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科舉文里的嫡長孫 第19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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閩地如今的大好形勢,還不夠穩,倘若別處海防失守,倭寇再度襲來,一手建起的繁華碼頭,將成為倭寇眼中的肥rou。 鳳尾峽一戰,只是治標,而今到了治本的時候。 裴少淮到嘉禾嶼尋燕承詔,說明自己的來意,道:“請燕指揮助我,上奏請改海防之策?!?/br> “裴知州什么打算?” 裴少淮分析道:“倭人如毒蟻,聞食而來,而今嘉禾衛連連告捷,大挫倭寇,卻只是守住閩南一帶而已,宛如滅蟻只堵了一xue,毒蟻仍會繞道而來?!?/br> “你想直接滅了蟻xue?”燕承詔問道。 裴少淮搖搖頭,說道:“大慶與倭xue相隔遼遼東海,便是仗著大船強兵,攻而奪之,日后也不易守,傷我大慶百姓財力而效果見微,并非上上之策?!?/br> 又言,“再者說,倭國東西皆海域,水下復雜,若未能繪制海域圖,探明航路,豈敢輕易發船出兵?” 征戰勞民傷財,裴少淮并不甚支持,至少現在還不是合適的時機。 裴少淮取來閩地海防圖,掛于墻上,指著圖上幾處島嶼,說道:“倭寇來犯我大慶,常在這幾處島嶼中轉,休養生息,以我之見,倒是可以奏請陛下增派水師,將這些島嶼一一管控起來,此乃其一?!?/br> “其二,應天府一帶,曾有過數十員倭寇橫行數百里,每過一處便掠奪一處,駐守的衛所束手無道,何也?兵員cao練不精,職責指派不明?!?/br> 大慶為了防兵亂,對于衛所兵員的活動范圍限制得很死,哪個衛所管哪塊地,都是圈好了的,駐守的將士若是踏出半步,便是死罪。 這樣的兵策,給了倭寇可乘之機。 倭寇登岸襲擾,每每選在衛所駐守的邊緣行動,當大慶將士率兵前來剿倭時,他們便狡猾躥往別處,靠著不停游走邊緣來保身。 從而便有了數十人能猖狂數百里這般不可思議之事。 裴少淮建議道:“以我之見,倭寇從何處登岸,便主屬哪一衛所追剿,左右相鄰衛所戒備、輔助,若是有失,一同追責,如此便少了‘無人看賬’這樣的事?!?/br> 聽了裴少淮一攻一守的建議,燕承詔微微頷首,道:“那便依你之言,你來主諫,我來附議?!?/br> 兩人合拍,效率頗高,事情很快就定了下來。 至于如何牽制倭國,裴少淮自然還有其他計策,只不過事情要一步步來。譬如說,燕承詔已經對牢獄中那毛利四郎下手,從他口中熬出了不少可信消息。 正是因為豐臣家勢力日漸強盛,一步步壯大,有一統南北的趨勢,才讓毛利家險中求勝,通過加派兵力外出劫財,從而豐盈家族財力,收攏更多幕僚。 這般看來,天天在牢中拔頭發、心智已有些恍惚的毛利四郎,倒是不急著要殺他了。 裴少淮的折子剛剛密呈上去,隔日,便有福建布政司那頭傳來圣意,說是泉州府新知府一時半會兒難以到任,而府試擇才是不可耽誤的大事,皇帝直接指定裴少淮擔任泉州府試主考官。 裴少淮正疑惑皇帝為何突然給他派這樣的任務,坐在一旁喝茶的燕承詔,卻風輕云淡說道:“早同你說過,閑暇時多給皇上寫幾個折子?!?/br> 裴少淮困惑望向燕承詔,這兩件事有什么干系。 燕承詔不急不緩說道:“你想不通皇上為何將這樣的事安在你頭上,這便對了?!边@件事確實不是非裴少淮不可的,從布政司里調個四品大員更合適些。 “興許皇上只是為了找個由頭給你下一道圣旨?!?/br> 第201章 聽了燕承詔的話,裴少淮了然,皇帝欽派的任務,待事了以后,自然要上奏回稟的。 燕承詔見裴少淮若有所思,又說笑道:“為圣眷太多所憂的,裴知州還是燕某所見的第一人?!?/br> “燕指揮也莫太高興了?!迸嵘倩础盎貑堋币痪?,道,“若是皇上準奏,集江陰、廣洋、橫海、水軍四衛舟師,再許以浙江、福建等地九衛指使權,舟師浩浩蕩蕩南巡剿寇,燕指揮手里的虎符也沉得很?!?/br> 誰知燕承詔不惱反喜,應道:“帶人出?;顒踊顒咏罟且埠??!?/br> 眼下已是二月下旬,四月轉瞬即至,是以裴少淮回府簡單收拾行當,隔日便乘舟北上泉州府,坐守貢院,準備府試之事。 …… 金爐御煙沐皇殿。 縷縷檀煙如云似霧,縈繞于御書房內。 先是鎮撫司那邊送來密奏,皇帝還未拆開,便認出了奏折硬殼上的那個“密”字出自裴伯淵之手。 承詔的字沒這般端正。 接著又有余通政使求見,皇帝暫且收起折子,道:“宣?!?/br> 余通政使行禮后稟道:“通政司銀臺昨日收內外奏折、章疏共十五本,無四方申訴、法告,特呈陛下過目?!?/br> 是來送奏折的。 皇帝問:“六科、御史臺可有言官上奏?”內外官員為了在皇帝面前露面,雞毛蒜皮的小事也上個折子,此風舊矣,皇帝常常只揀些重要的看。 “兵科裴給事中有奏?!?/br> “哦?”皇帝一下子來了興致,道,“呈上來給朕看看?!苯站烤故鞘裁春萌兆?,讓裴家兩兄弟一齊上了折子。 余通政使退下以后,皇帝開始批折子,先是讀了裴少津的奏折,題為《請議改馬政安民心彰圣德疏》,是會同太仆寺上的折子。 裴少津妻祖父任太仆寺卿,他又身任兵科諫言之責,自然十分熟悉大慶朝的馬政。 正所謂“國事莫大于戎,軍政莫急于馬”,若想戰勝韃靼,非戰馬騎兵不可,是以大慶極為重視戰馬。此事無可厚非。 問題在于,在何處養馬,又由誰來養馬。 太仆寺之下設有苑馬寺,掌管六監二十四苑,督北直隸、遼東、平涼、甘肅各地的官牧。 專設了官職,又建了官牧馬場,本是件好事。 奈何大慶成立之初,太·祖將十九子分封于九邊關城,占地為藩,鎮守大慶疆土。朝廷設立的六監二十四苑,恰好與藩王封地相鄰,草場年復一年被藩王們侵占,一步步縮減,歷代皇帝為了“宗室和睦”,常常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任由其肆意妄為。 沉疴不治,拖到如今,使得官牧形同虛設,苑馬寺的主責漸漸走偏,從養馬變成了征馬,把養馬的任務分攤到了百姓頭上。 宗室生亂,亂在天子頭上,百姓受苦,只苦在百姓頭上。只要上繳的馬匹足額,歷代皇帝便默許了此舉。 年年收馬、驗馬、運馬,全憑官吏一張嘴,使得其間滋生貪污索克。 更為可笑的是,北邊的草場被藩王所占,便逼著南邊的農戶養馬,黃冊大筆一劃,成了馬戶,一路南逼到了江南之地。 江南雖草盛,然此草非牧草,又豈能養戰馬之壯? 裴少津所奏,正是此事,他寫道:“……為減百姓之苦,壯戰馬之軀,臣懇請陛下依照六監二十四苑設立之初,重新丈量飼馬草場,收歸朝廷所用?!辈蝗?,既苦了馬戶,又苦了軍中騎兵。 皇帝反復讀了好幾遍,贊嘆欣慰之余,又神色凝重。 緊接著,他又拆開了裴少淮的密奏,自言自語笑道:“你的折子若是早些到,朕便不會下旨讓你監考府試了?!?/br> 看到裴少淮在奏折中描述閩地局勢,皇帝只覺得御書房周遭都變得歡愉起來——諸事向好,到了懲治倭寇的時機。 派伯淵南下開海,他所交上來的答卷,遠不止開海一件功績。 事事穩妥以后,才上了這么一道密奏,皇帝需要做的,只是略加思索,用朱顏在折上寫下“準奏”二字。 皇帝隨后又召來閣老張令義、兵部尚書陳功達和太仆寺卿陸嚴學,商議馬政之事。 “陸愛卿,你的目光甚好,找了個極好的孫女婿呀?!被实巯仁琴澰S道。 大家自然知道說的是裴少津。 張令義神色遺憾,他溜縫說笑道:“說起來,裴知州還在考府試的時候,微臣就已經見過他了,唉……” 此話指的是裴少淮。那個時候,張令義官居順天府尹,是裴少淮的府試座師。 又道:“在選孫女婿這件事上,確實該向陸大人好好學習?!彼髅鹘畼桥_,卻失了先機。 這番話使得御書房里君臣皆是歡笑。 論入正題,張令義與陳功達讀過裴少津的折子以后,皆如皇帝方才那般,神色凝重。 不是奏折寫得不好、不對,而是此事不好辦。改的雖是馬政,但實則劍指藩王、燕家宗室,暗里說他們是蠶食大慶的蠹蟲,要收回六監二十四苑的草場,等同于從虎口奪食。 要和藩王們斗,必定艱難。 這時,皇帝發話了,道:“朝中的文武百官,不能只會搶食糜rou而啃不得硬骨頭,人人皆知民牧苦,卻又人人避而不談。朕很欣慰,朝中能有裴少津如此年輕又滿腹膽氣的臣子?!?/br> “他說得對,不是馬政有錯,而是路子走偏了,既然偏了,就該正回來?!被实劾^續說道,“他愈是有膽氣上這本折子,朕愈是不能讓其受損半分,如此艱難之舉……”他望向底下三人。 宗室之事,還需他這個當皇帝的,帶著幾個老臣去辦。 “臣等愿為陛下分憂?!比她R聲應道。 皇帝說出自己的打算,道:“先好好勸一勸慶王、肅王、晉王他們,若是不認這筆帳……再論?!?/br> “再論”二字落了重音,表明了皇帝的決意。再論的時候,論的就不只是認不認賬了。 “臣等明白?!?/br> …… 等商議完要事,張令義等退下,已經臨近午時,過了午膳的時候。 蕭內官小步進入御書房,笑著提醒皇帝道:“陛下,您昨日讓老奴傳話給殿下……” 皇帝恍然想起來,他昨日讓太子今日到御書房來,結果看裴家兄弟的折子入神,把這事給忘了。 蕭內官這才又說道:“太子殿下見陛下正商議要事,不敢驚擾,不讓老奴進來傳話,一直在回廊外等著?!?/br> 皇帝看了看時辰,說道:“傳膳,讓政兒進來與朕一同用膳?!?/br> 午膳時候,這對皇家父子,心情都很是不錯。雖是父子,能在一起用膳的時候并不多。 太子年幼時,皇帝初初登基,處處皆是困境,只能勤于政務,逐一擊破,便少了時間管教兒女。待大慶朝中百官漸漸歸從、局勢趨于平緩之時,仿佛是恍惚一下,就已經到了要冊立東宮太子、為其擇選正妃的時候。 皇帝偏喜甜食,御膳房的廚子手藝偏甜。 “朕記得你不喜甜,讓蕭瑾令御膳房不添糖霜,你嘗嘗可還吃得慣?!?/br> “都好,都好?!?/br> 飯到最后,皇帝又道:“下回把琛兒帶來,朕有些時候沒見他了?!毖噼?,皇帝的長孫,燕有政的長子。 “兒臣讓他明日過來給父皇問安?!?/br> 皇帝擺擺手,不贊同道:“這個年歲,學業要緊,不必為了見一見而專程跑一趟?!?/br> “是?!?/br> 父子二人一同回到御書房,這樣閑和的氣氛并未延續下去,只因皇帝問了太子“如何處置山西流民居無定所”。 太子答的是:“若流民聚而居之,則可用最少的木料、石料建最多的房屋?!?/br> 太子所言倒也無錯,只不過答的并非皇帝所問,皇帝正欲發怒,想了想,還是把怒火壓了幾分,把那“嘖嘖”聲咽了下去。 皇帝想起伯淵上晌的那道密奏,想起了開海之事——伯淵做事就如植樹,總是先找好一處肥沃之地,挖了坑、松了土、引了水,萬事俱備,才會把樹挖過來,栽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