處的燈盞添燈油,每一盞都裝滿,足以亮夠一整夜。 從正門進入,一直回到裴少淮住的小院,每一條回廊都亮堂堂的。 楊時月趕去前堂,一進門,二弟便遞給她一張紙,問道:“大嫂可識得紙上筆跡?” 她定眼一看,歡喜下不禁掉出淚來,一邊喃喃道:“我就知曉會是如此……”一邊關上堂門。 這才低聲解釋道:“是鎮撫司燕緹帥的筆跡?!边@樣特立獨行的潦草字跡,兩家在閩南相鄰數年,楊時月怎么會不知曉,她又道,“燕緹帥回來,官人又能叫他傳話出來,那必定就是真沒事了,父親、母親可以放心了?!?/br> 她走到林氏身旁,替婆婆抹去淚水,寬慰道:“官人行此險招,叫母親擔憂,必定是出于無奈……接下來,我們還需替他把這場戲繼續演下去?!?/br> 林氏點點頭,道:“我省得輕重?!?/br> 幾人商議一番之后,自個散回了院中,因林氏與楊時月紅著眼出來,下人還以為又出了什么壞事。 …… 東宮里,長久被禁足,使得這里到處哀嘆連連,主子前途未卜,仆從亦擔心受怕。 自打裴少淮勸解過一次之后,太子已經很久沒有入偏院里做木工了。 可這一日,太子燕有政看著鎮守各宮門的錦衣衛,仿若囚于牢籠當中,心緒萬分低落,神使鬼差再次推開了木工房的門。 木屑滿屋飛舞,太子把悶氣都撒在了刨子上。 房門推開,但這一次不是裴少淮,而是皇太孫燕琛,他立于父親身邊,任由木屑落在自己身上,直到父親停下刨木、氣喘吁吁時,他說道:“再過十天便是皇祖父的生辰了,父親還有心思在此孤身刨木?” 與父親被禁足的這段時日,使得燕琛少了許多少年氣,多了幾分老成。 “被鎖在這東宮出不去,什么生辰什么萬壽節,與你我父子又有何干?”太子低落道,“若是送上賀壽的禮件,反是壞了他的興頭?!?/br> “不在于祝壽,而在于萬壽節就要到了,皇祖父還并未下旨……”燕琛語止,沒說出后半句話。 沒有廢東宮,那就說明淮王尚未得逞。 “病急之下,他們什么手段都使得出來?!毖噼鷳n提醒道。 燕有政一愣,他明白兒子的意思,看著兒子目光關切,語氣放軟道:“外頭不是有錦衣衛層層把守著嗎?琛兒,不必過慮了?!?/br> “不是孩兒過慮了?!毖噼“雅僮尤拥降厣?,在長凳上與父親對坐,看著父親說道,“父親,再多的人守著也未必安全,只有把權勢牢牢攥在手里,這才是最大的安全?!?/br> 第246章 倘若太子還是太子,倘若皇位非太子不傳,以皇帝的心術與手段,誰又敢動太子一根汗毛。 可如今,太子禁足數月,皇帝態度模棱兩可,免不得有人會急于事功,欲殺太子以代之。 淮王是皇儲的最大競爭對手,且已身臨京都,燕琛自然時時關注著淮王。 “蛟龍相爭風云動,墻草隨風自飄搖?!毖噼⊙缘?,“曾經誓死追隨父親的黨系如今身在何處,連王高庠都已致仕,父親還敢將自身安危寄于他人嗎?口說無憑的忠心,終究只是墻頭草,風一吹來則側倒?!?/br> “我知曉了?!碧用媛独⒕沃?,抖了抖身上的木屑,自嘲道,“一個當父親的,竟還要未冠的兒子提點安慰,也真是夠窩囊的……是我拖累了你,辜負了你的一身才華和本事?!?/br> “父親,皇祖父曾飽受嫡庶相爭之苦,不到迫不得已的時候絕不會換儲,眼下朝中的形勢正好說明了這一點?!毖噼〕弥赣H腦子清明之時,繼續說道,“只要保住性命,皇祖父沒有逐我等離開東宮,一切皆還有挽回的機會?!?/br> 即便朝中群臣皆倒戈淮王,只要長幼之序還在,只要皇帝依舊認準長子,太子就有打翻身仗的機會。 也許是為了兒子,燕有政終于提起幾分精神來,頷首應道:“孤答應你,從今日會注意身邊的動靜,一切謹慎行事……直至你皇祖父做出選擇?!?/br> …… 丹霞未出晨霧起,如云似水埋皇城。 整一個紫禁城中,唯獨殿頂的琉璃金瓦顯露在重重晨霧當中,目視難見十丈開外。 內官們備輦,正打算送皇帝前往太和殿上早朝,忽聞窸窸窣窣的衣袍聲和不急不緩的步履聲。 定眼一看,一群文官漸漸從白霧中顯露出來,有紅有綠,個個一副義憤正氣之態。 為首的張令義,左右是兵部尚書陳功達與裴少津,其后跟隨著兵部、兵科部分臣子,還有鄒老在京的門生。 裴少津確實“聽信”黃青荇的話,把鄒老門生聚了起來,只不過是得了林遙的信件以后。 他們直接從太和殿東西門穿入,不等早朝,直接把剛穿好龍袍的皇帝堵在了大善殿外。 被禁止入宮一個月之后,張令義再次帶頭,跪在大善殿前吟唱“狡兔死,走狗烹;高鳥盡,良弓藏;敵國破,謀臣亡”。 只是御書房內的皇帝置若罔聞,不予理會,讓人把輦撤走,今日直接不上早朝。 眼看皇帝不接招,裴少津既知皇帝與兄長在布一個局,又青年負意氣,他憤懣哼了一句,徑直起身,身著綠色官袍在殿外高唱明代李商隱的《賈誼》:“宣室求賢訪逐臣,賈生才調更無倫??蓱z夜半虛前席,不問蒼生問鬼神?!?/br> 星象變化明顯,熒惑星每夜皆離心宿更近一些,朝中人人皆知裴少淮為何入牢,卻無人敢在朝中提及“熒惑守心”。 相較于裴少淮無罪入獄,他們更懼怕的是天意、天權。 裴少津無懼責罰,干脆趁著今日之機,以一句“不問蒼生問鬼神”撕破了這層窗戶紙。 他道:“漢文帝勵精圖治,以德服人,以武平亂,開啟了‘文景之治’的天下盛況,如此之下,猶被后世文客以一詩諷刺數百年,人人傳唱?,F如今,皇上竟以一個尚未發生、神神鬼鬼的星象關押朝廷功臣,此舉讓踏踏實實做事的臣子如何作想?又讓天下人如何評價?讓青筆史書如何記載,讓文人sao客如何文辭諷刺?倘若往后再傳出什么彗星襲月、秋星晝見、白虹貫日的天象,皇上又將關押何人?等到朝中能臣盡下牢獄,還有誰為朝廷做事、為天下百姓做事?” 一連串的反問,字字句句鏗鏘有力。 與裴少淮脫官服、顯素衣,一句“船將沉矣”相比,裴少津的話語更直白,刀刀都劃在傷口上。 他繼續道:“皇上每每祭天祭祖之時,祭文常道,重復漢人正統,再現大漢盛世,皇上所說的重現,是指‘夜問鬼神’還是‘文景之治’?” 待裴少津說完之后,先是張令義道:“臣附議?!?/br> 緊接著連片的“臣附議”響起,比那“狡兔死,走狗烹”更擊皇帝心窩。 御書房里的皇帝,大抵覺得氣氛烘托得差不多了,他的怒氣也達到最高點,漲紅了臉,直接一掀,把御前書案推翻,折子、筆墨、茶杯散了一地,吼道:“反了!反了!全都反了,一個個都開始質問起朕的罪名來了,朕是天子,還是他們是天子?” 蕭瑾應聲跪地,道:“陛下息怒?!?/br> 皇帝怒道:“穿朕口諭,把外頭這些亂臣賊子統統抓起來,革去官職,貶為庶人,發配秦晉之地充軍耕作,永不復用?!币贿B串的怒語毫無停頓猶豫。 雖說他與裴少津的默契度缺了一些,但今日前來“逼問求情”的臣子,多是熟知兵道、錢道之人,結合燕承詔送來的西北疆密報,皇帝便也能猜出張令義、裴少津的六七分意圖。 皇帝見蕭內官聽了諭旨,卻不動身,道:“去啊,還等什么?” “陛下,傳哪位臣子欽辦此事?” 刑罰之人里有內閣閣老,理應是首輔胡祁來辦,可皇帝思忖了幾息,卻道:“朕欽定吏部尚書裴玨督辦?!?/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