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科舉文里的嫡長孫 第13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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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皇帝有偏私,只道日后再論,并沒有直接答應下來。 恰是當晚,岳丈楊大人那邊有了回音,探子果真追蹤到了不少東西。 翁婿二人商議到深夜,決定由裴少淮先稟報皇帝,再由大理寺細查。 …… 翌日,乾清宮內。 令裴少淮意外的是,皇帝聽了裴少淮所稟,并無詫異,夸獎了一番裴少淮做事看得深,道:“伯淵,既是你探查出來的,便由你領大理寺將其抓拿,再作審理?!?/br> “微臣遵命?!?/br> 裴少淮心里訕訕,總覺著自己白領了一份功勞一般。 文華殿前,大理寺的人已將大殿團團圍住,中殿里獨剩沈閣老一人,似乎尚未察覺事發,仍在勤勉處理文書。 案上文書一摞摞,堆得與其白發齊高,烏紗帽擺在書案左前方,手邊的茶水還未來得及喝,已經涼了。 裴少淮對楊大人說:“畢竟有一場座師門生的情義在,且讓我進去同他說幾句吧?” 楊大人點點頭。 裴少淮不報而入,步履聲小,直到長長的身影落在書案上,沈閣老才抬起頭。 沈閣老看到是裴少淮,放下筆和煦笑道:“伯淵,你怎來了?” “沈閣老?!迸嵘倩醋詈笠淮喂Ь醋饕?。 “此處無外人,你我師生情誼,不必如此見外?!鄙蜷w老見裴少淮神色有些冷,以為他心中有氣,又道,“你可是在為昨日之事生怒?本官也是為你著想,往后路子還遠,你若是一步走急了而生錯,豈不是讓人詬???如何走得長遠?” “伯淵,你放心,座師既贊許你之遠見,自有大力推行的一日,只是眼下還急不得……”沈閣老還在不停說著。 “沈閣老?!迸嵘倩创驍嗨脑?,直言問道,“江南腹地兩省布政使入京,不見君主,反而私下與你相見,這是緣何?” 那塊妖書刻板上,但凡刻的是“胡易”或是“鄒易”,而非“沈易”,裴少淮都不會懷疑到沈閣老的頭上。 一個從不在首輔面前露鋒芒的次輔,何至于要被河西一派誣陷拉下臺? 和殿試改卷一樣,欲揚先抑,沈閣老太懂皇帝的性子了。 第137章 裴少淮曾以為,自己所寫的文章,能被沈閣老識出幾分鄒閣老的痕跡、文風,興許說明沈閣老與鄒閣老是同一類人,一心為天下百姓謀安生,不竭余力。 然而,是他以為錯了。 沈閣老不過是識人心跡、攻人于心罷了,這是他的一種手段。歸根結底,他和樓宇興一樣,都是為己謀利之人,且他的心機掩飾在和善之下,更為陰險。 所以裴少淮覺得不值當。 裴少淮又質問道:“沈閣老私下見過兩省布政使后,廷議開海時,只字不提浙江、福建布政司,如此也是為了裴某著想?”未自稱門生、下官,而道裴某。 沈閣老并未驚慌失措,甚至不曾起身,只是收起了笑面皮,露出了狐貍的jian詐,言道:“看來鄒之川遠離朝堂之后,反而學會了變通,他教出來的門生不再只會直愣愣做事,也會耍心眼了?!?/br> 剛端起茶要喝,發現已經涼了,只好放下,又言:“把門關上,說說你的條件?!?/br> 沈閣老以為裴少淮只身過來,是與他談條件的。 常見的“生意”。只要把裴少淮一起拉上船,被抓住些小把柄也沒什么。 裴少淮掩住怒火,不屑問道:“看樣子,朝中的實缺,沈閣老已經賣出了不少?!?/br> 沈閣老以為裴少淮想要官職,為他“著想”,冷言規勸道:“你在天子跟前當紅,以我之見,你還年輕,無需急著晉升,能省卻不少流言蜚語?!?/br> 聽完此話,裴少淮心想,果然,若是任由沈閣老發展下去,倒下了一個河西派,還會有另一個“河東派”起來。 且黨爭只會愈演愈烈,手段愈發下作。 如此,裴少淮再無半分顧慮,繼續拋出證據,道:“書卷竹簡刻載文句,本是傳道受業所用,然有些人為一己之利篡改、造謠,以字殺人于無形,則此人死不足惜?!?/br> 方才還鎮定自若的沈閣老,聽聞此話時,怒目發紅,狠狠道:“你還知道些什么?” “可惜的是,書局掌柜至死也未能得回他的姓,豎的是無字碑?!?/br> 虎毒尚不食子。 “夠了,住口!”沈閣老驀地起身,指著裴少淮怒吼道。 桌上的烏紗帽被震得滾落地,折了橫桿。 下一瞬,沈閣老又轉為心虛,喘著怒氣小心翼翼問裴少淮:“你究竟想要什么?想要開海?開國庫賑濟百姓?本官都允了你……”還在試圖挽回境地,畢竟他還未到武英殿的主位上坐上一坐。 裴少淮鏗鏗發問道:“一朝之閣老,何至于要用這樣陰險下作的手段?” “何至于?何至于?”沈閣老顛笑。 過往十數年里,樓宇興仗著于皇帝有恩,在閣內做事強勢,兩位次輔先后退了下來,而首輔穩坐如山。 輪到沈閣老升至次輔,他猶如擠壓在石縫當中,身居文華殿中卻左右不了什么事。 他從不與樓宇興起正面沖突,做事迂回輾轉,顯得有些弱。 可誰甘心永遠居于人后?若是首輔不倒下來,他將一直這般“有氣無力”。 “人豈能不為己?為己又有何錯?”沈閣老應道。 裴少淮一步步逼近,反問:“為己則可棄蒼生于不顧,哪怕路有餓饑婦,棄子亂野間,白骨養荒草,千里無炊煙,也可心中昭然、問心無愧?何其令人不齒!既滿心都在一個‘爭’字上,何不為民而爭?既要結黨分派,何不與民成一派?” “無知小兒,不在其位,豈知其難?”沈閣老與其爭道,又言,“這樣的世道里,再高明的手段,在無人知的角落里,依舊藏著蠅營狗茍,你管不了那么寬?!?/br> 說話間,殿外傳來緊逼的步履聲,透過門紙窗紙,可見人影幢幢。 大理寺的人默契而止,蓄勢待發,只等里面的人發令。 “你……”沈閣老后退幾步,跌坐在官椅上,臉色煞白。樓宇興倒下來,皇帝念幾分舊情,留了體面,沈閣老倒下來,皇帝對他可沒有什么舊情可言。 “裴某不管身居何處,官居何職,立誓為民而爭,與民同派,死亦不休?!迸嵘倩匆凰捫?,轉身大步朝殿外走,殿內的身影愈來越大,最后留下一句,“拿下?!?/br> …… 傍晚時候,歸途路上。 馬車一路徐行,路過鬧市也路過民宅小巷,依舊聽聞小販的吆喝、頑童的嬉鬧,縷縷松煙味依舊透過車簾鉆入車廂。 這本是裴少淮寧靜一日心緒,放下包袱歸家的時候,今日卻如何都靜不下心來,滿腦子都是文華殿里的場景。 直到下車踱步回了小院,想要露出輕快和煦的神情,但很牽強。 楊時月看著丈夫遠遠走進來,步子緩而亂,顯然心不在焉,她緩緩起身走過去牽起丈夫的手,感覺涼而汗津津。 “伯淵,今日怎么了?”楊時月牽著裴少淮坐下,關懷問道。 又道:“妾身幫不上什么,但與妾身說說,興許能讓官人松快一些?!?/br> 裴少淮點點頭。此事由妻子發現《閨范圖說》有異而起,眼下了結,也應說與妻子聽一聽。 他把妖書案一事前前后后的牽扯一條條說了出來,省卻了一些有違人倫的手段,還不時添幾句自己的分析。 楊時月聽得認真,不時頷首,同時用絹子給丈夫擦拭手中的汗。聽完后,她說道:“官人已處置得極好,事已了卻,為何反倒心緒懨懨?” “我覺得自己做得還不夠?!庇绕涫锹犃松蜷w老那番話之后。 不知有多少人如沈閣老一樣,隱匿在朝堂中。 楊時月本想說積少成多,慢慢來,可一想,丈夫豈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她想起自己焦躁時,丈夫總是換些輕松的話題逗她開心。 于是楊時月道:“官人不如還同往日一樣,和這兩個小的商量商量吧?!毖粤T,把少淮的手掌放在肚上。 兩個小的與娘親同心,或是正巧,從里面踢了踢肚子,那小小的力道傳遞到裴少淮的手掌上,仿佛在回應爹爹的愁緒,為他鼓氣。 至少裴少淮那一瞬是這般以為的。 裴少淮心情好了許多,有些事情是一代代傳承下去的,前者未竟,后者續上。他只需風雨兼程,總會有后來者。 “是要好好商量商量?!迸嵘倩葱Φ?,每日歸家一商量豈能省去。 于是對著肚子里兩個小的又是一番說道,隨口一說便是書氣詩意。 “官人說這些,他們能聽得懂嗎?” 裴少淮搖搖頭,道:“但能提前習慣為父的做派?!比堑脳顣r月噗嗤一笑。 …… 深夜里,裴少淮終于再度把那封上諫開海的折子從抽屜里取出來。 只是過了不到一個月,折子尚未蒙塵。裴少淮原已滿意的諫文,再讀時,卻覺得中氣不足,用詞過于謙讓了——因為裴少淮的心境不一樣了。 曾經多少有些瞻前顧后。 杵子在硯臺中打磨而沙沙響,墨已純,待入冊,裴少淮取出一份空白折子,下筆重寫了諫言。 還是一樣的觀點、一樣的論據,但換了言辭,多了幾分不可商榷的決絕,勢必要把事情做成。 他最后落筆寫道:“……開??v有萬難,于百姓民生之前便不算難,開??v有萬險,也總有人挺身在前趟險……” …… 裴少淮折子一呈上去,皇帝趁著早朝,當即讓禮部主持廷議。 不僅議開海一事,還議臨海的布政司這些年靠著官商出海,到底昧下了多少錢財,在朝堂上養了多少靠山。 浙江、福建布政使與沈閣老勾結就是如此。 皇帝言道:“布政司轄管市舶司,掌管官商出海,宛如府邸管家掌管采辦,若無人監察則肆意妄為,將官商做成壟斷,為己謀利?!?/br> 還沒等群臣就此事議開,裴玨先一步上前,直接把活給攬了下來,他先認錯道:“此乃吏部監察失責,蝗蟲久食民脂民膏而不知,微臣叩請陛下準允吏部將功補過?!?/br> 又道:“微臣愿意親自率隊南下,徹底查清此事,為大慶開海做準備。請陛下恩準,并派鎮撫司親軍隨行監督,微臣必不辱使命?!?/br> 和皇帝商議過的一場戲,被裴玨演得生硬,文武百官只需不瞎,都能看得出來。 裴玨這一把年紀,還敢這樣折騰南下,也夠是有魄力。 “準?!被实鄣?。 任務都派出去了,自也沒什么好再議的了。 隨后廷議開海時,裴少淮鏗鏗將諫言當廷述讀,那句“禁海鎖國不可絕倭患,亂而封,更受其亂,唯有大興水師攻之殲之,方可不受其擾”說得文武百官心頭顫顫。 最先站出來支持裴少淮的,不是文官,而是武官,他們被裴少淮那番硬氣所折服。