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科舉文里的嫡長孫 第20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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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罷,又揪了一把小南的另一邊臉。 小南捂著臉頰,不解問道:“言歸表兄為何總是要揪我臉?” 從小南一回來,便一直跟在小南身邊的敘哥兒,仿佛早已習慣被徐言歸揪揪,他稚聲給小南解釋道:“哥哥,言歸表兄說過,這是父債子還?!?/br> “哥哥,你讓他揪揪罷?!睌⒏鐑簞竦?,“等我們長大了,再去揪揪他兒子?!?/br> “弟弟說得有理?!?/br> 這對小兄弟很快就玩到一塊了。 至于小風,正混跡在幾位姑姑之間,收了一大波喜愛。 午宴以后,裴秉元問兒子打算何時入宮稟職。 裴少淮心里還在打算,未來得及應話,管家匆匆趕來,說是宮里來人了。 來的是蕭內官。 “裴大人,恭喜回京?!?/br> 裴少淮回禮,道:“蕭內官,許久不見?!?/br> 蕭內官直入正題,笑道:“陛下叫老奴過來傳個話,傳大人午后入宮覲見?!彼麥惖脚嵘倩炊?,低聲道,“陛下說,就是見一面下幾盤棋,免得耽誤大人明后日拜見長輩師親?!?/br> 第217章 稍事歇息后,裴少淮換了一身新官服,入宮覲見。 臨出發前,覺得空著手去不大好意思,便從帶回的行當里取了一個嶄新的白瓷茶盞,叫長舟尋個小木盒裝好,系了根繩子。 裴少淮單手提拎著不大精致的禮件,就這樣出門了。 他心里想的是,當皇帝的要什么沒有,御書房里不知藏了多少寶貝,哪還缺他這份禮,隨便搞點意思意思就好。況且,雙安州頭年開海就給國庫進項白銀百萬兩,這才是正經的大禮。 白瓷是閩地德化的特產,釉體白里泛青,正好取清白之意。 …… 好幾年沒入宮了,裴少淮走岔了道,多兜了兩條回廊,這才走到乾清宮前。 午后的日光斜入御書房內,各處物件仿佛泛著一層金光。 “微臣叩見陛下,愿陛下一切安好?!?/br> “伯淵,快快請起?!被实坌呛茄缘?,目光落到裴少淮手里提拎的木盒上,略帶驚喜道,“伯淵還給朕帶了禮件,讓朕瞧瞧是什么好東西?!?/br> 蕭內官速去將木盒呈了上來,打開一看,是個通體素白的雪頂茶盞。 茶盞圓潤細膩,工藝不俗,但放在御書房里,和其他物件一比較,屬實顯得有些寡淡普通了。 皇帝卻喜上眉梢,大贊特贊,言道:“化繁為簡,返璞歸真,還是伯淵懂朕的心思,朕年紀大了,漸漸發覺這簡潔清雅之物,別有一番韻意,甚好甚好?!焙苁窍矚g這個白瓷茶盞。 御書房側,早早擺好了棋臺,皇帝讓蕭內官關門“謝客”,準備與裴少淮安靜殺幾局。 蕭內官上茶,用的是青花斗彩花鳥紋茶盞,燕鬧梅枝,栩栩如生。 皇帝剛出手要取茶,又收了手,言道:“給朕換成伯淵送的白茶盞?!?/br> “疏忽了疏忽了?!笔拑裙傩Φ?,“老奴這就給陛下換上?!?/br> 待重新上了茶,皇帝這才喜滋滋地呷了一口,道:“朕的白茶盞配白棋子,正正好?!?/br> 裴少淮端著青花斗彩花鳥紋茶盞,看這架勢不對頭,一時陷入了沉思——出門前隨手帶來的茶盞,歪打正著,皇帝似乎真要留用這茶盞,平日里,大臣們進進出出御書房,必定會注意到這個杯子……呦,可得把家中剩下那七個茶盞藏好了。 “伯淵,你在想什么呢?這般出神?!被实垡娕嵘倩炊酥璞K定定不動,問了一句。 “沒……沒什么?!迸嵘倩创蚧献拥?,“只是許久沒下棋,遲鈍了些?!?/br> “那咱們君臣二人今日要下個盡興?!被实勰暌盐迨?,平日里威嚴待人,此時卻露出一副要大展身手的神態。 點點棋落方罫內,黑白勝負僅戲事。 窗外斜入的日光愈拉愈長,君臣二人邊下棋,邊談談朝堂上的事、開海的事,公事談得如拉家常,時辰不知不覺過去。 這一局棋到一半,皇帝舉棋思忖半晌,忽道:“伯淵,三年過去,你這棋藝沒甚長進呀?!?/br> 裴少淮愣了愣,他低頭看著黑白棋子旗鼓相當,猶豫了一下,還是開了口:“陛下,彼此彼此?!?/br> 皇帝爽朗大笑,道:“朕就喜歡你這不事權貴的性子?!?/br> 時辰也不早了,蕭內官去了御膳房備晚膳,御書房內獨剩兩人,裴少淮主動道:“陛下急著詔微臣入宮,還有其他要事吩咐罷?” 皇帝點點頭,先肯定了裴少淮閩地的功績,道:“開海之艱辛,功績之長遠,朕都省得,這幾年辛苦你與承詔了?!?/br> 皇帝把手上的棋子放回棋盅,暫停了對弈,繼續言道:“你機敏過人,有膽有謀,想必也能從朕的授官中猜出幾分來?!?/br> “陛下想借京察之機整治兩京官場?”裴少淮猜道。 他初初歸京,才知道的消息,許多事情還未來得及推敲,心中只有個模糊的猜測而已。 “正是如此?!被实垩缘?,“去歲,樓先生駕鶴仙去了,臨走前,他叫人把這幅字再度送回了京都,呈給了朕?!被实壑噶酥赣鶗繅ι系囊环?。 皇帝稱樓宇興一聲“樓先生”,想來是人去事空,念及登基前的一份情。 字畫寫的是“上好本,則端正之士在前;上好利,則毀譽之士在側”,出自《管子·七臣七主》,規勸君主要用端正之臣,勿信小人。 皇帝登基時,樓宇興給皇帝寫了這幅字,是出自本心。河西派倒臺后,樓宇興還鄉前,皇帝把字畫還給樓宇興,是君臣離了心。 樓宇興臨走前,執意要送回這幅字,興許是人在病榻上,性命將盡,一幕幕回憶過往,在身陷污泥濁水里回想起了曾經的本心。 河西派結黨營私,排除異己,究竟是樓宇興本性如此,還是位高權重以后踏入歧途,誰又論得清楚呢? 輾轉之下,這幅字畫的結局顯得有些悲涼,但已是樓宇興最好的結局,至少皇帝理解了他彌留之際幡然醒悟的一絲善意。 裴少淮在心中如是想。 皇帝說道:“河西派倒臺四年,朝中才清凈了幾個年頭,朕近來發覺,好似又開始有些不干凈的東西冒了出來,在朝堂中攪渾水?!被实凵裆林?,皺皺眉頭,繼續道,“朕復盤了妖書案一事,心中有個困惑,倘若首輔換了他人,便不會有河西派出現?恐怕未必見得?!?/br> 朝中如今又暗流涌動,恰好證明了如此。 “青萍浮于江河之上,有風吹來,豈會不聚成團?”皇帝感慨道,“朕思來想去,朝中此風盛行不止,處決一個兩個人,抑或是處決一群人,都是揚湯止沸,治不得根本的?!?/br> “朕的眼皮底下尚且如此,遠在金陵的陪都,散在各地的衙門,只怕更甚?!被实圩詈笱缘?,“朕以為,或許是選官用人出了差錯,高位者大權在握,下頭的人則紛紛附庸之……倘若能變一變舉才選官的規矩,興許能改一改這樣的風氣?!?/br> 說得直白些,不改朝廷風氣,一個河西派倒下,多年以后還有另一個河西派爬起來,周而復始,大慶身陷黨爭之中。 皇帝望向裴少淮,顯然,這樣的重任要落在他的肩上。要辦成此事,謀略、膽識、遠見缺一不可。 裴少淮心中明白,若真要追尋事情的根本,其實是因為君主集權,從而衍生的官僚做派。 但遠離身處的世道去談這個,無疑是空中樓閣。 身處天子座上,能反思至此,已是千古難得的明君。久居皇宮之內,卻能推測到金陵的局勢,不被臣子的巧言遮了眼,又說明皇帝權術計謀了得。 裴少淮甚至覺得,若非自己與皇帝同向而行,以皇帝的御人之術,哪怕他活了兩世,也未必能及。御人之事,不同于學問見識。 “朕決定,先從京察大計開始動手,伯淵,你可愿擔此重任?”皇帝問道。 裴少淮暗誹,瞧這問的,愿不愿意,官職不都已經落到自己頭上了嗎? 他很愿意以微薄之力,推著這個世道往前一步,遂應道:“臣愿以綿薄之力為陛下分憂?!背辛讼聛?。 皇帝又想起少詹事一職,他對裴少淮道:“入詹事府一事,伯淵你且無需有壓力,朕本不想讓你過早與東宮接觸,免得受百官非議,亂你心神。只是吏部既然提了,有這么個機會,朕覺得讓你與太子接觸接觸,以太子那樣的性情,對他也是件好事?!?/br> 說出此話,無疑把裴少淮當極親近的臣子看待了。 說是“托付”則有些過了,畢竟皇帝如今還不算年邁。 皇帝目光再次落在那幅字畫上,“上好本,則端正之士在前”,叫裴少淮知道,皇帝亦有慈父的一面,只不過鮮于表達罷了。 泉州關銀流入東宮一事,皇帝是知曉的,皇帝如此態度,其實也給了裴少淮一些暗示——皇上從未想過要換儲,太子即便有錯,錯的根本也不在太子身上。 裴少淮了然,皇上登基以前,因先帝不喜,深受嫡庶長幼之爭。如今換了個位置,由己及子,皇上豈忍心讓太子遭受自己曾經的磨難? 只要太子無大錯,皇上就不會動他。 裴少淮應道:“微臣知曉了?!?/br> 皇帝從棋盅里重新拾了一顆棋子,歡顏笑道:“下棋下棋?!?/br> 他正準備落棋,裴少淮搶了一步,提醒道:“陛下,一碼歸一碼……這一手輪到微臣了?!笨刹荒芩Y?。 皇帝嘖嘖感嘆道:“這便是旗鼓相當的樂趣呀,步步必爭,毫不心慈手軟,除了伯淵,沒得別人了?!?/br> 裴少淮一時竟分不清此話到底是褒是貶。 這一局棋下完,中途歸來的蕭內官這才入殿,對皇上道:“陛下,方才皇后娘娘差人過來,說是皇后親自做了幾道小菜,請陛下過去嘗嘗?!?/br> 皇帝見裴少淮還在,一時有些為難。 裴少淮當即說道:“皇上,府上妻兒還在等微臣,微臣也當回去了?!辈唤谢实蹫殡y。 “那今日便先這樣罷?!被实鄣?,“蕭瑾,你替朕送送伯淵?!?/br> “老奴遵命?!?/br> 出宮路上,裴少淮與蕭內官也算是老熟人了,東一句西一句地聊著些小事,不知覺便到了宮門外。 臨別時,蕭內官說道:“陛下今日傳大人入宮覲見,原是要留大人用膳的,還特地叫御膳房添了幾道菜,只是這中途坤寧宮那頭來人傳了話?!?/br> 從前相處的時候,蕭內官溫溫和和,是從不僭越主子的事的,所以今日提了這么一嘴,讓裴少淮覺得格外突兀。 尤其是這話里藏著些對坤寧宮的不喜,這可是內官們的大忌。 裴少淮面不改色,沒應此話,謝道:“有勞蕭內官相送了?!?/br> 蕭內官知曉自己失了言,笑笑圓過去,道:“老奴便送到此,裴大人慢走?!?/br> 歸去的路上,馬車里,裴少淮深思著。 興許正是皇后的突然“出現”,讓裴少淮又想起了遠在饒州府的淮王。 太子無大錯,則不會失了東宮,若是太子有大錯呢? 裴少淮原想遠遠站在岸邊觀望,如今不知覺地,竟已身在渾水中。 第218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